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懲罰
東方蓁主僕三人提着藥材到了冷宮,聞到一股葯香味。
東方蓁心中一緊,匆匆跨進大門。卻看見袁德淼正在服侍着,幫着歌薇換藥。弟弟正乖乖趴在母妃懷裏。
袁德淼並沒有如東方蓁想的那樣,耀武揚威欺凌母親和弟弟。反倒卑微的端着一盆小律換下的葯布,拿到池塘邊去洗。
袁德淼抬頭,放下手中的東西。肅然攔住東方蓁道:“三公主,冷宮禁地,公主不得出入。”
鶯歌尖銳道:“冷宮何時成了禁地了?”
對啊。
東方蓁也覺得奇怪,就連太子哥哥也不過是事後懲罰。也沒說冷宮是禁地。
果不其然,袁德淼輕蔑一笑,手拱皇天道:“自然是夏主下的命令。從前日起,冷宮上空飛過幾隻麻雀,腳下爬過幾個螞蚱。老奴都得一一向皇上彙報。”
東方蓁心中驚訝,袁德淼被宛妃寒了心后竟然不打算再攀附任何一位‘寵妃’,忠心伺候起了夏主。
父皇這是,在讓人監視着母妃?他不放心母妃?
東方蓁突然冷靜下來。
……難道這是夏主故意的。
當初袁德淼被罰時,宛妃可沒有儘力為他求情。——至少在外人眼裏是這樣。
後來宛妃盛寵專寵那麼久,都被罵‘麗妃第二’了。還是沒把袁德淼調回去。
袁德淼會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夏主這是想寒了袁德淼的心,斷了宛妃的左膀右臂嗎?
東方蓁輕盈道:“既然是夏主的命令,我和我的丫鬟就回去了。”蓁蓁沒做把藥包給袁德淼,反而提回去了。
夏王宮中,私下傳遞藥材視同死罪。
“袁德淼,誰在外面?”麗妃婉轉的聲音傳來。
袁德淼立即跪下道:“回酈小主的話,是三公主。”
“哦。”酈問絲又問,“律兒的繃帶洗好了嗎?”
袁德淼忙說去洗,也不敢說是東方蓁耽誤了他手上的活。
春末的池水還是有些冷,袁德淼面無表情的洗繃帶。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這些都不算什麼,只是一時的罷了。夏主不倒,他才能長青永駐。
宮道上,三人並排走着。
黃鸝驚喜的問三公主,“是不是四皇子的病今後有的治了?真是沒想到,袁德淼竟然會對麗妃娘娘那麼卑躬屈膝。”
鶯歌則道:“四皇子有葯吃就好。先前看他背上的瘡蛆,哪怕是個不認識的孩子也覺得心疼。更何況他是夏王宮的四皇子,三公主的親弟弟。”
東方蓁道:“應該不是夏主給的葯。”
東方蓁表情凝重,抬頭看着正午太陽道:“袁德淼見風使舵,能放下身段像個小太監一樣伺候麗妃,只怕皇上吩咐了什麼。至於律兒……”夏主不盼着他死都是好的。
黃鸝和鶯歌臉色一變,喃喃道:“三公主你在擔心什麼?”
她擔心袁德淼對律兒不利。
東方蓁闔眼笑道,臉頰甜甜的。“夏主尚未查清律兒身世,不會給他用藥。那袁德淼自己身上也有傷,許是藉著奉承麗妃的空子,順便撈些藥材救自己罷。”
*
轉眼到了夏主聖壽。
太子前日就從佛菩山回來了。夏主允許他參加完壽宴之後再回去。
東方蓁心道太子這個清修,修的可是一點也不清靜啊。
看來夏主還是看重太子的。哪怕太子大不逆的違背天意,執意驚動上蒼修夏渠。屢屢違背祭祀問天的旨意,夏主還是對這個獨苗成年兒子生不起來氣。
誰讓夏王宮如今就這麼一個成年皇子呢。
算上可能不是夏主血脈,如今還未成年的東方律。夏主也才兩個兒子。更何況,太子還是皇后嫡子,身上流着東方氏和夏侯氏的兩脈血。
夏主壽宴設在昆吾殿。
冷宮這段日子以來一直沒出什麼亂子,袁德淼的出現就像定海神針一樣。一時上下,冷宮附近竟連半個外人也沒有。不得已路過的都迅速離開。
夏主聖壽是夏主的‘獲嘉日’。
大夏之主要在這一天向上蒼昭告過去一年的功績,表示自己過去一年戰戰兢兢操持國事,不負上天恩待。
希望上天看在他兢兢業業的份上,讓他多做幾年皇帝。其次才是懇求天賜延年益壽,大宣子孫錦。
這一天夏主的妻妾公主都要獻舞,因為這是夏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若是其生母在世,生母也要向蒼天獻舞。
原本皇子也是要獻軍舞的,只是當今夏主子嗣單薄。大皇子東方衍已經封為太子,非戰事不能輕易獻舞。
四皇子東方律年僅四歲,如今身世存疑,算是家醜。不能告訴上蒼。
於是獻舞的就剩宛妃、德妃……杜美人等。二公主東方芝、三公主東方蓁。
夏王宮這一日的獻舞,取悅夏主事小,取悅上蒼事大。若是有霞光溢彩,天景異象,夏主定為歡愉。
五公主東方茵年幼,在其生母獻舞時,童聲吟唱巫祝詞即可。
這叫天籟通稟上蒼。
東方蓁小時候就是專干這個的……因為她二姐聲音太高冷,如冰沁一般,不童真甜膩。夏主覺得上蒼可能會不喜歡,硬生生讓擅舞的蓁蓁年年念巫祝詞。
直到今年東方茵年滿四歲,童聲清脆比長大的蓁蓁更天真好聽。
東方蓁這才有了人生第一次獻舞的機會。
“二公主到——”
東方蓁回首翹望,十四名宮人的簇擁下,二公主東方芝翩翩而來,文雅嫻靜,氣質清冷,舉止間皆是皇家公主的氣派。
瞧瞧,這才是皇家公主應該有的樣子。
東方蓁托腮道:“鶯歌啊,你說我什麼時候從能活成這個樣子。”
“有太子在,三公主想怎麼恣意的活着,就怎麼恣意的活着。”一回頭,東方蓁才發現,今天伺候她的只有白笑。
東方蓁笑嘻嘻道:“白笑別放在心上,我不過是隨口胡說的罷了。”白笑忙說不敢。
這時東方芝已經走到東方蓁面前。
東方芝身材纖細高挑,五官偏冷,眉宇中有一抹英氣。
東方蓁站在她面前是冰糖雪梨,清澈可人。
東方芝則是傲雪寒梅,高貴又冰冷。她清冷眼眸,讓人觀之難忘。
東方蓁歡樂的打招呼,“二姐!”額頭挨了一記爆栗,東方芝打她時從不留情。
東方芝冷着臉問東方蓁:“我聽九夷哥哥說,前兩天你又去冷宮了?”
東方蓁心道又來了,只可惜對這位二公主不能像對太子那般糊弄。
東方芝是宛妃膝下的大公主,她背後站着的是建章宮。
東方蓁苦着臉,滿臉不高興。望着南閣席上的男客,一臉複雜嫌棄:“嗯……太子什麼時候多了個愛告狀的毛病。”
額頭上又挨了一下!
東方芝淡漠道:“不許這麼編排九夷哥哥。”
東方蓁捂着泛紅的額頭,生氣的搶了她的果盤和點心。一邊吃一邊排擠東方芝,“太子哥哥的字不過剛賜下來三個月,二姐就一口一個九夷哥哥,九夷哥哥叫的親熱。好像從小叫到大似的。”
東方芝一噎,說的是,太子又不是她親哥哥。確實有點趕着親熱了。
東方芝心輸氣勢不輸,板著臉道:“別吃了。紫翹,收了她盤子。”
“我聽司樂署的人說,三公主今年要獻舞,馬上要上台了你還這麼吃?”東方芝挑眉問。
東方蓁理直氣壯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肉又不是一天長成的,我吃一點怎麼啦。”
東方芝匪夷所思的看着她,“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是這麼用的嗎?”
“是啊!肉漲三市非一天之功嘛,多對仗啊。”
東方芝頭痛道:“改日我還是像個法子盯盯你功課,怎麼搬回去永壽宮之後,歪門邪道越來越多了。”
“你都快出嫁了還管着我?你從小管着我,就不煩嗎。”
東方蓁可不想再回建章宮住。
夏王宮裏,二公主素來以聰慧理智強大著稱,冰雪聰明不輸男兒。
許是因為宛妃娘娘曾是皇后女官,又曾被送到夏主處做了幾天宮廷女官。宛妃眼界不似一般女子。二公主東方芝自幼耳濡目染,也修的一身理智。
二公主知書達禮,進退有度。宮人們都非常喜歡她。除了冰美人了一些,幾乎沒有什麼缺陷。
東方芝不滿蓁蓁這麼十年如一日的沒心肺,蹙眉道:“正是因為我快出嫁了,才要多教訓教訓你!”
她抓起東方蓁的手問:“你要被太子打多少次才長記性?大哥遲早有一天要被你氣死。”
東方蓁淡淡一笑。
東方蓁反問二公主,“倘若是你呢?倘若是你,有一天再也不能見宛妃,你願意嗎?”
東方芝冰冷眸子中閃過片刻茫然,她淡淡的垂下眼帘道:“有時候我願意見宛妃娘娘,宛妃娘娘卻也未必願意見我。”
“二姐?”東方蓁不解道。
東方芝一笑:“宛妃娘娘現在有了茵茵,我可不是以前那個二公主了。”
她指着台上那個唱巫祝詞的玉雪小人,“我記得以前念祝詞的都是你的……如今我們兩個成年的公主,都要靠邊站了。”
東方蓁則偷着她的點心道:“得了吧二姐姐,五妹妹今年才四歲。你連個孩子的寵也爭?虧你和茵茵還是一母同胞的手足,要是你我這樣的,你還不得恨死。”
寵妃公主的點心就是比她的好一些。
東方蓁敢打包票,她這一碟絕對是膳房昨晚做好備用,今早熱了之後端過來的。
真糟蹋東西。這種點心就是現出籠的東西才好吃嘛。
東方芝沒有說話,靜靜望着南閣的青年才俊。
東方蓁頓時皺眉,拉着東方芝問:“宛妃娘娘還在逼你嫁給周景善?”
東方芝苦笑不語,並不想多談這個話題。反問她,“你覺得可能嗎?”
不可能!
周景善不知道為什麼,討厭東方芝的很。甚至當眾說過,自己無意求娶二公主為妻。
東方蓁倒是很喜歡周表哥。
周景善是淮陰侯世子。論起來,到他們這一輩,周景善算是他們這些皇子皇女的表哥,太子的表弟。
東方蓁磕着瓜子道:“不如你讓‘九夷哥哥’去找宛妃娘娘談談?”太子在宛妃面前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東方蓁把‘九夷哥哥’咬的陰陽怪氣的,十分欠打。
東方芝克制着自己沒有動手揍這小白眼狼。
東方芝道:“三公主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記太子的好。”東方芝恨鐵不成鋼的點着蓁蓁,“你這小傢伙怎麼那麼愛記仇呢。只記得太子打你,可記得他疼你的時候?”
“記得,記得。”
東方蓁扯着自己凳子坐遠了些,靠着觀台圍欄。她一臉嚴肅道:“二姐別說話了,要問神了。嚴肅,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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