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懵懂初見

第2章 懵懂初見

時近中秋,月朗星稀,廬山五老峰上,寂然無聲。然而卻並非無人,而是黑壓壓的聚滿了人。人人手中都舉着熊熊燃燒的火把,把已近午夜的天空映染的紅彤彤一片。眾人秩序井然,團團圍住了中間七人。

細看之下,中間有一名紅衣少女,身形窈窕卻形容狼狽,臉上、身上血跡斑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浸染了鮮血的緣故,她那鮮紅的衣裙在火光的映照下也猶如鮮血一般,泛着令人觸目驚心的幽光。她左手握着一柄長劍,劍尖斜斜指着對面的六人。

對面,是五名分着青、白、黃、褐、黑五色服飾的男子站在一名藍衫人身後。五人形容也都有些狼狽,那藍衫人卻氣定神閑的負手站着,一派儒雅之姿。

雙方就這樣無聲的對峙着,似乎對彼此都十分忌憚。

良久,藍衫人歐陽榕才開口說道:“你已經無路可逃了,只有交出本教秘籍和聖物才可逃一死。”雖然語調低沉平和,卻自有一種不容小覷的威嚴。

紅衣少女雲姝卻對此恍若未聞,反而很是無辜的瞪着一雙大而圓的杏眼,用迷茫的眼神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隨即目光旋轉,射向了遙遠的夜空。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雲姝射向遠方的目光驟然收回,略帶着幾分驚惶的落在左手握着的長劍上,神色間滿是驚懼——我這是穿越了?

她心中驚疑不定,更是不敢多發一言,唯有繼續沉默以對。

歐陽榕是芳華教的大長老,自十幾年前教主和聖女離奇失蹤后,教內一大半的事務均由他打理,因此除了大祭司祁劍蝶能與他分庭抗禮之外,還沒有人敢公開拂逆他的意思。

他警惕的看了祁劍蝶一眼,見她仍是一副作壁上觀的姿態,才再次開口道:“你手持聖女信物前來,我芳華教招待可有失禮不周之處?誰知你狼子野心,竟夥同外人盜竊我教秘籍和聖物。那便也休怪我教不講情面了!”

“芳華教?”雲姝聞言終於抬眼施捨給了他一個眼神兒,心中卻隨之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是不止穿越了,還莫名其妙的捲入了江湖教派之爭?

她納悶的四下里看了看——同夥呢?秘籍呢?聖物呢?怎麼只有我一個人被包圍了?

歐陽榕看着她仍是一副“目空一切”的樣子,殺心頓起,沉聲喝道:“佈陣,誅殺此賊!”

他身後五人聞令齊聲應是,各從懷中取出一面與各人服色一致的小旗,高舉過頭頂輕輕一揮。

即從周圍教眾中衝出五支排列整齊的隊伍,交錯行進,各人手中的火把並不熄滅,遠遠望去,便似一條條火龍在空中盤旋飛舞一般,頃刻間便將雲姝困於陣中。

雲姝沒想到對方會一言不合就開打,眸中瞬間溢滿了驚懼之色,茫然無措的望着四周的刀光劍影。

她毫無章法的揮舞了幾下手中長劍,也不知道劍刃與誰的刀劍碰上了,只覺得虎口劇痛,再也拿捏不住,長劍脫手而飛。

隨即,四周十八般兵器齊齊向她身上招呼而去,眼見是性命不保了。

“且慢!”千鈞一髮之際,一聲夾帶着內力的低喝阻止了眾人。

看着這些離自己不足一厘米的劍鋒和自己那被割裂的衣衫,肌膚切實感受到金屬特有的寒芒帶來的刺痛,雲姝只嚇得肝膽俱裂,急忙轉頭看向方才出聲的方向,想看看是何方神聖及時出聲救了自己一命。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這個“身材高挑”可不只是形容詞,而是真的“高挑”——這女子居然比簇擁着她站在一起的一眾男子都還要高上小半頭——觀之頗有些鶴立雞群之感。

她面容清瘦,看不出年紀,身穿一襲淡藍素衣,梳着高髻,只簪了一根白玉發簪,哪怕在如此劍拔弩張的場景中,也仍是一副淡然出塵的樣子,目光平靜無波的看着歐陽榕。

歐陽榕也毫不示弱的看着她,目光中是濃濃的戒備之色,冷聲道:“大祭司何意?”

祁劍蝶絲毫不以為意,語氣淡淡的說道:“大長老又是何意?這人有聖女信物,還找到了失蹤已久的秘籍和聖物,她若身亡,我等豈非再次錯失了線索?”

歐陽榕神情一凜,怒道:“教主與聖女失蹤近二十年,你我從未間斷尋找,卻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其間線索又豈是她一黃毛丫頭能夠得知的。”

他話音未落,便奪過身邊人的佩劍,欺身上前,親手挺劍向雲姝刺去。

雲姝嚇得瞳孔一縮,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了身體本能的求生反應——就在劍將及身的一剎那,她突然側身避開了其鋒芒,隨即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一柄長劍便似膠在了空中一般,任憑歐陽榕如何用勁,仍是紋絲不動。

歐陽榕方要運力掙脫,卻突然感到內力急劇外泄。

他心中一驚,忙運力相抗,豈知運氣之下,內力外泄反而更快,一瞬間便如江水決堤一般,傾瀉而出,驚得他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歐陽榕有口難言,然而在外人看來,便似雲姝只是輕輕的將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單憑几指之力就擋住了大長老凌厲的劍勢。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震驚之下,一時間竟無人敢上前施以援手,時間仿若定格在了這一刻。

誰知歐陽榕內力急劇外泄,狠厲的目光中反而慢慢湧現出了一抹喜色。

雲姝見歐陽榕挺劍刺來,完全是下意識的做出了反應,想要抓住他的手腕,不料手指剛碰到他的手腕,就感覺一股熱流從手指傳了過來,在體內遊走一圈后,倏忽沒入了胸口之中。

她想抽回手來,卻發現自己越是用力,熱流便來的越快越多,她便如一頁扁舟在大海中飄零,被洶湧的波濤衝擊的頭暈目眩。

待歐陽榕運力相抗之後,突然增大的熱流更是直衝頭頂,她胸肋脹痛、頭痛欲裂,勉力支撐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歐陽榕一得自由,便急忙向後一躍,但他前力已失、后力未繼,只覺腳下一軟,竟然跌坐在了地上,模樣甚是狼狽。

然而他雙眸中的光華更盛,宛如看着某件絕世珍寶一般痴痴的看着雲姝,閃爍着莫名欣慰的光芒,神色間詭異之極。

而祁劍蝶在雲姝暈倒的瞬間,已閃身來至雲姝身旁,展臂將之抱起,縱身一躍,跳至了包圍圈外側。尚未等眾人有所反應,又是幾個起落便向山下飛奔而去。

歐陽榕跌坐在地上,看着淡藍色的衣角一閃即逝,急忙翻身躍起,沉聲命令道:“即刻搜山,找到大祭司,一定要把雲姝活着帶回來。”

……

等雲姝迷濛醒來,天光已經大亮了,她睜開眼睛,看着屋內古色古香的陳設,不由打了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正要起身查看周圍環境,卻聽到外面一個年輕的男聲焦急的說道:“啟稟大祭司,大長老帶人追過來了,您蟄伏多年,如今真的要為了這雲姝出頭,與大長老為敵嗎?”

雲姝一顆心狠狠的揪了起來。

好在祁劍蝶斬釘截鐵的聲音隨後傳來:“雲姝還有大用,不能有所閃失,走,你我去引開他們!”隨即便傳來刀劍出鞘之聲,待腳步聲漸漸遠去,隱約又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

雲姝聽外間再無響動了,才悄悄起身,輕輕拉開屋門,跌跌撞撞的奔到屋外。她四下一看,發現自己棲身的地方是一處建在山坳中的小小茅草屋,四周均是密林,密林深處隱約有打鬥之聲。

雲姝只想着要儘快擺脫這詭異的處境,慌不擇路之下一頭撞進了連道路都沒有的密林之中,顧不得去管攔路的枝丫劃破了臉頰和衣裙,一路踉踉蹌蹌的向密林深處逃去。

等意識回籠,她才悲哀的發現自己迷路了,此時正孑然一人置身於一望無際的深林中,四周除了蟲叫鳥鳴之外再無任何聲音,不由又是一陣心驚膽戰。

絕望無助的情緒充斥了她的腦海:

——就算自己遭遇了愛情滑鐵盧,還被曾經的摯愛陷害竊取了研究成果,因此有了些厭世之情,可自己並不想死啊!

——這不是已經來旅遊放鬆、努力調節了嗎?為什麼還會穿越?

——就算是穿越吧,又為什麼一來就要直面血雨腥風的江湖廝殺,現在還要荒野求生?

然而老天並沒有給她多少自怨自艾的時間,遠處就又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聲。

她的身體瞬間僵硬,大腦當場當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也許連荒野求生都奢求不得了!

她努力抑制着想要大聲尖叫的衝動,顫巍巍的躲進了旁邊的矮樹叢中,瑟瑟發抖的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稍傾,幾名白衣人步履匆匆的追了過來,其中一人道:“都司,痕迹到這裏就消失了。”

領頭的一名黑瘦青年道:“不錯,兄弟們仔細搜一搜。”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向雲姝藏身的樹叢走了過來。

雲姝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心下卻是一片冰涼——他們想找到自己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想殺死自己更是易如反掌。

耳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雲姝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那黑瘦青年走到雲姝藏身的矮樹叢前面,正欲以手中長劍撥開樹叢,突然動作一滯,反手揮劍斬向另一側,同時冷聲喝道:“什麼人?”

幾名灰衣人應聲飛出,舉劍與黑瘦青年一伙人戰在一處。

雲姝戰戰兢兢的探出頭來,見兩方人馬都無暇顧及自己,一時也不知哪裏來的膽量和力氣,竟然起身飛快的向著更深處的林中逃了過去。

這次她再不敢停留,縱使氣喘如牛、心如擂鼓也一心拼了命的向前跑。

突然,腳下一空,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眼前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她毫無徵兆的沿着一個陡坡滾了下去。

……

夕陽西下,荒野山林,掩映着幾簇竹籬茅舍。茅舍均是小窗低戶,門掩黃昏。隨着殘陽的餘暉隱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茅舍中陸陸續續的透出了點點昏黃的光暈,在密林深處閃耀。

突然,“吱呀”一聲打破了靜謐的夜色,最東邊的那間茅屋的門打開了,門內走出來一位端着燈盞的老太太。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伸出左手小心翼翼的護住燈盞的火苗,邁步向西側仍黑着燈的屋子走去。

西間,雲姝生無可戀的歪坐在書桌前,透過猶如薄紗般的夜色,看着窗外鉛華褪盡、沉寂成了一副水墨畫的老樹枝椏,喃喃的發出了來自靈魂的拷問:“所以我得罪的是當今國教?”

她那日從死神手中逃脫之後,被進山打獵的獵戶韓凌救回家中,而在韓家母子問及她的身份來歷時,情急之下還編了一個在古代劇情中被用爛了的理由,聲稱是家鄉的一個惡霸要強娶自己為妻,自己是為了逃婚才逃離家鄉的。

嫉惡如仇的韓凌聽了她隨口杜撰的“遭遇”之後,把那惡霸狠狠批判了一頓不說,還一定要她留下來養病,聲稱自己不怕那惡霸的報復。加上她身體極度虛弱,直接離開根本沒有活路,才暫時在韓家住了下來。如今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她便準備儘快離開,以免芳華教的人找過來時連累了恩人母子。

好在她發現韓凌雖然是一名獵戶,卻有着與他貧寒的家境完全不符的豐富藏書——正好方便她查閱資料,了解這個時空的歷史記載和當朝現狀。

她從午後就開始細細翻閱,然後就驚訝的發現當今天子竟然姓蕭,國號大楚,年號永清,並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個歷史朝代。然而在本朝之前的歷史卻又與她所知的歷史相仿,尤其是以“宋”為國號的前朝跟她所熟知的宋朝很像。

不過在這個時空,與元朝的開創者蒙古人類似的草原部落月狼族,雖然也曾在前朝沒落時侵佔了中原的大片土地,卻又並未如元朝一般徹底攻佔中原,而是被人民起義軍蕭姓家族趕回了大漠。

而楚太|祖蕭翌則順勢滅了宋朝,建立了大楚王朝,間接保留了宋人的風骨氣節和繁榮經濟。大楚至今已傳五代,經過初期的休養生息,如今正是國力鼎盛之時。

而讓她駭然的是芳華教竟然曾跟隨太|祖一起打天下,其開宗立派的祖師更是與太|祖結為了夫妻,被封為開國聖元皇后,芳華教也獲封護國聖教。

這個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直嚇得她魂飛天外,有了剛才的那一幕。

韓母找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雲姝正失魂落魄的俯在堆滿了書的桌前,不由驚訝的問道:“這是怎麼了?”

雲姝目光獃滯的轉向韓母,勉強笑道:“沒事,看書看的頭暈眼花了。”

韓母笑道:“你這孩子,那書就在那裏,又不會跑,你何必這般廢寢忘食的看,看這天兒都黑了。”

雲姝赧然道:“讓大娘見笑了,我看的入神一時沒有注意時間。”

韓母笑道:“快別看了,跟大娘去外面坐坐。”

雲姝答應着收了書,跟着韓母來到院子裏,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陰了,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忙問道:“韓公子還沒有回來嗎?”

韓母抬頭望了望天,道:“快下雨了,想來也快回來了,咱們擺飯吧。”

飯菜剛擺上桌,濃眉大眼、面相周正的韓凌就回來了,只是看樣子今天的收穫不大,只打了兩隻兔子。

他進門不久,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緊接着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來,一時雷聲轟隆、暴雨如注。

用過晚飯,眼看雨也沒有變小的趨勢,三人也不着急收拾,坐在桌前閑聊。

雲姝猶豫半晌,終是問道:“韓公子,這裏是什麼地方,離芳華教多遠啊?”

韓凌詫然望了她一眼,道:“這裏是余家村,離芳華教的廬山五老峰不算太遠,雲姑娘怎麼想起來問芳華教的事了?”

雲姝不太自然的說道:“今天看到本朝開國聖元皇后協助太|祖打江山的事迹,有些好奇那是怎樣的奇女子。還有那芳華教現在還是國教嗎?在江湖門派中的地位如何呢?”

韓凌聞言釋然一笑,解釋道:“本朝的開國聖元皇后,也就是芳華教的開山祖師確實是一位奇女子,據說不僅武功奇高,而且非常精通兵法謀略。”

“野史逸聞中還有傳言說本朝有一多半的江山都是她打下來的,開國后芳華教被封為護國聖教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從那以後,芳華教在江湖中獨佔鰲頭數十年。”

他的語氣與有榮焉,雲姝卻聽得心中一寒,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被全境通緝追殺的命運。

韓凌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接著說道:“可是在十幾年前,有傳言說芳華教的教主和繼任者聖女都離奇失蹤了,群龍無首之下,座下的大長老和大祭司誰也不服誰,明爭暗鬥不斷,芳華教就漸漸變得勢微了。”

雲姝聞言下意識的舒了一口氣,然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韓凌和韓母均詫異的望着她,忙笑道:“水滿則溢、月盈則虧,一時有些感慨。”又追問道:“那後來怎麼樣了?”

韓凌頗有些唏噓的搖搖頭,感嘆道:“芳華教這些年內耗過大,再也沒有重現昔日的盛況。大約六年前,黃山逍遙教橫空出世,後來者居上,其教主楚憶風力壓江湖眾門派掌門人成為了武林盟主。”

“各大門派無不遵其號令,就連少林、武當這些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的門派,其掌門人悟真大師和空靈道長也與盟主平輩論交,以小友稱之。”

雲姝聽了不由暗暗咋舌,又忍不住苦中作樂的想道:“不知道能不能想辦法拜入逍遙教門下尋求庇護?”

這本來只是她無可奈何之下的自我調侃,誰知這個念頭一起,便如瘋長的野草一般,越漲越旺,漸漸的充斥了她的整個腦海。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所以她又好奇的問道:“那逍遙教現在是江湖第一大門派了嗎?”

韓凌點頭道:“不錯,逍遙教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之勢,盟主不止威震武林,就是在朝中也是聲威隆重。”

雲姝詫然問道:“武林門派還可以插手朝政的嗎?”

韓凌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才續道:“兩年前,陛下擔心逍遙教勢大、強枝弱本危及自身統治,發兵圍剿。豈料盟主山野之人卻精通兵法,排兵佈陣猶在朝廷兵馬大元帥之上,反逼得朝廷軍隊節節敗退。”

雲姝訝然心想:這個時空的反賊都這麼厲害的嗎?

韓凌卻目露欣賞之色,語氣中也飽含着贊意,續道:“盟主又嚴令善待俘虜、降兵不殺、每攻佔一座城池必先安撫百姓、秋毫不犯。還趁機剪除了沿途毫無道義、禍害百姓的盜匪,是以雖有戰爭卻無戰亂,百姓仍能安居樂業,稱之為仁義之師。”

雲姝愕然,沒想到氣運未絕的朝廷“剿匪平叛”,不僅沒有成功,反而還成就了“叛匪”的仁義之名。禁不住由衷贊道:“那這位武林盟主可真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

——這樣的奇才應該能幫助自己擺脫芳華教的追殺吧。

韓凌目光晶亮、神情狂熱,點頭贊道:“不止是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領軍奇才,還是一位胸懷仁義、心繫蒼生的俠士!”

他正誇得興起,轉眼瞥見娘親的臉色,又忙收了面上的興奮之色,轉而嘆道:“反觀朝廷軍隊,雖不至於一觸即潰,但其間派系林立、積重難返,對大元帥帥令陽奉陰違者有之、趁亂打劫禍害百姓者有之、假公濟私中飽私囊者有之。”

雲姝繼續驚訝:這也不是一個蒸蒸日上的朝代該有的亂象啊?

韓凌苦笑着搖頭,嘆道:“只用了約莫一年半的時間,被逍遙教攻佔的城池要塞竟已是三中有一,就連天子所在、京畿重地的都城燕京也被重兵圍困、岌岌可危了。”

雲姝納悶的問道:“都圍了京城了,那逍遙教後來怎麼又敗了呢?”

韓凌目光中也流露出困惑之色,遲疑着說道:“哪裏是逍遙教敗了?不過是北邊的月狼王朝突然發兵攻打邊境,內閣首輔楊奕真老大人藉此請託了少林方丈悟真大師和武當掌門空靈道長從中斡旋。”

“朝廷提出封盟主為蕭親王,並以整個徽州地區和蘇杭地區作為其封地,換取兩廂罷兵言和、共御外敵。”

“……然後盟主竟然就出人意料的同意了。”

雲姝瞠目結舌,沒想到還有這種神轉折——親王,還是幾欲成功篡位的異姓王,註定了是要被猜疑忌憚的,哪裏比得上自己當皇帝來的逍遙自在?這盟主創立了逍遙教,卻似乎並不如何懂得逍遙的真諦啊!

這樣想着,她下意識的問道:“盟主真的同意了?”

韓凌笑道:“那還有假,否則這大楚的天下恐怕早已易主了。當時朝廷明明已經沒了再戰之力,他完全可以順勢取了京城再北上禦敵,可他不僅罷兵言和,還派兵幫着朝廷抵禦外敵,所行之事堪稱聖人之舉。”

他的語氣中飽含敬意,贊道:“盟主是胸懷天下、心繫蒼生的真君子,逍遙教眾人也一直行俠仗義、遵守法令,朝廷卻以莫須有的罪名擅自動武。”

雲姝心下疑惑:難道這位盟主大人是重注名聲甚於利益的沽名釣譽之人嗎?可是再如何沽名釣譽,也不可能放着現成的皇位不坐啊?何況看他以雜牌軍打敗正規軍的手段,也不像是滿口仁義道德的迂腐之人啊?

——主帥若是凡事以道義為先,恐怕最終結果都會與西楚霸王項羽一般吧!

思及此,她遲疑着問道:“難道天下人都是這樣想的嗎?”——這該不會是韓公子你個人對他的迷之崇拜吧?

韓凌興奮的表情突然一滯,愣了半晌,才低聲道:“盟主雖然在大是大非上持心本正,可日常行事卻亦正亦邪,手段……略有些殘忍,所以江湖中人和朝中官員對他多是聞風喪膽的懼怕,然而依我看,卻是他們被表象迷惑了,沒有看到他的本心。”

雲姝聽了心下釋然:果然如此!

——能夠統帥桀驁不馴的江湖豪傑、隨時可以謀朝篡位的人,心思怎麼可能不狠辣?手段怎麼可能不厚黑?柔順善良的小白兔是不可能統御狼群、挑戰雄獅的!

——盟主雖然為了天下大義罷兵,可他本人卻不可能是割肉啖鷹、以身飼虎的“聖人”。

果然又聽韓母也用責備的語氣說道:“凌兒,你又開始胡言亂語了,還好姝兒不是外人,否則光憑你這大不敬的言論傳揚了出去,可就是誅九族的大罪。那逍遙教主犯上作亂,就算在最後關頭幡然悔悟,也絕對稱不上是良善之人。”

韓凌耳聽母親發話,不敢再多言,悻悻的住了口。

雲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又看娘倆諱莫如深的樣子,便也不再繼續追問,忙保證道:“大娘,韓公子請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韓母爽朗的笑道:“不必緊張,沒什麼不可說的,不過是飯後閑談罷了。”

氣氛隨之一輕,雲姝忙點頭稱是,想着娘倆的不愉快總是因自己的問題而起,頗有些不自在,看着門外的大雨如注,藉機轉移了話題,道:“雨下得這樣大,恐怕會降溫了。”

——說天氣總不會再繞到朝政上去了吧。

韓凌也扭頭望向外面,神情緩和了下來,道:“一場秋雨一場寒,肯定是會變涼的了,雲姑娘身體剛好,一定要多加註意,娘您老人家也要加些衣物才好。”

韓母笑着應下,氣氛總算融洽起來。雲姝心中卻暗暗下了決心:明日便離開這裏,去黃山碰碰運氣吧。萬一真的能拜入逍遙教門下,不是就不用再擔心芳華教尋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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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的她盛寵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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