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冷宮

第四章:冷宮

東方蓁懷着悵然的心情離開冷宮。心裏默默盤算着律兒開蒙的事……

星月無光,還有半個月,就是夏主聖壽了。

晚上,鶯歌正在給東方蓁泡腳。東方蓁拿來自己藥材包試圖挑幾樣能用的,給冷宮送過去。

鶯歌欲言又止,還是勸道:“三公主藥材不比別的,缺了一方藥效就差了……”

東方蓁冷冷的看她一眼,鶯歌說不下去了。

溫火-葯爐咕嘟咕嘟冒着白氣,黃鸝在一旁打扇。

黃鸝熬藥時才發現,藥包上大紅色灑金的簽子是東宮的。

鶯歌服侍白笑躺下,出來陪她。

“白笑睡著了?”黃鸝問。

“恩。”鶯歌臉上有些疲憊。

“昨天發生什麼事了?”黃鸝憋了一天一夜了,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了。

鶯歌流露出不忍心道:“我們去時,太醫院只推脫讓我們等等。那會兒確實沒到熬藥的時辰,誰知他們不過是拖延之計罷了。等熬好了葯,建章宮的人也來了。”

“來的是那閹狗的乾兒子,勢要把葯給他爹端回去。藥房的人誰也不得罪,早就溜了。”

“那個乾兒子也狠得下心,赤着雙手就去端葯壺。白笑姐姐氣的和他搶,葯壺剛從火上端下來,爭奪中兩人都被燙傷了手,葯灑了一地。”

黃鸝瞠目結舌,腦海中一下子就浮現出那個混亂的畫面。

“那東宮的葯,是白笑姐姐去告狀得的嗎?”

鶯歌搖搖頭,滿臉複雜道:“不是。是那小太監趁亂收起了藥渣。白笑姐姐問我昨日也是這樣嗎,我說昨日都沒有看到葯。公主已經兩日沒吃藥了。”

“白笑姐姐說這樣不行,去了東宮。”

“不一會兒,東宮詹事府的人和東宮總管太監陪着我們一起去了太醫院,也不為難藥房。朝太醫取了三公主的藥方,另他們重新熬藥,並囑咐以後走東宮簽子,直接把藥材給東宮宮女白笑。”

宮闈禁-葯森嚴,卻不攔着國之儲君,東宮太子。太醫院哪敢說個不字。

黃鸝忍不住露出笑,高興道:“這麼說以後就沒有人敢扣押公主的藥材了?”

鶯歌道:“這下誰敢啊。東宮的簽子誰敢碰。”頓了頓道:“不過以後就得我們自己熬藥了。”

黃鸝一點不怕麻煩。

“自己熬就自己熬!還防止外人使手腳呢。嘻嘻。”

在鶯歌和黃鸝的精心照顧下,東方蓁和白笑的身子日日見好。

白笑的傷疤全都脫落了,東方蓁的腿傷都在骨頭裏,外面看不出來。東方蓁便笑着在荷塘邊起一曲夜舞,花手粉嫩如蓮,赤足奔天,綳腿的力道。胡旋的速度,折腰一閃。

“三公主小心!”

白笑撲過去抱住東方蓁的腰,觸手一片虛軟光滑,撈不緊的似的。白笑死死抓住東方蓁的束腰。

突然白笑手上的力道一輕,只見三公主東方蓁一伸一點,翩然從池塘落下。她坐在荷花池旁邊,腳比蓮藕還白。

東方蓁問:“這是獻祝時‘落水如櫻’的一節。你沒見過嗎?”

白笑驚道:“三公主會跳巫舞?”

“我生來就會跳舞。”東方蓁一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跳舞對我來說就像吃飯喝水。小時候我還不太懂,這種事有什麼值得學的呢。夏宮還專門成立一個司樂署。”

白笑欲言又止,麗妃娘娘就擅舞。

當年酈問絲名動鄉里,這才被夏王宮的選聘官員注意到。甚至還有人編出:‘夏有妖姬,東方之魂。茜舞靈俏,秦川之光’的詞祝。

白笑問:“三公主,太子殿下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太子他不喜歡。”

東方蓁臉上表情複雜極了,她月色下隨手一捏,藕臂靈動游升上去。只這麼一個動作,就讓白笑看到了麗妃的影子。

東方蓁淡淡道:“所以我不喜歡跳舞。”

白笑還沉浸在剛才驚魂一瞥中,腦子亂成一團。

難怪夏主當年死活不肯殺麗妃。她若是夏主,她也捨不得。

“太子……不喜歡嗎?”白笑不解道。

東方蓁嘻嘻笑道:“太子哥哥說了,我是夏王宮的公主。只管尊貴就行。這種舞姬之事,還是交給司樂署的人好了。”

胡說八道!夏國的舞姬才不卑賤。

夏朝舞者之尊,甚至勝於一般后妃。凡事官員女眷被打入大牢,若是善舞,便是進不了司樂署,在一般妓坊也不必淪落的賣身的地步。

為此,大夏舞藝之興,男女皆會。

白笑噎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樣說的人是太子殿下,頓時不再說話。

黃鸝聞言奇道:“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太子自己還曾帶着三千羽林軍跳《百神請戰舞》呢。”

東方蓁立即小鼓掌:好黃鸝,砸場砸的好。

三公主笑的眉眼彎彎。

黃鸝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拉着白笑道:“好姐姐,我是無心的。”

白笑知道她是怕自己去東宮告狀,聞言苦笑……看來她想融入永壽宮還需要些時日啊。

白笑道:“黃鸝妹妹多想了,都是姐妹間的玩笑話。”

過了幾日,東方蓁把這段時間積攢的藥材整理好。讓黃鸝給冷宮送過去。

不到半個時辰,黃鸝回來臉色慌張道:“三公主,三公主。不好了!袁德淼被調到冷宮去了,他守着大門不讓我進。還說要造冊給夏主。”

“慢點,別著急。袁德淼是誰?”

東方蓁在腦中搜刮一圈,“姓袁,袁公公……宛妃娘娘的大太監?”

原來他叫袁德淼嗎。

永壽宮裏,東方蓁和三個大宮女面面相覷。

“袁德淼怎麼會突然被調到冷宮去呢?他不是建章宮的大太監嗎。”

黃鸝吞吞吐吐的說:“我聽說……是因為前幾日,建章宮大太監因為私藏葯殘渣,疑似謀害宮廷女眷,被夏主給撞個正着。

鶯歌和白笑面面相覷,自己都不是很相信傳言。

黃鸝繼續道:“大家都說是夏主去臨幸宛妃,行房中卻聞到一股藥味。派人去查,才發現有太監在熬藥。”

“夏主當場震怒,直接將人打入洗衣房。不許任何人為他求情,連宛妃也不敢說話。”

好半天,鶯歌才開口道:“不會是太子做的吧?”

白笑覺得很有可能。

這宮裏除了太子沒人心疼三公主了,連三公主的母妃都未必在乎她。

而且,前些日子太子才被叫回夏王宮。雖然當天就被譴回佛菩山繼續清修了。

可太子一回來袁德淼就出事,這也太巧了。

東方蓁驚訝道:“夏王宮裏發生這麼大的事,怎麼沒人來回稟我一聲?”

這個鶯歌替黃鸝解圍了。她上前內疚的回稟。

……因為很快,夏主就開始專寵建章宮。一連一個月都歇在永壽宮,一日三餐哪怕是回不了建章宮,也會召宛妃去昭陽殿伺候陪同用膳。

夏主的本意大概是想消除處罰建章宮大太監的影響。但落在眾人眼裏,就是另一回事了。

夏王宮上下的宮人都說,第二個‘麗妃’要出現了。

黃鸝害怕道:“袁德淼因得罪夏主被發配到洗衣房。夏宮內宦派系複雜,也不知道他走通了誰的路子。竟然得到了冷宮的缺。夏主還很高興……”

東方蓁冷笑,夏主當然高興!

夏主再厭惡麗妃綠他。酈問絲都是一個很難讓他割捨下的女人。

夏主不好明着幫持麗妃,如今有人暗地裏添過去,他高興還來不及。只會覺得這人有眼色。哪裏還會責怪?

熟不見東方律身上的傷瘡都爛成那樣了,宮中都無人送葯。麗妃卻連梳頭的香膏都不缺。

東方蓁急的團團轉。

夏主的權勢和狂大,根本不認為袁德淼敢做什麼出格的事。反而會覺得能做到一宮大太監的人,都不是愚笨之人。

可袁德淼到底是宛妃的人。一日主,終身仆。袁德淼若是為了效忠宛妃,做出什麼傷害母妃和弟弟的事,一切就晚了。

東方蓁心火躁燒,不斷的喝着冷茶冷靜。

“三公主。”

這時,一道中氣十足飽含笑意的女聲傳來。龔嬤嬤跨進殿內。身後帶着四名宮女,兩名東宮執刑太監,手捧玉戒尺和托盤。

東方蓁停下,轉身道:“龔嬤嬤好。”

白笑認識東宮龔嬤嬤,立即跪下行禮。

龔嬤嬤嘆氣道:“三公主都到了出嫁的年紀,怎的還這般調皮。”她把東方蓁放在床上,摸着膝蓋腿骨齊齊檢查了遍。

“三公主還是年輕,身子骨好的快。一點暗病都沒落下。”

“謝龔嬤嬤操心。”

龔嬤嬤笑道:“既然公主不曾落下暗疾,那便起來受罰吧。”

東宮的命令,永壽宮上下一時沒有任何人敢求饒。連黃鸝和鶯歌也只是捂着嘴一直在旁邊看着。

白笑心跳如擂鼓,太子那麼疼愛三公主,不會真的讓龔嬤嬤來打她吧。這件事肯定有蹊蹺,她要回去通風報信!

鶯歌倔着臉在一眾眼刀子下,拿了個蒲團給東方蓁。龔嬤嬤沒說什麼。

龔嬤嬤瞥了一眼,沒有責罰。她道:“太子殿下有令,三公主腿疾剛好,坐着受罰即可。”

蒲團立即被人撤走,換了把玫瑰椅。

東方蓁笑着走到窗邊,坐在美人榻上,露出一截皓腕和幼嫩掌心,笑道:“這光線好。勞煩嬤嬤把兩回的都打了吧。待會兒我還要去趟冷宮,省的嬤嬤明日還要再來一次。”

龔嬤嬤和三公主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聞言不慌不忙道:“太子只囑咐了這一次。明日的打,明日嬤嬤再來。”

說完,拿起玉戒尺。冰冷厚玉啪的打在薄皮嫩肉上,東方蓁的手掌迅速紅腫起來。

龔嬤嬤問:“三公主知錯了嗎?”

“不知。”

第二戒尺啪的落下,紅腫的掌心皮肉輕輕顫抖。“三公主還去冷宮嗎?”

“還去。”

啪,第三戒尺落下。“太子的告誡,公主可曾記在心裏。”龔嬤嬤被氣了七年了,心情毫無波動,面無表情的走流程繼續問。

東方蓁杏眼春溪涼薄至極,她道:“我覺得太子哥哥書念的不好。他懂文韜武略,有經天緯地之策。卻不知‘父母在上,子女必見’的道理。”

黃鸝大急,三公主受不住了!

三公主話越來越多的時候,就是吃不住了。

黃鸝跪着撲上去,“龔嬤嬤,三戒尺就夠了。公主一向性倔,你就是打死了她,她也不會認錯。太子也不會饒恕你的。”

三公主嬌嫩的厲害,又是易紅腫留疤的體質。

龔嬤嬤也確實不敢再打了。正如黃鸝所言,三公主若有個好歹,他們全家跟着一起陪葬吧!

龔嬤嬤收了戒尺,依然問東方蓁。“麗妃最近可有脅迫於你?”

“沒有。”

“麗妃可有碰觸你?”

“沒有。”

“冷宮可曾用過吃食。”

“沒有。”

龔嬤嬤面色微緩,一一記下。最後問東方蓁:“冷宮最近燃的什麼熏香?”

東方蓁扯起嘴角,嘲諷道:“冷宮還有熏香嗎?”

“三公主,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

龔嬤嬤跪在東方蓁腳下,一邊給她上藥摸骨,一邊繼續問問題。

東方蓁撐着腮幫子,不耐煩道:“啊,你們好煩啊。麗妃不抱我,不碰我。不給我吃食,沒有威脅我。沒有給過我東西,屋裏沒有熏香沒有針線,我也沒在那裏換過衣服,沒丟過手飾耳鐺。可以了嗎?”

龔嬤嬤綁好繃帶,站起來道:“多謝三公主。白笑,帶我去清點三公主的衣服首飾。”

“是。”白笑在黃鸝鶯歌仇恨的視線下,帶龔嬤嬤去了內間。

東方蓁譏諷一笑,放下袖子道:“鶯歌、黃鸝,我們去冷宮。”

“可是他們……”鶯歌膽心看着裏間。

東方蓁一手挽住一個,“走吧,由她們去吧。反正這裏都是東宮的東西,她們想搬什麼,都搬回去好了。”

這倒……也是。

鶯歌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黃鸝拉着她的手,三人一起離開。

永壽宮內殿,龔嬤嬤死死地盯着多出來的紫色手帕,鎮定的摸了摸料子。“哦,不是東宮的東西。”

白笑道:“奴婢實在不知三公主什麼時候多了方紫帕子。”

龔嬤嬤道:“能把這樣的真絲絹裁成帕子的。只有當初冠寵六宮的那位了——”

龔嬤嬤冷笑一聲,“拿火盆。”

永壽宮立即有個小太監捧來一個,龔嬤嬤一把丟進去燒了。

龔嬤嬤平靜地翻開冊子記載:承洪三十年,四月十九日,巳時二刻永壽宮搜麗妃紫帕一方,火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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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18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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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九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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