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卅二章

“什麼仇什麼恨……什麼仇什麼恨……”葉凋一面走一面說道。

“咔咔……”彷彿聽到了葉凋的話，霍第一終於停下了他那斷斷續續的嘶吼，又不斷地冷笑着。

歪打正着練會了“化鴟為鳳”，葉凋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絕望了。即便沒有了白雲劍中的亡靈，他憑藉自身的能力，也足以立身——只要他再抓住合適的血靈。

“什麼仇什麼恨？咔咔……”霍第一瘋魔狀，一隻眼盯着葉凋看着，說道，“我霍第一心服口服。打……我是打不過你了……連手段也不如你……是啊，我也要問你什麼仇什麼恨。你策反我兄弟，把我三十年心血建立起來的幫派給拆散——你說什麼仇什麼恨！”

“不是的……不是的……這些事……都是我做的。”葉凋還沒理解霍第一的意思，從角落裏傳出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來。伴隨着這個聲音，那原本還在昏迷的索驍，竟緩緩地從角落裏走了出來。只見此時的索驍低着頭，顯得極為沮喪，左手還攥着一把短刀，直走到離葉凋還有三四步遠的位置才停下，接着，便跪在了葉凋的面前。

見到索驍這個樣子，葉凋心裏“咯噔”一聲，有些不好的預感——自己……莫不是被這索驍給利用了吧！

只聽那索驍已經開始說了起來：“大哥，我之前給你說過，我經常做一個夢，從夢裏得知，只要跟着你，就能找到治好我家人的辦法。最近這段日子，夢境一次比一次清晰，到你出現在官陽鎮那天，我終於在夢裏看清楚了你的樣子。

“早在一個月以前，我就給他說過。”說到這裏，索驍伸出右手一指那還掛在半空中的霍第一，才繼續說道，“我給他說，這幾年來，我為幫里也做了這麼多事情，如今我發現了有可能治好我家人的辦法，我想去確認一下。”說到這裏，索驍又抬起頭來，看着葉凋那驚疑不定的臉。

看到索驍的臉，葉凋心中的不安卻稍稍放下了些。只見索驍的眼眶微紅，表情顯得極為自責，頓了一頓才繼續輕聲說道：“幾年前，我不懂事，看到那霍第一這麼厲害，跟着他一定能幹一番大事業，到時候就有赤岩精來治好我的家人了。後來當然是後悔了，可我也沒有辦法脫離幫派。一個月以前，我也顧不得會惹得他不高興，跟他說想去找你——雖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可這畢竟是個機會啊……但……但霍第一卻說，‘要離開可以，只是你一離開，就算不得我幫裏面的人了，你娘你妹妹還在官陽鎮住着，有人要去招惹她們，我們也不必去管了’。他不讓我走沒關係，可他拿我家人威脅我就不行……拿我家人威脅我就不行，他拿我家人威脅我就不行！”他這幾句話越說越大聲，到最後幾乎是大吼出來的。可他吼完那幾句話，又立刻冷靜了下來，繼續說道：“我知道，他在幫里已經不得人心，大部分人都向著那個劉老二。所以，一個月以來，我一直想法設法，不斷地激化他們倆之間的不和……直到你來到官陽鎮那天，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被那麼多人圍攻，在那麼多赤岩精引發的爆炸中，還能活下來……還一直偷偷跟着我，還設下這樣的陷阱，差點害死你……是我對不起你……”說到這裏，索驍神色變得堅毅無比。“唰——”，左手舉刀，一下便把自己的右手給切了下來！

聽到索驍最後那幾句話，葉凋頓感不妙，再要阻止已經來不及，等他反應過來，索驍一整條右臂已被切斷，血流滿地。眼見索驍就要倒下，葉凋趕忙過去扶住索驍，一面扯下衣服敷住索驍的傷口，一面說著：“我不怪你，你何必呢……”葉凋沒有處理這麼大的傷口的經驗，一時間也不知怎麼辦，只好把衣服撕成長條，在索驍的傷口上纏了幾圈，又找出大把赤岩精，指引靈力給索驍，怕索驍就此昏死過去。而索驍口中仍不住地說著：“大哥……是我對不起你……”

若是一開始，葉凋還有些懷疑索驍，但聽索驍說得真誠，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已經知道了個大概，心早已放下。索驍所做的，無非是排除自己的後顧之憂，霍第一會追來，造成目前的局勢，也不是索驍本意。何況，索驍也沒有騙過他，談何“對不起”？

“咔咔……”葉凋還在為索驍療傷，那邊的霍第一卻忽然笑了起來。聽到索驍的一席話，霍第一也終於把事情也弄清楚了。他渾身本來不停地冒着死氣，尤其是那顆如同骷髏的腦袋，早已被濃郁的死氣給裹了起來，身後的赤岩精，此時也已暗淡，便如普通的石塊一般無二。可此時，那霍第一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一把取出了剜進他一邊鎖骨中的鋼鉤，整個人就落了下來。他也不顧那鋼鉤，瘋魔一般，伸出那隻還能動的手，衝著索驍攻了過去。可霍第一失了一隻眼睛，對距離的估算不準，加上身受重傷，力不從心，一下只卻沒打中索驍，那數根枯枝一般的手指，卻鉤住了葉凋脖子上的掛墜。

葉凋本來半蹲在地上，扶着索驍，沒料到霍第一還有餘力沖將過來。他頓時怒氣上沖，就要一把掙斷脖子上的掛墜，舉劍割斷霍第一的脖子。哪知他這一轉頭，卻嚇了一大跳。只見那霍第一此時已經飄了起來，滿身通紅，微張的嘴、兩隻鼻孔以及那還沒瞎的眼，此時正散發著熱氣——他要自爆了！

見到霍第一的樣子，葉凋大驚失色，也來不及細想那霍第一到底哪裏來的靈力，只奮力把索驍往旁邊一扔，作勢就要跳走。可他一跳，卻是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脖子上的墜子還掛在霍第一手上呢！

甫一穩定身形，葉凋趕忙一扯，把脖子上的繩子扯斷。可這時已經晚了——只見霍第一全身皮膚龜裂，渾身散發著紅光，一陣靈力波紋緩緩從霍第一體表蔓延開來。時間彷彿靜止了，葉凋唯一能做的就是就是逃跑，逃得越遠越好。

靈力爆炸的厲害之處，在於會瓦解所有接觸到的靈力，正是由於那爆炸產生的震動頻率較低，正好能和靈力產生共振，讓修士體內的靈力瞬間混亂，修士也便身死道消。其次，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力量極大，即便靈力混亂沒有第一時間傷害到修士，那衝擊波也能將修士擊傷。

只是，靈力爆炸不像普通的爆炸，沒有那麼強烈的能量釋放。

靈力波紋擴散越來越快，如同颶風一般，瞬間便把葉凋給吹了出去。眼見葉凋就要撞在一面斷牆上，粉身碎骨。忽然“嗡”的一聲，那靈力波紋竟然開始以極快的速度收縮，同時，周邊的空間也開始扭曲。即將撞上斷牆的葉凋，也被瞬間吸了回去。緊接着，一道白光閃過，此地頓時安靜下來，而葉凋也好，霍第一也好，連那飄散的煙塵，竟也跟着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如那日隧道之中，葉凋引爆肩膀上的符紙所引發的爆炸一樣！

不知在哪一座山谷之中，時間是半夜時分，有些陰冷，好在天氣晴朗，星光璀璨，一輪上弦月雖然模模糊糊，但足以證明葉凋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世界。葉凋一臉的堅毅，冷冷地看着眼前還冒着青煙的一團碎石。儘管他滿身傷痕，且竟已身處陌生之處，但他並不疑惑，想來是已經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方了。

那團冒着青煙的碎石，赫然便是霍第一的屍首。因為那一大塊赤岩精，霍第一幾乎已經成了一個純凈的如同在靈力中誕生的“生物”。他的身體已經全部石化，在爆炸中，靈力不斷地被撕扯，因此包含他精神意志的靈力已經消散在虛空中，和他那石化的軀殼徹底分離開來。而沒有靈力的石化軀殼，在虛空中急速風化碎裂了。

想要回歸的那些靈力，便如同一條江河。霍第一體內靈力的本源不同，在回歸的過程中，便會如同那江河的支流一般四散開去。而葉凋體內早已沒有靈力，那掛墜中的靈力也竟來自同一處，因此葉凋除了有些暈眩疲勞以外，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葉凋不去管霍第一的屍體——他現在已經確信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那麼在他心裏，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看看師父。按照他的計算，他離開已經快三個月了。這三個月裏，師父沒人照顧，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情。於是，葉凋便忍着身上的痛，拔出插在屍體眼中那不足一尺的劍鋒，緩緩地站起身來，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慢慢地走了開去。

那座山谷，原來竟是一座廢棄的礦坑，地處偏僻，又荒廢了多年，附近早已沒了人煙。葉凋直到快天亮時，才發現了人家，“借”了些食物果腹，又拿了些衣服走。天色大亮，才找准方向，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簡短截說，葉凋一面趕路一面為自己療傷，直花了兩天時間，才想辦法回到當初安頓師父的那家精神病院。

一到醫院附近，葉凋卻發現，附近竟然有不少的便衣警察。倒不是他真有那麼厲害的觀察力，只是他一路上不停地使用精神力量在感知而已。

這個世界雖然靈力稀薄，卻也只是讓人無法修行而已，且一旦靈力被消耗，恢復得也更慢一些罷了，並不能阻擋修士使用法術。尤其，葉凋使用的乃是精神力量。

感應到這麼多的人在附近盯梢，葉凋開始疑惑起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林書毅為何會對自己這麼上心，一連三個月在此處安排這麼多的人手。

不過，葉凋的疑惑很快就解開了。

葉凋走過一個報攤的時候，不經意間的一撇，看到當他報紙上的時間時，竟讓他大吃一驚。他驚的是，從他在隧道遭遇歐陽宇宙兄弟，導致山體滑坡，穿越到另一個世界，一直到現在，竟然僅僅過去了十天！——報紙的頭版頭條赫然還在報道十天前的隧道事故。葉凋記得，自己在暗獄中被關押了足足一個月，和阿花一起又生活了一個多月，加上從鐵塞一路走到離城，又在離城外住了好幾天。算來，葉凋無論如何也不止離開了十天。

可是，葉凋彷彿並不在意這時間的問題，反而輕聲自語道：“看來，林書毅應該知道我和歐陽兄弟兩個沒死在隧道里了——也對，都過去這麼久了，死難者有哪些他應該早也知道了。而歐陽兄弟沒有回去給他報信……即便是我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也會做最壞的打算。是了，林書毅並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出現在這裏，但他知道，只要我活着，一定會回來這裏，他只要在這裏埋伏好人，一定能等到……只是么……嘿嘿……”後面的他又沒說出來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即便是在以前，葉凋沒有修行過精神法術，他也有辦法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潛入醫院見到李赫。如今，他只需要釋放精神力量，不斷地感知周圍的情況，便可輕鬆躲過盯梢的便衣們。因此，葉凋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李赫。

當年被稱作“神捕”的李赫，也算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卻面無人色，眼神獃滯，連葉凋也認不出來了，只痴痴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

可能是因為李赫身份特殊的原因，醫院給他搬到了一間單人病房。房間不大，就一張病床，兩把椅子。床頭櫃已經被移到了房門口，柜子上放着一個還剩半杯渾水、飄着煙頭的大搪瓷杯子，兩個吃了一半的蘋果和一堆橘子皮散落在杯子的旁邊。那兩把椅子，就擺在柜子的兩邊。看來，本來病房裏也是有人盯着的，只是這會兒不知道去了哪裏。

看着那個搪瓷茶杯，又看了看李赫的背影，葉凋卻邁不開腿。半晌之後，他才咬了咬牙，把果核橘皮撥開，拿起了那個茶杯，轉身到水龍頭邊沖洗乾淨了，又找出所剩無幾的茶葉，泡了杯濃茶，慢慢地走到了李赫身前。

在最親的人面前，葉凋終於可以釋放自己的情緒，這些年以來的壓抑，這“幾個月”以來所有的經歷，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口子。他跪在師父的面前，不住地哭了起來。

李赫彷彿是認出了葉凋，見葉凋跪在自己身前，便輕輕地撫摸着葉凋的長發，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哭了好一會兒，葉凋緩緩站起身來，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對李赫說到：“師父，你不用擔心了，我回來了。我這就去報仇，我一定讓林書毅生不如死。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在和霍第一打鬥的時候，為了搶得先機，不得不犧牲了血靈。而那白雲劍，已被霍第一給折斷。葉凋本來攥着殘劍，卻在爆炸中脫手而去，不知落在何方。唯有那刺入霍第一眼中的劍鋒，被葉凋又拾了回來。劍中的亡靈，也已飄散而去——如今的葉凋，就是一個孤家寡人。

本來，以葉凋現在的能耐，即便沒有血靈，拿下林書毅也非難事，但為保萬無一失，他還是決定去捕捉幾隻亡靈，以備不時之需。好在，葉凋早就知道，萬物皆有靈。現實世界並非不存在靈力，只是太過稀薄。既然存在靈力，那麼想來，也會存在亡靈。

現實世界的靈力稀薄，且靈力狀態太過複雜，葉凋也仔細思考過，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好在葉凋也不需要搞清楚這些事情，他四處尋找了數天，已經找到了幾隻亡靈——也算不得亡靈，只能算作亡靈碎片。葉凋一連抓了好幾天，出入深山老林，尋找古墓老穴，終於收集到些許本體已經死去數百年的亡靈碎片。他把這些碎片縫縫補補，終於湊出了兩隻亡靈，料想也夠用了，便起身去找林書毅算賬去了。

葉凋把林書毅調查得清清楚楚，輕易地就來到了林書毅家裏。他在林書毅家裏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出個什麼東西。雖然他到了已經是晚上，林書毅家裏卻沒什麼人，也不知道林書毅家人都去了哪裏。葉凋對林書毅的家人沒興趣，料想林書毅也難回家裏，便徑直又去了林書毅的辦公室。辦公室這時候當然也不會有人，而葉凋竟也放心，大膽地躺在林書毅辦公室的沙發上，準備睡上一宿，養足精神，等着林書毅。

第二天一早，林書毅竟然就來到了辦公室。

葉凋就躺在林書毅辦公室的沙發上。林書毅還離辦公室老遠，葉凋就感應到了他的氣息。不知為何，葉凋竟然開始緊張起來，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耳聽得林書毅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葉凋的呼吸也重了起來，胸口跟着林書毅的腳步聲一起一伏。葉凋拚命地剋制着自己的呼吸聲，就怕把林書毅給嚇跑了。雖然葉凋也知道，林書毅不可能知道自己在等他，也不可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可是……可是萬一要嚇跑了林書毅，他不就少了一點樂趣了么？

很快，林書毅就進了辦公室，順手把手中的包扔在了葉凋的身上，又轉過身去把門關上，就坐在了辦公桌前——竟然都沒看到葉凋。

葉凋一聲冷笑，深深地喘了喘了一口氣，把林書毅的包放在沙發上，才緩緩地站起身來，走過去把辦公室的門給反鎖了。

從葉凋喘氣開始，林書毅就發現了，一臉的錯愕，看着葉凋起身鎖好了門，才吃驚地說道：“你……”他才說出一個字，葉凋立馬轉過頭來把他給看着，與此同時，兩隻亡靈一左一右，分別拿住了林書毅的兩隻手，並把林書毅兩隻手給按在了辦公桌上。林書毅常年跟着歐陽宇宙兩兄弟，雖然沒有見過真正的亡靈，但對於這種超自然的事物，也不是多麼的害怕。

“在我同意之前，你再說出一個字，我就砸碎你一根手指頭。”指揮亡靈按住了林書毅之後，葉凋才開口說道。聽到葉凋的話，林書毅猛地咽了一口唾沫，把後面要說的話也跟着一起咽了下去。他知道現在受制於人，也不敢再多說，且看眼前這人準備做什麼。

又稍微冷靜了一會兒，葉凋才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林書毅的對面，拿起林書毅桌上的大煙灰缸，不斷地在林書毅十根手指附近徘徊。林書毅又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葉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認識我么？”見到林書毅臉上竟然沒有一絲恐懼，葉凋心中微怒，冷冷地問道。可他一問完，又想了一想，繼續說道：“嗯……你應該不認識我，像你這樣的大人物，應該不會認識我。不過你肯等聽說過我，而且你一定知道我師父，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神捕’李赫！”他語氣平靜，卻帶着酸味。

聽到葉凋的話，林書毅終於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也稍微把心放下了一些。知道對方為何而來，就可以對症下藥。這林書毅倒也算得上個人物，即便在這種情形下，他也沉得住氣，彷彿忘了他與眼前這葉凋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你叫‘葉凋’是吧？前兩天我就聽說過了，說你回來——你已經去看過你師父了吧？”林書毅稍稍頓了一下之後，開口說道。

葉凋沒有說話，只歪着頭冷冷地看着林書毅。林書毅也沒管葉凋有沒有回應自己，只聽他繼續說道：“我前兩天聽說，三院那邊，你師父那個病房有人去過。不過我也沒放在心上，想着總會有人去處理，現在想來，可後悔了喲。

“不過後悔也已經晚了，唉。

“既然你能夠來見我，說明歐陽宇宙兩兄弟回不來了。你也是真有本事啊，能夠把他們騙進那隧道，還把他們炸死在隧道里——不過也好，他們倆這些年來越來越不像話，讓我很是頭疼啊。你能幫我解決了這倆心頭大患，我還得感謝你啊。”

聽到聽到林書毅的話，葉凋不置可否，他不在意林書毅和歐陽宇宙之間有了什麼嫌隙——歐陽宇宙兄弟倆已經死了，林書毅已經被他給拿下了。他在意的是，為什麼這林書毅不怕他呢。為什麼不怕他呢？

林書毅也是心思細膩，見到葉凋的表情，把葉凋的心思也猜了個幾分。只見他忽然臉色一轉，竟大笑起來，笑聲震得窗框也嘩啦作響，嚇得門外的秘術趕緊敲門詢問。

“沒事，我接電話呢。”葉凋還沒說話，那林書毅竟開口了，對着門外說了一句——他彷彿是在幫葉凋似得。聽到林書毅的話，葉凋心中驚疑不定，這林書毅，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你一定在想，我怎麼不叫人進來吧？”葉凋還在疑惑，林書毅一句話，又把他拉了回來。

“好吧，反正我也有的是時間，你就說說吧，你為什麼不怕我呢？”葉凋說道。

聽到葉凋的話，林書毅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咱們要聊天，就好好聊，你先讓你這兩個手下把我放開吧——就咱們兩人聊聊。”

葉凋點點頭，手一揮，兩隻亡靈倏地消失不見。林書毅終於松活過來，先是活動了一下肩膀，又點起一支煙，吸了兩口，又把煙盒和打火機給葉凋。葉凋順手接過，把打火機握在手中把玩起來。

林書毅吐出一口濃煙，斜靠在椅背上，緩緩地說道：“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要殺我是輕而易舉，可是我也知道，聽完我的話，你一定不敢殺我！”

“哦，你說說，為什麼我會不敢殺你？”聽到林書毅的話，葉凋來了興趣，開口問道。

林書毅彷彿沒有聽到葉凋的問題，又抽了幾口煙，才對葉凋說道：“你師父我認識，我剛調到這裏來的時候，就認識了你師父。你師父本事可不小，破了不少的案子啊。可我萬萬沒想到，這麼厲害的一個人，居然是個死腦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調查我么？既然你們想把我整下馬，自然也怪不得我對你們下手了。”

“哈哈……你這話說的，好像是我們害了你似的。”葉凋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你卻又忘了，你害了多少人，你做了多少‘好事’！”

葉凋才說完，林書毅也笑了起來，說道：“英雄啊，大英雄，你們可真偉大，想是來打抱不平啊。哈哈，為了打抱不平，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真是英雄啊。”說完，就笑個不停。

“你林書毅是什麼樣的人渣，我不關心，但是你惹到我了。你惹到我了，就不行！”葉凋冷冷地說道。

聽到葉凋的話，林書毅像是眼前一亮，雙手一拍，彷彿很高興地說道：“對啊，你也不是來找我逞英雄的。你看，我們本來不必有這樣不共戴天的仇恨吧！我像你保證，我再不惹你，是不是你們就可以對我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晚了。”葉凋臉色陰冷，只吐出了這兩個字。

“誒，不晚不晚。”林書毅彷彿沒看到葉凋的臉色，又顯得熱情了許多，說道，“怎麼會晚，一點都不完晚。是了是了，你姐姐姐夫，還有你侄子……算是死在我頭上——這我認。但是人死不能復生啊。你能讓他們復生么？以你這麼大的本事也不能讓他們復生吧！可是，我也知道，不能讓你吃虧。這樣吧，我賠你，我賠！你剛才不是要砸了我的指頭么，你看，你看中我那隻手，你就卸了去怎麼樣？又或者，又或者你要錢？還是要地？又或者你去把我老婆兒子殺了，我絕不說一個‘不’字。

“再說了，人已經死了，咱們不是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活人的身上么？你師父已經受了這麼大的刺激，我承認，跟我有關。可是我也在想辦法彌補啊……”

聽到林書毅的話，葉凋眼眶都紅了——從林書毅那句“人死不能復生”開始，他便怒火上沖，一聽到林書毅說到要“彌補”，他再也忍不住，打斷道：“彌補，你怎麼彌補，你就算現在從這裏跳下去，也彌補不了萬一。”說完一指窗戶，死死地瞪着林書毅。

林書毅沒有在意葉凋的怒火，只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彌補啊，怎麼彌補。你看，前兩天我聽說有人去看過李神捕——你看，我雖然對你不夠在意，我還是很在意李神捕的。我呀，我就馬上派人去把你師父接到了一個非常好的私人療養院裏去了——這兩天你一定沒有去看過你師父吧，不然也不會來找我了。不過你放心，療養院裏有最好的精神醫生，有最好的護士，全部服侍李神捕一人。你看，我把李神捕後半生都給安排好了，你看行不行……”

林書毅話沒說完，葉凋的冷汗就下來了。是啊，這兩天他凈在外面抓亡靈，都沒再去看過師父就直接來找林書毅來了。葉凋冷汗涔涔，雙眉倒豎，登時怒髮衝冠，站起來就揪住了林書毅的衣領，把林書毅給按在了辦公桌上。

林書毅知道自己已經說得夠多了，他也無力抵抗，斜着眼死死地看着葉凋那怒氣沖沖的臉。

“說，你把我師父帶到哪兒去了？！”葉凋竭盡全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立時殺了林書毅。口中只不停地重複吼着那一句——“你把我師父帶到哪兒去了”。

葉凋嘴裏不停，手上的力氣卻下意識地不斷地加大，勒得林書毅臉色通紅，呼吸困難，兩隻眼球鼓得老大，就要跳出眼眶。

林書毅也怕葉凋在這種情況下失手殺了自己，可他脖子被勒着，老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來——“不……不知道……”

聽到林書毅的話，葉凋終於稍微冷靜了一些，手上也終於鬆了。林書毅輕輕一掙，便掙脫開去了，歪倒在椅子上不斷地喘息，一面咳嗽一面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要是知道了你師父在哪裏……我就死定了。我一定抵不住你的拷問，只要一說出……一說出你師父在哪裏，我必死無疑啊……而且，只要我的死訊一上報紙，你師父……哈哈……”說完這一席話，他終於放下心來，只要他現在不再刺激葉凋，不被葉凋惱羞成怒給殺掉……

葉凋早已驚呆了，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林書毅一時也不敢說話。於是，兩人便都安靜了下來。

又隔了好久，林書毅才又開口說道：“你看，我的提議怎麼樣，你要怎麼打我也好，把我弄殘廢了也好，去殺了我老婆兒子也好，我絕不說一個‘不’字。從今以後，我好好地對待你師父，我給他養老送終。你呢，就去過你逍遙快活的日子——以你的本事，這世上有誰攔得住你，你哪兒去不了？又或者，咱們聯手，干他一番大事業怎樣？”

葉凋不答話——他根本不想答話，他還在想現在該怎麼辦。他現在很生氣，很憤怒，頭髮都快立起來了。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面對着眼前這個已經癱軟在椅子上的仇人，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一路走來，仇人多了去了——厲害的太多了，像霍第一，被他打得變成一堆碎石。熊家的大陣也沒困住他，精神毒素也沒毒死他，離城的暗獄也沒關住他。可是這林書毅，幾句話便讓他再也提不起意思鬥志。

“林書毅啊林書毅……

“你真狠啊……”

可是，葉凋忽然一想，不對——林書毅既然要把李赫藏起來，不管他知不知道具體位置，總會派人去做這個事情。不管中間有幾重轉折，順着這個路子，總能找出蛛絲馬跡。想到這裏，葉凋笑道：“哈哈……是了，你是不知道我師父現在在哪裏，可你總要派人去做這件事情吧，跟我走吧——”說到這裏，葉凋手一揮，兩隻亡靈倏地出現，架起林書毅就從窗口翻了出去。林書毅還準備說些什麼，卻被亡靈給捂住了嘴巴，說不出一個字來——一來，葉凋怕林書毅大喊大叫招人來，二來也是不想再聽林書毅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