第十章 鄀都迷象(1)

第十章 鄀都迷象(1)

白衣男子見眼前橫着個法器,大概是認出來縛魂索,動作一滯,將自個的法器收了。

男子緩緩落地,朝着卿珩拱手說道:“姑娘好法器,我看今日不如就先這樣,我還有些要事,改日再向姑娘討教。”

還沒等卿珩答話,他竟一溜煙跑了。

又是一個膽小鬼。

卿珩看了一眼他遠去的身影,卻沒再追上去,只將縛魂索收入了袖中。

她走過去,將跌坐在地上的陸英扶了起來,問道:“你沒事吧?他又是誰,你們怎麼在這裏打起來了,不過,他為什麼跑了?”

陸英起身後笑了笑:“這世間卻也沒有幾個人,能在認出來縛魂索之後還想着以卵擊石吧。”

卿珩撇嘴道:“也是,算他有些眼力。”

她瞧了一眼陸英,又說道:“我來這鄀都,是為了找你,你倒好,卻在這裏跟旁人打架。”

陸英連忙答道:“冤枉!我來這裏是有要緊的事情,卻並不是來此玩鬧的。此地與我少華山相隔頗近,最近少華山外多了許多的亡靈,按理說,凡人身死之後應入輪迴,斷然沒有在凡界停留的道理,少華山上的亡靈,卻都是來自於凡界的鄀都,我便下來看看。”

卿珩反問道:“那你為什麼把自個困到乾坤核中了?”

陸英解釋道:“那是個意外,我以後與你細說。我查了這個鄀都之後,才發現此地還有些妖魔與冥界的勢力盤踞,東君祠外,也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護着,我想進去一查究竟,卻被仙障擋在了外面,之後,便在祭台附近遇到了那個傢伙。”

卿珩聽完陸英的話后,驚道:“等等,你說,東君祠附近有仙障?”

卿珩低頭細細想了一瞬,她過來的時候,並沒見着陸英說的什麼仙障啊。

陸英順手將乾坤核收了,點了點頭道:“是啊,我試了許多次,都被仙障擋在了外面,沒能進去東君祠。”

卿珩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拉了陸英的袖子,往東君祠趕過去。

卿珩將陸英拉到了東君祠前,說道:“你再試試。”

陸英照着卿珩的話,往前走了兩步,卻又被擋了回來。

卿珩瞧的明白,原來這外面真的有仙障。

卿珩滿腹狐疑,試着走進大殿去,然而她一路走的都很順暢,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

陸英瞪大了眼睛,他照着卿珩走過的地方路又走了一遍,卻還是在剛才的地方被擋了回去。

卿珩抬手,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卿珩想了想,轉身對陸英說道:“我知道了,我適才殮了氣息,才走了進去,你再試試看。”

陸英依言,將身上的氣息隱去,沒走幾步,又被擋了回來。

陸英一臉的頹廢。

他很無語的看着卿珩。

他瞥了幾眼東君祠,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這東君祠裏面供奉的不是你父王么?我想是他之前在此設的仙障,除了你們金烏一族,旁人進不去吧。”

卿珩蹦出一腦門的冷汗:“這怎麼可能,我父王失蹤已逾萬年,這間東君祠,建成也不過百年,這仙障又怎麼會是他所設呢?”

陸英點頭:“那倒也是。”

卿珩搖了搖腦袋,若有所思:“可方才那個紫衣女子,明明也能走到大殿中去。再說了,這仙障為何能困住你,於我卻沒什麼影響呢?”

陸英沒有說話,也認真的思考着。

卿珩沉思了半晌之後,卻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難道是因為我的修為比你的高?”

陸英望了卿珩一眼,他與卿珩的修為,半斤八兩,若不是卿珩手中拿着扶桑大帝一脈傳下來的法器縛魂索,自己也不一定打不過她。

陸英聽她說什麼女子,忙問道:“你方才說什麼紫衣女子,她是誰啊?”

卿珩扁了扁嘴,答道:“是我在東君祠的大殿中,碰到的一個紫衣女子,我並不認識她,不過,她應該就是那個在冥澤鑒中救過我們的女子。”

說完之後,她又自言自語了起來:“聽小師叔說,她是冥界中人,卻不知道她為何會在冥澤鑒中救我們。”

只聽陸英說道:“或許就是她設下的仙障,但這個仙障是好似是為了護住東君祠,我想,她對神界應該也沒什麼惡意。”

說的也是,但她和紫衣女子適才同在東君祠中,他們二人可以來去自如,陸英卻難以靠近,這外面的仙障,到底有什麼玄機?

若陸英說的是對的,仙障確是紫衣女子設的,可自己當時就在殿中,紫衣女子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她雖然看上去有怪怪的,卻也不像個壞人。

陸英說道:“我們不要想那個紫衣女子了,或許她和這件事沒什麼關係呢。如今當務之急,是要調查清楚,鄀都附近的亡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若是它們四處遊盪,遲早是要出亂子的,到時候,天帝知道了怪罪下來,那卻不是好受的。”

卿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道:“那是你的事情!”

陸英忙道:“你不能見死不救吧,你想想,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到時候這些亡靈在凡界出些岔子,天帝將我處置了,再將少華山的山神換掉,你以後不是少了個玩樂的去處了嗎?”

陸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希望卿珩能答應這個不情之請。

“說的也是。”卿珩想了想,點頭應了。

陸英回頭看一眼東君祠外的仙障,轉身對卿珩說道:“我倒是想到一處地方,或許可以在那裏打聽到一些線索,我們這就去看看。”

卿珩默默地點頭。

陸英帶着卿珩,在街前的小巷裏七拐八拐,沒什麼章法的走了一會,在一個酒肆前站定。

卿珩抬眼看着木趕上的幌子,又望了望門上方的牌匾,上面赫然寫着“酒肆”兩個字。

卿珩瞪一眼陸英,問道:“不是要去查亡靈的事情么,你帶着我走了半天,就來了這麼個地方,難道,你說的那些亡靈,在裏面喝酒?”

陸英搖搖頭,笑道:“當然不是,這是此地最大的酒肆,每日到這裏來的凡人很多,這也是凡界最能打聽到各種消息的地方,我們若是想知道更多關於凡界的事情,自然是要問他們凡人了。”

卿珩蹙眉瞧着陸英一瞬,很是懷疑,陸英確定,自己真的不是來這喝酒的?

半晌之後,卿珩還是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跟着陸英走了進去。

兩人進去時,酒肆的侍者上來招呼,帶兩人去到樓上,找了個安靜位置坐下。

酒肆的侍者問他們要吃些什麼,卿珩聽到其他的凡人喚他作“小二”。

陸英看了一眼卿珩,卻只要了一壺茶,小二很是狐疑的看了兩人一眼,轉身下了樓。

不久,小二便提了一壺茶進來,放在了桌上,陸英使個眼色,卿珩這才明白,陸英的意思,是要自己向這個凡人打聽凡界亡靈的事情,忙從袖中掏出一個滾圓的珍珠,放在了桌上。

那小二兩眼放光,不自覺的朝着卿珩,不,確切的說,他是朝着珍珠湊了過去。

小二用熱切的眼神望着桌上的珍珠說道:“本店海味山珍,玉液瓊漿,應有盡有,不知兩位客官想吃些什麼,喝些什麼?”

卿珩又將珠子拿起來,放到自己的手上,緩緩開口道:“我二人此番來這,不是為了吃喝,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若是答得好,這顆珠子,便是你的。”

這小二頗為世故圓滑,已然活成了半個人精,聽到卿珩的話后,立刻點頭應道:“客官要問什麼,儘管問,小的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卿珩又道:“但先說好了,你可不能誆我們,也不能為了這顆珠子胡謅,隨便講些謊話來搪塞我們,不然,我這個隨從,可有的是力氣。”

卿珩說著,將目光移到了陸英的身上。

陸英聞言,瞪大眼睛想要反駁,卻被卿珩唬的憋了回去。

小二很是自信的說道:“這方圓百里的事情,就沒有小的不知道的,但凡客官有所問,小的一定如實回答。”

說罷,小二望着卿珩手中的珍珠,眼珠子轉了好幾圈,差點沒流出口水來。

卿珩見狀,將珠子握在自己手中。

小二頗為失望的將目光移開。

卿珩瞥了一眼小二,淡淡問道:“我問你,此地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么?”

小二看着卿珩,震驚道:“客官怎麼知道的?”

不久前才結束的祭神大典,這件事情怎麼傳的這樣快?

卿珩並未回答小二,只擺了擺手,說道:“你先講來聽聽。”

小二未道出正題,講故事之前,卻同他們賣起了關子:“今日是二月初六,是本地祭神的大日子,王上親自主持祭神大典這件事,兩位知道吧?”

陸英點着頭答道:“是,過來的時候聽說了一些。”

小二很是得意的看了一眼兩人,興緻勃勃的說了起來:“這祭神大典,說來也是我們鄀都的一件大事,可今日的祭神大典不知怎麼回事,才開始沒多久,竟掉下來個天雷,將祭台上的鼎給劈開了,祭台上出了些亂子,大臣們以為是上天警示,不得已先將祭神大典停了,王上也先行回了王宮。”

她明明在祭台上看的很清楚,那一眾大臣與他們的王上,是被嚇破了膽子,逃也似的離開了祭台的,怎麼這小二說的,和她看到的,有些不一樣?

卿珩心想,這些凡人扯起謊來,可比她要厲害多了。

小二小聲說道:“但王上這不剛回宮么,據說是在祭神大典上被邪氣附體,病倒了。王宮中的一眾疾醫束手無策,王後娘娘只好命人張貼了告示,想在民間尋一位醫術超群的疾醫,為王上治病。”

什麼邪氣附體,明明是被嚇破了膽。

卿珩看了一眼小二,覺得他說話時神情有些誇張,活像雲中君講故事的模樣,這個小二,倒像是得了雲中君的真傳。

卿珩連忙打斷小二,說道:“這些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能不能說點別的事情,比如,祭神大典之前,鄀都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她說的奇怪的事情,是想知道鄀都這裏發生的什麼事情和冥界有關,對那個膽小如鼠的國君,並沒有什麼興趣。

他們兩個雖說看起來像兩個閑散神仙,但此番來凡界,終究也不是玩鬧的,實在沒什麼閑心聽小二講這些所謂的王室秘辛。

小二掃了四周一眼,又特意低了低頭,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一副窺得了天機的模樣,故作神秘的說道:“客官,您這麼一說,小的還真想起來一樁事,這應該是最近幾月里最古怪的事情了,一月前,鄀都周圍許多的村子,像同時約好的一般,一齊鬧起了鬼。”

卿珩挑眉,這件事與他們所要調查的亡靈之事,聽着像是有些關係。

鬧鬼?凡人們眼中的鬼,難道說的是冥界中人?

卿珩看着小二問道:“你是說,那些地方死了許多人么?”

小二說話的語氣,像是自己親眼目睹一般肯定:“這個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說也差不多了,往鄀都北方去二三十里的幾個村子,說是鬧鬼,村子裏已然失蹤了許多人了。”

卿珩追問道:“失蹤?怎麼會有人會無故失蹤呢?”

小二將手攤開,無奈答道:“誰知道呢,這些日子,已經接連失蹤了許多百姓,官府派去的人,找了將近半個月,方圓十幾里之內,連個巴掌大的線索都沒有找到,我聽說,官府之前原本是打算徹查此案的,可這些失蹤的人,終究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官府即便想徹查,卻連個頭緒都沒有。這些人失蹤的這樣離奇,周圍的人便傳說這幾個村子邪乎的很,可能是在鬧鬼,現在旁人都不敢靠近村子附近,都說那裏應該已經沒什麼活人了。”

卿珩想了一想,問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那麼多人一起失蹤,是什麼緣故?”

小二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態,無所謂的說道:“嗨,這還能有什麼緣故,定是有人得罪了神靈,上天便降了罪唄。”

陸英又問道:“那這裏最近可是出現了什麼會法術道術的人么?”

小二瞧了一眼兩人,認真的點頭答道:“這件事,就更怪了,前一陣,王上在回王宮的路上,碰上了一位仙人,據說他能點石成金,是個活神仙。王上見他神通,便將他帶回了王宮,封做了國師。大約是一月以前,他突然同國君說,過幾日國內會發生些禍事,攸關王上姓名,國師讓王上在鄀都城郊外的一處山林旁,選了一處幽靜之地,設了個祭壇,說要為國祈福。”

卿珩只是隨口搭了個話,卻沒想到還真的讓她給說中了。

她又忍不住地插嘴問了一句:“你們王上相信了?”

小二點頭答道:“那是自然,王上對國師的法術道行,那是深信不疑的,他答應了國師后,還派了護衛王宮的禁衛軍,跟着國師去了林子周圍守着。這國師還真是神通,自他去了城郊外后,鄀都還真的發生了禍事。”

小二又道:“王上本來打算將國師請回來,顯現神通,將這禍事給了結了,可國師說,王上平日裏不事神明,這些禍事乃是神明降罪,他也無能為力。王上為了平息神明怒火,這才親自主持的祭神大典。”

卿珩敢肯定,小二口中這個來歷不明的國師,絕對有些問題,且鄀都突然多出來的亡靈,大半是來自於小二說的凡人失蹤頻發的地方,這些事情,定與那國師有關係。

小二繼續說道:“國師只回了信,讓王上不必過分憂心,他在林子中,只要待足了三月,自能向神靈祈求開恩赦罪,消除業障,到時便能免了上天對國君的懲罰。”

卿珩問道:“祈福三月,便能解了天災,這個國師,真的有你們說的那麼大本事嗎?”

小二很是無奈的搖搖頭:“大家都是這樣說的,小的也沒見過,不清楚。”

若是現在能找到小二口中所說的國師,鄀都附近亡靈的事情,也就能明了了。

卿珩想到要緊處,猛地站起來,盯着小二問道:“你可知道,那個國師現在何處?”

“我只聽說,他在的那片林子,在出城往北二三十里的地方,那邊林子荒地都多,怕是不太好找……”

卿珩聽他說了地方,不敢耽擱,連忙遁身離開。

小二抬頭時,眼前哪有人在?

他扭頭朝四下望了幾眼,仍舊不見兩人的影子。

桌上卻多了一顆渾圓的珍珠,正是卿珩先前拿的那顆,小二連忙上前,嘴裏念叨:“跑的這樣急。”

小二伸手,卻將桌上的珍珠收了起來,之後收拾了茶盞,提着茶壺下了樓。

卿珩與陸英出門之後,一路奔着鄀都北方去了。

鄀都城中的祭神大典,還有下了仙障的東君祠,似乎很不尋常,但鄀都城外,卻更為邪乎。

若不是親眼所見,卿珩是不願意相信眼前一切的。

按理說,凡界草木枯榮,應遵循自然,孟春之月,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天地和同,草木萌動,因是一番生機蓬勃的景象才對。

但自他們出了鄀都二十多里,所到之處,十步以內,堪堪卻是兩副景象,若在中間劃一道線,南邊仍是春日景象,可朝北的一方,乾涸龜裂的土地已然下陷,他們眼光所及皆是些枯死的草木,這裏像是不久前受了一場嚴重的旱災,周圍也少有活物。

卿珩皺着眉頭搖搖腦袋,這地方半點靈氣都沒有,別說是修鍊,便是在這裏待上兩三日,都會叫人受不了。

這裏實在不是一個修身養性的佳所,小二說的國師,請旨到這裏修行祈福,其中一定有鬼。

周圍寂靜的有些過分,陸英蹲下身子查看花草的死因時,不遠處卻出現了些聲音,卿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陸英意會,安靜的等在一旁。

卿珩豎著耳朵仔細聽來,是有人在大聲呼救。

卿珩忙喚了陸英起來,兩人循着聲音,火速趕了過去。

不遠處,一個身着素服的年輕男子,手中拄着一根粗木棍子,彎着腰站在一個半大的土丘上,滿頭是汗,急急地喘着氣。

卿珩瞧着他的樣子,分明是想坐在土丘上歇一歇的,卻不知為何一直站着,還時不時地回望身後,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

卿珩四下又瞧了幾眼,這周圍只他一人,適才喊救命的是他么?

兩人駕着雲,落在年輕男子身後,卿珩率先跳下了雲頭,站穩之後,她上前拍了男子的肩膀,將男子將要從嗓中喊出的一句:“救命”嚇得憋了回去。

卿珩見男子渾身哆嗦了一下,以為自己將他嚇到,忙將放在男子肩頭的手收了回來。

男子哆嗦了一下之後,幽幽的轉過身來。

卿珩笑了一笑,正要問他怎麼回事時,他手中的粗木棍子卻朝着卿珩的腦袋飛了下來。

卿珩頭皮一麻,連忙退了好幾步,躲開了這一擊。

陸英見狀上前擋在卿珩面前,衝著男子喝到:“你這凡人,想要做什麼?”

這年輕男子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在求救,可救他的人來了,他卻又棍棒相向。

卿珩順順自己的氣,還好她是個反應快的神仙,若是眼前站着的是個凡人,挨了這麼一大棒子,就算不死,也能得個殘廢重傷。

卿珩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確定他只是個普通的凡人,沒想到他膽子倒是很大,居然敢襲擊神仙。

但見他膽顫心驚,魂不守舍的樣子,這讓一向容易心軟的卿珩,又多了些罪惡感。她決定對於適才差點落到自己腦袋上的那一棒子不予追究。

她上前去輕聲問道:“適才呼喊救命的可是你么?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年輕男子睜眼時,才見剛剛差點誤傷到人,連忙拱手賠禮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適才以為是你們追着我,我才……,沒有傷到姑娘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赤水謠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赤水謠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章 鄀都迷象(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