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第二章

少年游 第二章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

隧道出口被一塊直徑上百米的巨石給堵住了,火車就是撞在了這塊石頭上。隧道的另一頭,已經有許多人慢慢走了出來,有些受傷較輕的乘客正在不住地往隧道外面抬出傷員。離隧道入口不遠處,有兩個中年男子,一個黑頭髮嘴裏不停的罵著“蠢貨,廢物”,另一個灰頭髮的本來坐在一張竹席上喝着茶,這時已經慢慢地站了起來,迎着朝陽伸了個懶腰,對另一人說道:“等了這麼久都不出來,多半是死了。咱們還是進去看看吧,不然等一會兒救援隊真的來了,節外生枝。找到你的扳指要緊。”

隧道里,夏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拿出之前葉凋給她的扳指,說道:“我之所以跟着他們兩個,就是為了這個東西。”

葉凋的故事講完了,這下夏魚又開始說起了她自己的故事,這是他們之間的一個小小的交換,打發一下“等死”的無聊的時間。

“我就沒你那麼長的故事可以說了。”夏魚說道,“我之所以知道這東西是寶貝,還是因為兩年前的一次奇遇……那時候因為我爸媽離婚了,我心情不好,就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去旅遊,去探險露營,我們那次去了好多地方。

“有天晚上,我們剛紮好帳篷,就下起了暴雨,又打雷又閃電的。我們的營地選的挺好的,沒有水衝過來,但是盯上那好地方的不止我們,還有七八頭野豬。野豬襲擊了我們的營地,帳篷被沖的七零八落,我們幾個人都被衝散了。一頭野豬追着我不放,逃跑中我遇到了滑坡,山洪衝過來攪和攪和就成了泥石流那種。我就隨着泥漿石頭一起滑了好遠好遠,最後我也不知道滑到哪裏去了,只知道滑了好一陣子之後天上的雨突然就停了。直到衝上一片亂石地,泥石流才緩緩的停下來,幸好我被衝上了一塊大石頭,身上雖然有不少擦傷,但都問題不大,唯一讓我苦惱的就是全身都是泥水。追我的野豬被埋在泥漿里掙扎着,我怕野豬又追過來,就又一直跑一直跑。因為滿身的泥漿,我根本跑不快,好在野豬沒有再來追我。然後我就躲在幾塊岩石的縫裏,又找了一些樹枝幹草什麼的把我自己擋了起來,一直等到天亮。

“天亮之後,我把樹枝幹草挪開,發現四周的環境完全不像是我們之前露營的地方——雖然我不知道我被沖走了多遠,但真的不像。那地方有好多的大樹,很大很粗,我從沒見過那麼大的樹——在電視裏或者其他的什麼攝影雜誌上都沒見過。但是那些樹都枯死了,有些斷了,有些就倒在地上。地上的草也都是枯死的,反正我沒有見到一點綠色的,一點青苔啊之類的都沒見到。

“因為野豬來得太突然,我逃跑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沒有拿,只有外衣口袋裏有一把瑞士軍刀、一個應急的手電筒,但是軍刀上的指南針好像失靈了,根本無法分辨東南西北。當時我的想法是,我可能掉進了像《世界未解之謎》之類的書里寫的那種什麼奇怪的山谷里去了——那我可怎麼回去啊,我沒有一點野外求生的經驗,沒有吃的、喝的東西,四周圍也看不到一條河一個湖,連一個活的東西都看不到。

“我已經一夜沒吃東西了,肚子開始餓了起來,只好到處走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能吃的果子啊什麼的,哪怕能讓我找到一條小溪一條河什麼都解解渴也好啊。可我越走越害怕,因為我走了好久卻連一顆活着的樹都沒見到,沒有感受到一丁點活着的東西的氣息,天上沒有一朵雲,也沒有一絲風吹過。我突然冒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是不是到了陰間?不然這個地方怎麼連一點生氣都沒有,除了天上的太陽,我找不到一點和現實世界相同的地方。走了很遠之後,我爬上了一塊高地,能見到太陽才讓我沒那麼心虛,我就怕突然黑白無常出現在我面前。

“上了高地我開始四處張望,因為天氣很好,我又站得比較高,所以起碼能看清楚好幾公里以外的地方。但我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一塊的枯黃,到處都是死去的直徑好幾米的樹,大片大片的枯草地。當時我真的絕望了,我幾乎沒有一絲求生的意志了,直到我不經意看到遠處竟然有一些石頭堆起來的房子,大概就在兩三公里之外。

“我當時突然感到很興奮,因為有房子的話,就很可能有人,有人的話,這裏就不是陰間了,原來我沒死!”

葉凋聽到這裏,忽然忍不住好笑——見到房子就想到自己沒死了,這思維的跳躍性太大了。

夏魚哪裏知道葉凋的念頭,她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我認準了方向,馬上朝那裏走過去,可是雖然看上去只有兩三公里的樣子,我卻走了好幾個小時,中間還搞錯了幾次方向,一直走到中午——可能是中午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沒有手錶,天上那顆‘太陽’也一直都在頭頂一樣,動也不動——好像早上的時候它就是直接憑空出現的。

“我到了那些石頭房子所在的地方后,才發現,這些房子看上去都有很多年了,都是一些像是古代的風格的房子,就好像那些古鎮一樣,簡直就是一個古鎮。古鎮沒有一個人,許多房子都很舊了,垮塌了一大半,到處都是枯草。明明是大白天,在那裏呆了一會兒的我反而感覺陰森得不行。但是我沒有辦法,我覺得這是我出現在這裏以後發現的最接近‘人’這種生物的地方了,我應該能在這裏找到些什麼東西,起碼能讓我知道我在哪裏的東西。反正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我找了好久,古鎮裏好多房子都空蕩蕩的,裏面的傢具啊之類的東西,看上去都是好好的,但都是......都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只要我輕輕一碰,就全部都化成灰了,有些時候我稍微喘一口氣都能吹倒一張桌子。最後我轉到古鎮裏佔地最大的那幢宅子中去的時候,才發現了一些有可能解開我心裏各種各樣的謎團的東西,不過當時真的真的嚇了我好大一跳。”

“我走到那幢大房子門口,輕輕一推就把大門直接給推的灰飛煙滅了。”夏魚彷彿是帶着一臉的自豪在說,“進門后是一面牆,好像叫影壁還是什麼的,牆上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浮雕,刻着好多我不認識的動物,還有一些人什麼的。轉過去就是一個很大的庭院,也滿是枯草什麼的,石板路上都是枯死的青苔之類。我穿過庭院,走到大堂的門口,門是關着的,我當時沒多想,就直接把它打得灰飛煙滅了。兩扇木門一下子變成一堆灰色的粉末掉在地上,然後我忽然看到四個人就站在大堂上,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哪怕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差不多兩年了,夏魚說到這裏的時候還是有些害怕,恐懼都寫在臉上。看着夏魚的表情,葉凋也彷彿想像得出夏魚當時的樣子。

“準確的說那四個人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門外。”夏魚緩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而且我後來才知道,那四個不是人,而是類似於傀儡之類的東西,只是做成了和人差不多大小,而且還給它們穿了衣服,都是一些古代人穿的衣服的樣式。但是當時它們四個就那麼盯着門外,就像四個殭屍一樣,尤其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我腦袋裏面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它們要跳過來咬我了,它們馬上就要跳過來咬我了。

“我當時嚇得雙腿都是軟的,根本想不到要跑還是什麼,而且那時候也餓得不行了,從頭天晚上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了,加上之前又走了那麼遠的路......我從來沒感到那麼絕望過,基本上已經放棄抵抗了。

“我等了好久那四個傀儡都沒有什麼動作,我當時忽然想到,那四個人可能已經死了。但是,就算不是殭屍,四具屍體就這麼望着你,誰都會害怕的呀。我不敢再在那裏呆下去了,便慢慢地退出了那幢房子。我又怕其他哪間屋子裏又有這樣的‘屍體’,所以我拚命地跑出了鎮子,不敢再在那個恐怖的古鎮裏呆下去了。但是我沒地方可去了,其他地方都是枯樹林,不知道哪裏又會出現什麼奇怪的恐怖的東西。我在鎮外面找到了一個廣場,心想在廣場裏視野開闊,總不怕突然出現什麼了,於是我就在廣場中央的一塊大石頭旁邊靠着坐着。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該去哪裏,只好那麼干坐着。而且那塊大石頭讓我很安心,因為我在上面看到了久違的生命的氣息,石頭和旁邊的碎石塊上長滿了青苔。

“我在那裏坐了好久,最後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結果我一睡就睡了大半天,一覺醒來就看見一輪散發著微光的滿月照在頭上,都已經是晚上了。那裏的晚上很冷,根本不像是夏天的夜晚,我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外衣,抵擋不了那種......陰冷......對,陰冷的感覺。看着天上的滿月,我覺得好像不只是身上冷,連精神都變得遲鈍了起來。我感覺自己已經出現了幻覺,因為我覺得我之所以會感覺這麼冷就是因為被月光照着,我只要躲開月光就不會感覺冷了。現在想起來,那時候一定是因為又冷又餓,腦袋都糊塗了。

“當時我有了這個想法,就想挪個地方,躲到大石頭後面的影子裏去。在我扶着大石頭起來的時候,又不知道我觸動了什麼機關,突然那塊大石頭抖動了起來,而且在表面上開始浮現出一些字,都是篆書,我只認識一個‘府’和一個‘主’字。接着,那些字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我當時就獃獃的看着,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怎麼辦。

“就在我發獃的同時,從古鎮裏大房子的方向忽然竄出來幾條黑影,徑直的往廣場這邊跑過來,一下子就把我圍了起來。後來我仔細回想,發現那幾個黑影就是之前在大堂上看到的傀儡,而且它們根本不是圍住了我,而是圍住了大石頭。當時一下子就出現了八個傀儡,而且它們身上的衣服早就消失了,我想應該是也化成灰了。傀儡圍住石頭之後,身體也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然後光芒越來越強,最後刺得我眼睛生疼,我趕忙遮住了雙眼。

“我隔了好一會兒才掙開雙眼,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之前的地方了,來到了另外一個更大的廣場上,我扶着的那塊石頭,竟然好像忽然變得更大了——不不不,應該是換了一塊石頭,我雖然不認識上面寫的字,但也看得出來不是原來的字了。”夏魚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口渴了,從火車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她也已經很累了。

葉凋一直沒有打斷夏魚,他對這個看似荒誕不經的故事幾乎保持着完全的相信,因為他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見識過這些“荒誕不經”了。

“雖然稀里糊塗的就又不知道到了哪裏,但我仍然不敢到處亂走,只是躲在那塊更大的石頭的影子裏繼續坐着。”夏魚連續咽了幾口口水之後繼續說道,“等到天亮之後我才敢在四處走走,這一走,終於讓我燃起了希望。那個新的地方里再也不像是之前那些地方的死氣沉沉,而是有了生氣。那個地方有水,有綠綠的樹、青青的草,水裏還有魚,我還聽到了鳥叫。而且那個地方的建築要氣派得多,也要新得多,我試着推了一扇門,並沒有被我推壞,而是‘吱呀’的一聲,慢慢的打開了。我當時馬上就想到,那個地方肯定有人。

“於是我開始在那裏到處亂跑,我想找一個人,我太餓了,我想吃東西,我想喝水。可是,我越跑越失望,那個地方比之前的古鎮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簡直就像是一座大城市。但我找了好久,仍然是一個人也找不到。沒有辦法,我只好將就着喝了很多河水,不過河水很清,沒有一點雜質。我又花了好大的力氣從水裏抓到了一條魚,但我無論如何也生不起火來,不管是學電視裏說的鑽木取火還是敲石頭,我一點火星也弄不出來,最後只好簡單的把魚剖了,算是吃的生魚片了......”

夏魚不由得回憶起當時吃生魚時的情形,正暗自覺得好笑,葉凋卻忽然問道:“那你後來怎麼回來的?”

“吃了一些生魚,又休息了一會兒以後,我恢復了一點力氣。”夏魚捋了捋頭髮,順着葉凋的問題,回答道,“之後我就又開始在城中瞎找,終於在一個叫什麼主府的大宅子裏找到了一個特別的匣子。那個匣子很特別,雖然外表就巴掌大,但我打開后,卻發現裏面很大很大,甚至可以裝下一個人,我都不知道那是怎麼做到的,應該類似於次元袋之類的東西吧。剛剛打開那個匣子的時候它還閃了一下光,我還沒看清楚裏面有些什麼東西,它裏面裝的東西就自己開始往外飛,然後一件一件的擺在我面前,接着匣子竟然就憑空消失了,又是憑空就消失了......

“我挨個查看那個匣子吐出來的東西,裏面有一大堆你見過的那種符紙,還有一些圖譜啊書籍之類的,但我大多數都不認識,因為大多都是寫的篆書、甚至更古老的文字。只有一捆捲軸上面的字我認識不少,還有不少工筆畫,我慢慢看完了,也理解到了一些東西。原來,我去的那裏並不是我們現在生活的這個世界,當然也不是什麼陰間啦,那是一個修士的世界,但是因為戰亂,那個世界已經荒蕪了,捲軸上說的是因為靈氣乾涸什麼什麼的,我也不懂。

“捲軸上面還說,本來生活在那個世界裏的人已經全部都走完了,放在我找到的那個匣子裏的東西,都算是留給後來的有緣人的,是那個世界曾經風光無限的一點證據。之後我按照捲軸上的方法,激活了那塊廣場上的巨大的石頭,終於回到了現實世界。”

“所以你現在會的這些法術,都是從那個匣子裏的圖譜上面學到的?”葉凋忽然問道。

“不是。”夏魚看了葉凋一眼,很乾脆的回答道,“因為我沒有那麼好的匣子,根本裝不了那麼多東西,我最終只帶出來了那張捲軸和全部的符紙。我根本不會法術,我之前的隱身也好,變身也好,都是利用符紙,對着捲軸上的方法依葫蘆畫瓢。符紙一用完我就再也沒有辦法了。”

葉凋啞然,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情況,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在上火車之前夏魚對自己用一張符紙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畢竟符紙用一張少一張啊。他也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夏魚對付不了歐陽宇宙兩兄弟了,他可沒見到歐陽兩兄弟施法的時候用過什麼符紙。不過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忽然指着夏魚手中的扳指問道:“那麼,扳指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

夏魚用力的點點頭,回答道:“對!我從捲軸上的一些細節推斷出來的,只要能有一個特殊的施法媒介,就可以不再需要符紙了,而且那個世界的每個修士都會有一件屬於自己特有的施法媒介。所以當我知道歐陽宇宙這兩個人渣也是修士之後,我就開始打起了他們那兩個特有的媒介的主意了。”

“這個扳指!”葉凋忽然看到了希望,有些激動的說道。

“對,這個扳指就是就是歐陽宙用來施法的媒介。”夏魚卻好像沒有那麼激動,反而很平淡的說道。

“那現在你有了媒介,是不是可以使用更厲害的法術,像歐陽宙那樣?”希望之火終於又重新燃起,葉凋終於不再那麼頹喪。

“不行,我根本用不了這個東西——我根本不知道怎麼用這個東西,到現在為止對它的了解我們兩是差不多的了。”夏魚有些無奈,但還是說出了事實。

“原來,還是死局。”葉凋苦笑道,“那你還是趕快躲起來吧,等會兒他們肯定要進來,我是躲不了的——我也不想躲了。”

“不行,歐陽宙和這顆扳指之間有一種聯繫,就像雷達一樣,他能知道扳指在哪裏,就會追着我不放的。”夏魚也是無奈的說道。

“那沒辦法了,現在只好仍的遠遠的了。”葉凋笑着說道,“我本來還以為你就算幫不了我,也能自保,哪知道你居然......”說到這裏,葉凋又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在夏魚的印象中,這時她第一次看到葉凋笑,竟然出乎意料的笑得很好看。她猶豫了一會兒,把手中的扳指抓得緊緊的,對葉凋說道:“咱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再說了,昨天晚上在火車站我多半已經被發現了,躲也躲不掉了。我也不躲了。”

葉凋心裏忽然升起一陣暖意,從師父精神失常之後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在這樣的絕境下,眼前這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女人,在有可能躲得掉的情況下,竟然選擇陪在一個才認識半天的人的身邊等死。“原來你不止笨,簡直就是個傻子。”葉凋笑着說道。

夏魚也笑了,說道:“我最講信用了。”

不過,夏魚的笑容還沒完全舒展開,葉凋就在她拿扳指的那隻手手腕上打了一下,她的握緊的手下意識的張開了,葉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夏魚手中的扳指,然後一臉冰冷的對着夏魚說道:“走。”在這樣的絕境裏,葉凋其實很希望有個人能夠陪着他,但他又覺得,夏魚已經幫過自己很多了,雖然最終自己沒能逃得掉,但也是因為她能力有限。夏魚既然算是自己的恩人,便不能讓她涉險!

夏魚一時間不知所措,看着葉凋冰冷的臉,她又回想起葉凋做過的狠事,忽然再次猶豫了起來。接着她把一個小包扔給葉凋,又在葉凋耳朵邊輕輕說了幾句話之後,就站起身往隧道裏面跑去了。

“原來還沒死啊。”夏魚才離開沒多久,忽然一個聲音傳過來,打破了隧道中短暫的安靜。葉凋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到兩個消瘦的身影從隧道入口方向緩緩的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人手中拿了個什麼,正散發出刺眼的強光,把整個隧道照的十分明亮,走在後面一點的那個人滿臉的憤怒,不停的罵道“畜生,雜種,竟然要我親自動手”。那兩個人彷彿不受這樣的強光影響一樣,不緊不慢的走着。因為強光的原因,葉凋本來看不清來的人的樣子,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除了歐陽宇和歐陽宙兩兄弟不會有其他人了。

那兩個人慢慢走近,葉凋也強撐着身上的傷,慢慢的站了起來。見到葉凋站了起來,脾氣暴躁的歐陽宙忽然大喊一聲,對着葉凋一抬手,葉凋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就像是地底下有個什麼東西使勁的撞了他一下。接着葉凋便重重的摔了下來,肩膀的傷口正好撞在一塊枕木的角上,這一撞一摔讓葉凋差點疼得昏了過去,忍不住“啊”了一聲。躲在遠處的夏魚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心驚肉跳,葉凋“啊”那一聲的時候,夏魚彷彿感同身受,也跟着輕輕的“啊”了一聲。

“咦,果然沒錯,還有一個人啊。”那歐陽宇忽然開口說道,“小姑娘別怕,叔叔來陪你了。”他原本纏在左手上的一串金剛菩提子,此時正散發著強光往隧道裏面飄去,而他則在後面慢悠悠的跟着。

躺在鐵軌旁邊的葉凋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又開始不由自主的被撞飛了起來。歐陽宙好像故意在控制自己的力量,想儘可能的折磨葉凋久一點,所以之後葉凋每次都只是被撞起來不到一米就開始往下掉。葉凋毫無還手之力,就好像一個被拍來拍去的球,成了歐陽宙的玩具。這種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感覺很不好受,眼看着仇人就在自己的面前,無情的戲弄自己,但葉凋沒有任何辦法。他雙眼佈滿血絲,狠狠地把歐陽宙看着,大概是說,等我變成鬼了,再回來找你算帳。這個世界既然有法術,死後變成鬼魂也就不那麼難以置信了。

歐陽宙有自信,在自己的絕對力量下,完全沒有把葉凋看在眼裏的必要。之所以這樣折磨葉凋,只是因為他的殘酷無情的本性而已。他摔了葉凋幾次之後,停了下來,伸出一隻手在身前晃了幾下,才又繼續“戲弄”起葉凋。

雖然歐陽宙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動作,葉凋卻看得仔細。葉凋忽然想起,歐陽宙已經丟了自己用來施法的媒介,所以他不能像之前和自己交手時那樣隨心所欲地施法。而且之前在和歐陽兄弟交火的時候葉凋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們一直是飄過來飄過去的,雖然沒有一顆子彈打中他們,但......但不代表他們不怕子彈啊——怕才躲啊!

這是一個突破口,修士也是血肉之軀——或者說,他們道行還不夠,沒有修鍊到不怕子彈的程度。意識到這一點,葉凋忽然發起狠來,就算這次活不了,也要咬下對方一塊肉來,要讓他知道痛。

又摔了葉凋好幾次之後,歐陽宙終於停了下來,又目中無人的伸出手在身前虛晃。這時候葉凋猛的抓起落地點旁邊的一截斷下來的鋼條,突然朝歐陽宙沖了過去。歐陽宙反應過來的時候,葉凋差不多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他施法到一半,又沒有扳指輔助,來不及用法術將葉凋推開,只好拿手一擋,然後就地往旁邊一個翻滾,躲了過去。原來,在這幾次被摔的過程中,葉凋就已經發現,歐陽宙並不是在控制他的身體,而是用了一股能量從地上把自己衝起來的,他慢慢的調整着自己的身體,離歐陽宙已經越來越近,而當他看到歐陽宙停下來施法,又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時候,就沖了上去。

如果是其他時候,受了這麼重的傷的葉凋,恐怕站起來都困難,現在的他完全是憑着一口氣在和歐陽宙拚命。雖然葉凋推測得很准,而且時間也掐算得剛好,但畢竟他已經受了太重的傷,衝過去的那一下有些力不從心,以至於最終也只是把歐陽宙的衣袖劃破了而已。

歐陽宙本來脾氣就暴躁,這會兒已經咆哮了起來:“本來還想慢慢地把你折磨死之後,再來找我的扳指,但你居然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正當這時,歐陽宇走了過來,邊走還便說道:“嘖嘖,你居然這麼不小心,差點被一個凡人給弄傷了。”——很顯然他認為自己已經是超脫凡俗的,算是“神仙”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葉凋趕緊調整了自己的位置,背靠着隧道的石壁站着,這讓他能同時看到歐陽宇和歐陽宙兩個人,這時他才注意到,夏魚已經被歐陽宇抓到了。歐陽宇一隻手揪着夏魚的頭髮,是一路拖着她過來的。而夏魚彷彿完全沒有感覺,應該是已經昏過去了。不過夏魚應該沒有被殺,因為歐陽宇沒理由帶一具屍體回來。

“你還是快一點吧。”歐陽宇走過來后,對着歐陽宙說道,“要殺也好,要帶回去也好,你自己看着辦。這個漂亮的小妹妹受了不小的刺激,我得回去好好‘安慰’她一下。”說完就把夏魚提了起來,捏了捏夏魚滿是淚痕和灰塵的臉后,充滿邪氣的笑了起來。

歐陽宙點了點頭,從腰上的荷包里拿出了幾張符紙,口中念念有詞,接着他把符紙往上一扔。隨着這一扔,歐陽宙整個人的氣質都立馬變了,身上白色的唐裝無風自鼓,雙眼散發出猩紅的光芒,在這隧道里顯得分外邪異。然後他瞬間便衝到了葉凋的位置,抬手就是一拳。葉凋下意識的抬手抵擋,卻根本抵擋不住,只聽“咔嚓”一聲,小臂的骨頭就已經斷掉。葉凋還沒來得及感覺痛,歐陽宙又踢出一腳,正中葉凋胸口,一下子踢斷了好幾根肋骨,直接把葉凋踢到了隧道的石壁上。葉凋順着跌落,癱軟在地上,口中淌着鮮血和口水,瞳孔漸漸的放大,雙眼無神——就算還有什麼情緒,怕也只是憤怒和不甘——他只怕活不了一時三刻了。

“哼。”把葉凋打到在地后,歐陽宙一聲冷哼,扯下了葉凋身上的風衣,開始翻找起來,但他里裡外外的找了好久,甚至把整件風衣扯得粉碎,也沒有找到。接着,他又把葉凋的病號服全部扯開,還是沒有。最後連葉凋的下巴也被他捏碎,翻看他和着鮮血、碎骨和唾液的口腔。甚至他還一把花開葉凋的肚子,葉凋的腸胃內臟幾乎就要掉出來了——但就是沒有,沒有就是沒有。歐陽宙明明就感應到扳指在葉凋的身上,可就是找不到,這讓他無比憤怒,簡直要歇斯底里了。旁邊的歐陽宇也是一臉疑惑,不知道究竟葉凋把扳指藏在哪裏去了。

憤怒得發狂的歐陽宙抓起葉凋,十指都嵌進了葉凋的肉里,一把舉過頭頂,然後一邊把葉凋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一邊吼道:“畜生!我的扳指呢?狗雜種,你給我放到哪裏去了。”葉凋的下巴已經碎了,早已沒法說話,鼻孔往下就是一灘碎肉,此時整咕咕的冒着血泡,就好像他在說些什麼一樣。

歐陽宙看到葉凋臉上的血泡,以為他要說些什麼,便湊攏了好一些,幾乎是對着葉凋那破碎的臉吼道:“什麼?你想說什麼?”

這一湊攏,歐陽宙忽然冷笑了起來,因為他看出來了,葉凋肩膀上的繃帶有重新包紮過的痕迹,全身都翻遍了,那麼扳指一定就藏在繃帶下面了。同時,他也彷彿聽清楚了葉凋“咕咕”的在說些什麼了。

同歸於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歐陽宙覺得葉凋說了一句“同歸於盡”!儘管他知道葉凋已經無法說話了,而且他也並不認為葉凋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機會能夠和自己同歸於盡——同歸於盡就是一個笑話。

歐陽宙面帶冷笑地扯開了葉凋肩膀上的繃帶,理所當然的看到了藏在那裏的扳指。但同時,也看到了層層疊疊貼在葉凋傷口上被鮮血浸透的、正漸漸散發出刺眼的白光的符紙。歐陽宙汗毛乍起,滿臉驚恐,大叫一聲“快跑”之後,立馬向後高高躍起,但這時——

轟——

隧道外的人們忽然聽到一聲巨響,接着大地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開鑿那條隧道的山體開始出現裂痕,巨石不斷滾落下來,一時間煙塵瀰漫,整條隧道都垮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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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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