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廿三章

少年游 廿三章

黑市賣場大廳中,葉凋和周明一人套了一件黑衫,戴了一頂黑色的斗笠,斗笠邊上縫着一圈黑紗,黑紗罩下來,遮住了兩人的面貌,因此沒人認出他們來,只當是尋常的買家。本來進入這樣的黑市賣場,要麼得熟人引薦,要麼得是賣場自發邀請,尋常人難以入內。好在周明認識的人不少,混進這樣小地方的黑市賣場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題。

“我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對那頭熊有興趣,反正我只對你的劍有興趣。那頭熊應該最後才會拉出來拍賣,現在還是先找找那公子哥在哪裏吧。”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之後,周明對葉凋說道。

“先找劍。”葉凋點點頭說道。不過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大家都有這頂帽子,怎麼知道那人在哪裏?”

“嘿,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么,我對那公子哥了解得很。”周明答道,“他一定不會把那些黑布扯下來遮住臉。他那個人張揚慣了的,不然怎麼可能買了白雲劍還要到處晃蕩,被霍第一找到?”

葉凋又點點頭,說道:“那好,咱們分頭慢慢找。你去左邊找,我去右邊找......”

“哪裏需要那麼麻煩。”周明擺擺手,翹起了二郎腿,說道,“這裏待會肯定有一些東西要拍賣,你就只管注意那些出價的人,拍不了幾件東西,那公子哥肯定就要出價了。”說完,就把雙手抄在懷裏,閉目養神起來。之後又慢悠悠地說道:“你注意看吧,看到那個公子哥之後叫我,我去找劍。”

台上的拍賣一直在進行,但現場氣氛卻不甚高昂,想來幾乎所有人都是衝著那頭熊來的。

經過幾場不痛不癢的拍賣之後,台下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喊叫道:“他媽的,老子就是奔着那頭熊來的,老子要那顆元丹,別他媽再拍這些沒用的東西!”那人一喊完,所有人都附和起來。台上的司儀也不知道是誰喊的,只是尷尬地搓着手笑,台下都是些老主顧,不敢得罪,最後只好找了一個小廝,去後台請出老闆來。

“嘿,真是小地方的人,沒見過世面。”這時候周明也沒睡了,說道,“人家這叫預熱,預熱!一點都沉不住氣,都搞上拍賣了,還跟菜市場一樣大喊大叫。”說起話來一臉的鄙夷,彷彿自己見過多少世面似的。說完又四下掃了幾眼,之後對葉凋說道:“到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聽到周明的話,葉凋四處張望了一圈,問道:“你發現那買主了?”

“那是當然,周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老早就聽見他的聲音了。”說完,便起身往外走,假裝要離開。然後,就偷偷摸摸地朝着公子哥那個方向去了。

“諸位還請少安毋躁——”正當周明離開座位,拍賣場後台就傳出來這麼一句話。說話人聲音洪亮卻又不失沉穩,顯得底氣十足。話音才落,一個老者掀開帷幔從後台走了上來。他先是對着眾人拱手作了個揖,然後開口繼續說道:“小老兒招呼不周,讓大家見笑了。既然大家對鄙行之前拿出來的拍賣品沒有興趣,那麼小老兒也不廢話——抬上來!”說著朝着後台一聲大喊,又親自撩開了帷布。

隨着那老者一聲大喊,後台便有二十好幾號人抬着一個鐵籠子晃晃悠悠地出來了,籠中裝着的,正是一頭巨熊。

甫一見到那個鐵籠子,葉凋一陣邪火就上來了,把帽子猛地一扯,就站了起來。那籠中所關的,不是阿花是誰?!

被關在鐵籠子裏面的阿花此時正趴着一動不動,氣息萎靡,兩隻眼睛緊緊地閉着,也是出來的氣多進去的氣少了,兩條後腿上還有明顯的傷口。葉凋仔細地一感應,阿花的精神也已經虛弱至極,甚至......甚至連意志也不完整了,他不敢想像阿花受到過怎樣的折磨。

見到葉凋忽然站起來,在場所有人都緊緊地把他給盯着,有的人——比如那個公子哥——很快就認出了他,於是整個賣場開始吵雜起來。

第一眼見到葉凋的時候,公子哥還沒反應過來,仔細看了兩眼之後才確定是葉凋的。因為葉凋雖然扯下了頭上的斗笠,但是他又找了塊布把臉給蒙了起來。其實,葉凋內心對於被歐陽宙捏壞的下巴,還是感到很自卑的。

“哈哈,他居然跑到這裏來了。二姑,請您出手吧!”認出葉凋的一瞬間,公子哥便開口說道,“快快把他抓住,回去問出怎麼控制劍裏面的亡靈......劍......劍呢?”

聽到公子哥的話,旁邊一個中年婦女大吃一驚,忙道:“怎麼?劍......丟了?”

“我......我不知道,剛剛還在我手裏。”公子哥開口道,“我剛才看那小子去了,沒留神,劍怎麼突然就不見了呢......”一面說一面急切地到處找着,黑衫下面,座椅底下,全部找遍了,竟然都沒找到。

原來,周明本來就會幾手這“妙手空空”之術,見到公子哥兩人的注意力全在葉凋身上,立馬下手把白雲劍偷了去。他也算是有本事,竟然沒有被任何人發覺。

“叫你不要把劍帶出來,你偏不信,招搖過市,還怕誰不知道劍在你手上!”見到公子哥的模樣,那中年婦女罵道,“讓你把劍拿給我保管你也不願意,這下我看你怎麼跟你爹交代!”說著也開始找了起來。可是,又哪裏還能找得到?周明已經把白雲劍拿走了。

周明把白雲劍藏在黑衫下面,想回到葉凋身邊,卻發現葉凋已經成了全場人的焦點,便只好假意離開,在走過葉凋身邊的時候,小聲地說道:“得手了,你快出來,別跟我一起,我先出去了。”說完就想真的離開了。

葉凋沒有離開的意思,聽到周明說劍已經到手了之後,把手伸到周明胸口前,說道:“給我!”他沒有故意說得很大聲,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就像是平時說話一樣。可是,他現在幾乎是全場的中心,所有人都關注着他,都聽到了他說的“給我”,不過,除了那公子哥卻沒有人知道他想要什麼。

聽到葉凋這句話,周明急了,卻又不敢太過明顯,硬生生地壓着聲音說道:“先出去再說,這裏這麼多人,你對付得了嘛。”一面說一面走,似乎想要表現得和葉凋沒有任何關係。

葉凋頭也沒回,一直緊緊地看着那個鐵籠子,和鐵籠子裏面的阿花,聽到周明要走,他順手一抓,一扯,把周明身上的黑衫給扯了下來,接着猛地抬高了聲音,惡狠狠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把!劍!給!我!”

聽到葉凋那惡狠狠的話,周明心裏一驚,盯着葉凋的臉。只見葉凋雙目充血,牙齒緊咬,雙手握拳,脖子、手背上的青筋凸顯,一頭剛剛過耳的頭髮幾乎都要立了起來。加上黑衫已經被葉凋扯去,周明頓時氣餒,怯生生地說道:“咳咳......兄弟你冷靜冷靜,別急,我......我真不是想要你的劍。咱們不是說好了么,劍歸你,我只要三成的亡靈就好,三成.......哦哦哦不,兩成,聽你的兩成就好。”說著就拿出藏在腋下的白雲劍,準備遞給葉凋。可就在周明準備把白雲劍遞給葉凋的一瞬間,他忽然後退兩步,把身旁一人往葉凋一推,扭頭就往外跑去。他一來是想獨吞劍裏面的數萬亡靈——本來他也沒打算把劍給葉凋;二來,他怕葉凋食言,到時候拿到劍了兔死狗烹——葉凋也的確沒打算真的給周明兩成或者三成的亡靈。

葉凋被周明推過來的那個人一撞,差點摔倒。不過他立刻就站直了身子,轉身看着周明,輕喝一聲“去”,那周明才沒跑兩步,就應聲而倒——原來是葉凋操控血靈咬了周明一口。周明倒地之後,葉凋快步走到周明身邊,拾起了白雲劍。而周明呢,被亡靈蛇咬了一口之後,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呼吸。

葉凋沒有去管周明的死活,拿起白雲劍之後,便又轉頭看向那個鐵籠子。他的血靈咬死周明之後,沒有停歇,直到把周明那少的可憐的一丟丟精神力吸食完畢之後,才飄回葉凋身邊。

“他......他殺了人!”站在葉凋身邊的人頓時一陣恐慌,離開他老遠,緊張地看着葉凋。

而另一邊,那公子哥也反應了過來,對着葉凋喊道:“果然是你叫人偷走了我的劍!”喊完又朝着身旁的中年婦女說道:“二姑,趕快把他抓起來!”

“呸,這次劍放在我身上!”那中年婦女說道,彷彿她已經斷定可以從葉凋手中奪回白雲劍了。

黑市拍賣場這邊,見到葉凋鬧事,還殺了人,當然不能不管。那站在鐵籠子旁邊的老者冷哼一聲,道:“哼!跑到我這裏來撒野。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說完,把手一揮,指揮那抬着鐵籠子的二十幾個手下朝葉凋衝過去。

“嘿嘿,誰叫你們惹到了我!”葉凋一聲怪笑,“噌”的一聲拔出了白雲劍,說道。隨着白雲劍的出竅,頓時湧出不少亡靈——雖說是“不少”,還是葉凋在出離憤怒之時,不顧一切召喚出來的,可總共加起來也就數百隻。

“上!解決掉那小子,這些亡靈就沒威脅了。”見到葉凋又召喚出來亡靈,公子哥對着那二十幾個抬鐵籠子的人喊道,彷彿已經把那二十幾號人當成了自己的手下。不過他喊完又立馬補充道:“別......小心別殺了他,千萬不能殺了他。”

“想殺了我?哈哈......看你們有沒有本事。”葉凋怒極反笑,說道,“竟然把它傷成這個樣子,你們全都去死!”說著話,眼睛裏彷彿都要滴出血來了,咬着牙,就要指揮亡靈去把那台上的老者給吞食個乾乾淨淨。

這時,葉凋忽然覺得肩膀被誰拍了一下,就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咳咳......兄弟,你冷靜冷靜。阿花他可沒事,現在好着呢。”——正是那黃奇的聲音!

聽到黃奇的話之後,葉凋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精神一陣恍惚,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全都變換,他又回到了之前那個官陽客棧。此時的他正坐在一張木椅上,而他面前坐着的,還是那個周明——周明竟然又活了轉來?!不過,這時的周明已經換了一副表情,再也不是之前大剌剌的樣子,反而顯得有些害怕,縮頭縮腦的。

見到周明的一瞬間,葉凋就從座椅上跳了起來,立刻把血靈召喚出來,就要殺上前去。

“媽呀!”見到葉凋發難,周明嚇了一跳,大喊道,“你……你要幹嘛......救命啊......”

聽到周明這一喊,葉凋立馬停手,這個周明怎麼好像不認識他了?正在葉凋疑惑的時候,黃奇的聲音又在他腦海中響起:“誒誒,兄弟,你別急,這是我的法術。你別管這些人。對不住你了,我讓你出出氣。”隨着黃奇的聲音響起,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漸在客棧大堂里顯現出啦,正是黃奇的靈體。

“你?!”葉凋有些疑惑,又有些意外。是黃奇把他從那個黑市賣場裏拉了出來么?還是用了什麼跟時間有關的法術?可是為什麼這個時候的周明不認識他?不過葉凋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他已經得知,阿花情況危急,必須要趕快去救,於是開口說道:“我救你出來,你答應過我要幫忙的,可你卻自己跑了。現在無論如何你也要幫我,我朋友現在情況危急,你必須跟我走,幫我把它救出來!”

聽到葉凋的話,黃奇顯得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地說道:“上次是我不對,我不該騙你。不過呢,你倒是放心,阿花他真的沒事,你真的放心。你忘了,他不是給你留下了信息,說他回家去了么?”

黃奇的話讓葉凋立刻驚醒過來,對啊,阿花不是去見它的養母去了么?可是,葉凋的心裏還是有疑問:“你怎麼會知道阿花回家了?而且......你騙了我什麼?”

“來來來,咱們坐下來慢慢說。”黃奇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來到下界是為了什麼?我跟你說過的啊,你可別說你忘了......”他一邊說,一邊把周明撥開,坐在了周明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周明卻半句話不敢說,怯生生地站在旁邊,服服帖帖的。

“你來找你弟弟。”葉凋耐着性子說道。

“對啊,你果然記得嘛!”黃奇大聲說道,“可我沒告訴過你,阿花就是我弟弟吧?”

“阿花.....阿花是你弟弟?它不是母.......”葉凋有些吃驚地說道。他本想說,“阿花不是一頭母熊么”,可他轉念一想,阿花從來沒說過自己的性別,當初會認為阿花是頭母熊,主要還是因為它的名字。

黃奇也不知道葉凋內心的想法,自顧自地說道:“也是多虧了你,我才能趕在我弟弟冬眠之前找到他,把他送回琮禾界。回到琮禾界之後,我跟阿花聊了不少,他跟我說起過你,說你是他的好朋友。知道我本事大之後,想讓我幫幫你。他說,‘不管是教他法術,還是幫他報仇,快去幫幫他’,反正他原話就是這麼說的。

“不過......在鄒怨山,我見識過你的手段之後,我可信不過你。而且再次來到下界,我也特地了解過你,你為人心狠手辣,殺起人來也不眨眨眼睛。所以,為了我弟弟,我決定試一試你......畢竟阿花可是特別信任你的!”

“所以你故意控制我的思想,讓我以為阿花正在遭受磨難,想看看我會不會為了阿花挺身而出?”葉凋皺着眉頭,閉着眼睛,若有所思地說道。

“不全是。”黃奇說道,“我一路跟着你,見到你在官陽鎮昏倒被抓之後,便附在了這個人身上。”說著一指旁邊站着的周明,又繼續說道:“趁着你在牢房昏迷的時候,我在你的識海動了一點手腳,同時我也去做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暫時封印了白雲劍!”

“原來白雲劍是你封印的!那......那個公子哥是怎麼回事?”葉凋問道。

“唉,那就是個草包,什麼都不懂,還以為他自己有那個本事呢。”黃奇答道,“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去封印白雲劍,讓你只能在短時間控制極少數的低階亡靈,就是想讓你的能力暫時大打折扣。我想看的是,你在明知道自身能力不足的前提下,會不會不顧一切地去救阿花!”說到這裏,他忽然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態度,認真且嚴肅地說道:“你倒是沒讓我失望。阿花那小子雖然傻裏傻氣,但眼光還真不錯。”

聽完黃奇的解釋,葉凋輕哼一聲,沒有答話——他現在正在氣頭上,隨時都可能爆發。畢竟,在他看來,黃奇實在是有些玩弄他的意思。他也終於知道了,為什麼之前不管到了哪裏,都總有一種不真實感,好多事情當時覺得沒有問題,事後一想卻全是漏洞,而且完全回憶不起細節來。想到這裏,葉凋忽然問黃奇道:“究竟哪些事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黃奇思考了一會兒才答道:“唔……第一,你的劍是被人買走了,但劍上的封印我已經解除了;第二,阿花現在好好的;第三,你見過的人都是真的;第四你不止被關了兩天,而是十……”

眼見黃奇還要不住地說下去,葉凋怒氣又起,輕喝一聲“夠了”打斷了黃奇的話。

“嘿,你別生氣啊,別生氣。”黃奇又變回了之前那副模樣,說道,“我知道我做錯了,剛才不是說了嘛,我讓你出出氣。你看,你想怎麼揍我一頓都行。黃大仙可是快有五十年沒被人揍過了......呃......除了我爹......還有我娘......好吧,還有阿花。”說著,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葉凋邊上,雙手打開,閉着眼睛,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阿花它現在怎麼樣了?”憋了好一陣,葉凋終於擺擺手,沒好氣地說道。

“哈哈,還是捨不得打我黃大仙啊。”黃奇笑道,“阿花還是老樣子,每天可勤快着呢。人家都說大懶熊大懶熊,可他竟然一點都不懶,天天都在鍛煉身體呢。也不知道怎麼被我娘刺激了一下,說要當琮禾界第一的體修。為這事我爹還數落過我兩次,說我怎麼沒有阿花那樣的志氣。唉唉,你說我當個體修幹什麼啊,我們黃家一直都是出的術修啊。唉唉。”一面說著,一面把雙手叉在腰上,顯得很是不滿。

“嗯......反正我也答應了阿花,來看看你。”稍微隔了一會兒之後,黃奇說道,“他讓我幫你報仇,我想還是算了。不過教你法術么,倒是沒問題。”

“我倒是不需要你幫我報仇。”聽到黃奇的話后,葉凋說道,“依靠鐵家的力量,要解決掉楚綏亂太難了,而我要回到我的世界,不得不解決掉他。......你只要去解決掉楚綏亂,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可以。”

黃奇瞥了一眼葉凋,嘆了口氣,說道:“仇當然得你自己去報......你現在心理面有個大結——唉唉,其實這些我倒是不應該多說。我想告訴你的是,我的血靈無法帶到下界來,而且現在只是一道靈體,幾乎沒有什麼實力。你也知道,我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把白雲劍從地底下炸出來......所以,要解決掉那個什麼楚綏亂,只能等你說的那個鐵家,或者靠你自己。”說完,他在葉凋肩膀上拍了一拍,又嘆了口氣。

“又或者,乾脆我就不報仇了,跟你去到上界,干一番事業!”葉凋忽然開口道。

聽到葉凋的話,黃奇表情有些怪異,輕笑了一聲后,說道:“雖然報不報仇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過,我猜阿花也不想看到你......走上歪路。”

“你認識阿花才多久?你怎麼知道他的心思?”葉凋嗆聲道,“況且,什麼路是歪路正路,是由你說了算么?”其實葉凋的心裏,也明白黃奇所說的“歪路”的意思......

被葉凋一陣嗆,黃奇乾咳兩聲,尷尬地說道:“也是,哈哈,反正報不報仇你自己決定,我是不會幫你去對付那個楚綏亂。不過,我既然答應了阿花,還是要幫你的。”說著手一伸,從座椅上揭下一塊木片來。那塊木片被黃奇抓起來的一瞬間,就開始逐漸變得透明虛無起來,最後又逐漸實質化,變得像是玉質一般。做完這些,黃奇又開口說道:“這裏面有我黃家的一些修鍊之法,以及我自己的一些感悟,既可以幫你鍛煉精神力,也可以教你怎麼提升血靈的境界。總之,你跟着慢慢練,學好這裏面的東西要報仇什麼都完全沒問題”說完就將那塊木片遞給了葉凋。

葉凋接過木片,想起了阿花養母留給阿花的那塊石片,以及阿花留給自己的那塊石片,原來都是用這種方法製作成的。接過木片后,葉凋開始感應黃奇留在木片里的信息。他才開始感應,一股極其龐大的信息流就朝他腦海涌去,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腦海里。這一陣信息流的湧入,葉凋只覺得天旋地轉,滿眼的金星,讓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去,兩股深紅色的血從他鼻孔中流了出來。

“以後你只需要把精神力放在這塊木片上,就可以進行精神力的訓練了。”等葉凋稍微清醒一些,黃奇開口說道,“吞噬其他修士的精神力這種做法,是最下賤的做法,想必下界的人往往都不齒談論術修,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術修雖然常年接觸亡靈,卻也是一種正大光明的修鍊方法,你不必因此......”

葉凋根本沒有注意黃奇的話,聽到那句“只需要把精神力放在這塊木片上,就可以進行精神力的訓練”之後,就照做了。木片雖然細小,但黃奇彷彿在其中開闢了一方極大的世界。葉凋將精神力放在那塊木片上之後,就彷彿來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荒原上。

葉凋才踏入那片“荒原”,一個和葉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立刻就出現了,說道:“精神力一階訓練,開始。”那個和葉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面無表情,淡淡地盯着葉凋。

葉凋沒料到精神力一進入那塊木片就要開始訓練,他不知道怎麼才能退出這種修鍊狀態,只好硬着頭皮接受訓練。他才做好準備,眼前的景象就已經開始變換,葉凋不禁一愣,他出現在了——學校?周圍的場景就是一塊操場,操場上面不少人還在訓練。雖然葉凋還是穿着那一身破爛衣服,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叮鈴鈴——”

葉凋還在發愣之時,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他循聲望去,只見他雙腳正前方就放着一台電話機,正響着——不是他學校校宿舍的公用電話是什麼?連舊痕迹都一模一樣。那電話線一直延伸出去,不知道接在哪裏。

聽到鈴聲,葉凋心裏一緊,慢慢地拾起電話,隔了好久才接聽。

“喂,請幫我找一下葉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正是那個“張叔叔”的聲音。

“嗯。”葉凋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我......”

“哦哦,葉子啊。唉......葉子,你回家一趟吧。你師父他......出事了。”電話那頭的“張叔叔”說道。

聽到電話里的聲音,葉凋猛地回想起師父突然精神失常的那年。上了一天的課,他剛剛回到宿舍,就接到電話說師父出事了......他急忙趕回家,得知琪姐一家遇難,師父精神失常......

“黃奇!”葉凋咬牙切齒道。他清楚現在只是在精神世界,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黃奇說要訓練他的精神力,卻是讓他回憶起最不願回憶起的事情,讓他不得不恨。他不知道的是,黃奇並沒有刻意控制他的精神力訓練,之所以他會回憶起當年的事情,只是因為那件事一直都是他心裏最大的心結。一階訓練,是要打開心結,為今後打下基礎......

掛了電話之後,葉凋開始手足無措起來,他不知道黃奇要將他的回憶還原到什麼地步,但他的確很想念李赫。最終,他還是決定回家一趟,起碼能見見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的師父......

順着回憶,葉凋終於回到了家裏。那個打電話來的中年男子已經在他家裏了,此時正陪着眼神獃滯的李赫,坐在飯廳的椅子上,不時嘆着氣。見到葉凋回來,張副局長站起身來,拍了拍葉凋肩膀,說道:“琪姐一家前天回國來看你師父,沒想到才出機場就出了車禍......那邊是他們一家人的骨灰。”說著一指不遠處茶几上的三個骨灰盒,然後繼續說道:“你師父年紀大了,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精神有些失常。我們只能聯繫你回來......好好陪陪你師父吧......我就先走了。”說完就出門去了。

葉凋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他的回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一切都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他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走到李赫身邊,跪在地上,抱着李赫的大腿,忍着悲傷,喊了一聲“師父”。而葉凋的心裏,仇恨又漸漸地升起,林書毅和歐陽宇宙的臉逐漸浮現出來......

李赫看了一眼葉凋,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彷彿不認識葉凋一樣。當年的一代“神捕”,此時竟然淪落到這個下場。

回憶就像一出話劇一樣,不斷地在上演。雖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雖然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但葉凋卻仍然順着自己回憶的“劇本”,不斷地跟着走。從安排師父住進養老院開始,出國、掙錢、找雇傭兵、查林書毅、綁架林書毅的獨子、被歐陽宇宙兄弟追殺,一直到在隧道里引爆一大把符紙......幾年間發生的事情,他彷彿又經歷了一遍。

引爆大把符紙之後,葉凋沒有再“穿越”,而是回到了那一片精神荒原上。

“精神力一階訓練,開始。”葉凋回到那片荒原上之後,那個和葉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又開口說道。隨着那“人”的話,葉凋眼前的景象又開始變化起來,他又回到了那個操場,又接到的電話......

——

回憶不斷地重複,葉凋毫無辦法,他已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同樣的回憶,過了多少年。他開始逐漸麻木起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最後,再次回到學校那片操場時,他已經不想再動,不想再回家了。他就那麼坐在操場上,一動不動,任憑電話響個不停。也許,不接電話就不會知道琪姐一家的遭遇,就不會去復仇,就不會被歐陽宇宙兄弟倆追殺,也許......也許就不會遇到夏魚,就不會去到那個隧道,也許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葉凋就一直在操場上坐着,不斷地想着所有的可能,最後,竟然“餓死”在操場上。“餓死”之後,葉凋又回到了那片精神荒原上......

“精神力一階訓.......”

“啊——”葉凋一聲狂吼,他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他再也不願意繼續在經歷那些痛苦的回憶了。因此他沒等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說完,便沖了上去,想要打斷那個“人”。可他卻撲了個空,那個“人”像是投影一樣,看着就站在那裏,卻摸不着。

“......練,開始。”那個“人”像是完全沒有在意葉凋的動作,只是自顧自地在說。

葉凋又回到了那個操場......

這一次,葉凋忽然發了狠,既然不知道這個回憶要重複到什麼時候,不如在回憶里攪他個天翻地覆。

“叮鈴鈴——”電話聲“再次”響起。

“喂,請幫我找一下葉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嘿嘿,張局長,張局長啊。你就要升官發財咯,哈哈......”葉凋對着電話怪笑着說道。說完就掛了電話,準備徑直回家。可他才掛了電話,張副局長又打電話過來了,葉凋接起電話,那頭說道:“葉子啊,我不管你什麼意思。你趕快回家,你師父他......”

“他怎麼樣了?不就是被你們合夥給害了么。呵呵,你們殺了琪姐一家,害得我師父精神失常,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葉凋對着電話冷冷的說道。

“葉凋!你什麼意思?”張副局長聲音抬高了不少,說道,“你趕快回家!”說完就掛了電話。

這一次,葉凋不再跟着他自己回憶的“劇本”走了,反正一切都是假的。

葉凋回到家裏之後,直接到廚房找了一把刀,二話沒說直接就把張副局長給殺了。張副局長倒在血泊里,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就已經斷氣。葉凋也沒忘記李赫,處理好張副局長的“屍體”之後,他在外面找了一家旅館,把李赫安排好之後,就自行去準備起來,要找林書毅算賬了。

也是,在回憶里,他不知道調查過林書毅多少次了。雖然他現在不像真實世界的自己可以使用法術,可以召喚血靈,可他的心智卻和現實世界中沒什麼兩樣!

葉凋先是去到其他市,開始依靠媒體的力量,曝光林書毅的一些背景。又是說林書毅涉黑,又是說林書毅包養多少多少情婦,又是說林書毅迷信,家裏養着兩個道士,順便把歐陽宇宙兄弟倆也給曝光了。做完這些,他又開始寫舉報信......林書毅終於下馬,而歐陽宇宙兄弟倆也跟着不知所蹤了。再之後,他開始四處籌錢,把李赫給治好了。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他計劃的那樣......

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他便因為殺了市公安局副局長被抓,而歐陽宇宙兄弟倆再次出現,找到了他和李赫......結果沒有兩樣,他被歐陽宇宙兄弟倆追殺,又遇到了夏魚,在隧道里引爆了大把的符紙......

“精神力一階訓練,開始。”......

葉凋彷彿踏入了一個怪圈,無論他做任何事情,怎麼努力,都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仇恨始終圍繞着他,在回憶的世界裏,他要麼是被殺,要麼就是眼看就要復仇成功了,卻最終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功敗垂成。

“恨啊......”葉凋仰天長嘯,“是要我放下仇恨么?這一階訓練就是要我放棄仇恨么?”看來,雖然在現實中他說過“乾脆放下仇恨,去到琮禾界,干出一番事業來”這樣的話,但是他的內心卻一直放不下仇恨。

“不對......”葉凋忽然想到了什麼,“我沒錯啊!歐陽宇宙兄弟倆已經被我殺了,我只要好好修行,到時候回到原來的世界,以我的修為對付林書毅沒有任何問題啊。就算殺了林書毅,也沒人能拿我怎樣啊!連歐陽宇和歐陽宙我都殺了......

“是了,這是在誤導我!黃奇只讓我看到我的仇恨,彷彿一直在暗示我,我對於復仇是無能為力的,卻刻意忽略了我已經有能力復仇了。只要等到鐵寒松一家收復了風火城,我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就可以找林書毅算賬了!而且......而且鐵寒杉救過我的命,他們要收迴風火城困難重重,我必須報答他!雖然琪姐一家不能再死而復生,但師父還需要人照顧,我要為師父一家討回公道才行!”

的確,仇恨讓葉凋變得乖張暴戾,況且夏魚所說的“就算報了仇,你琪姐一家又能活過來么”給了他很大的刺激。可是,仇恨卻讓他在不斷地成長,在讓他不斷地變得更加強大!任何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可能被改變,必須要向前看,未來的路還很長。

想到這裏,葉凋像是換了一個人,大喊一聲,眼神堅定無比,又變回了殺死歐陽宇宙兄弟倆之前的模樣,變回了那個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葉凋。雖然仍然不算一個“好人”,但那就是他本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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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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