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賺外快的果心

奈良冬天很是寒冷，刺骨的寒風一個勁兒的往脖子裏鑽。

中八先攏了攏自己的衣領，然後輕輕的吁出一口白氣，雙手由靜到動，突然而又迅速，上下翻飛，只見遠處那木靶之上，噌噌幾聲，赫然插上了四枚手裏劍，入木三分，剛好將中間的紅心團團圍住。中八沒有停歇，人影在院中不停地移動，手裏劍從各個匪夷所思的角度，飛速的，牢牢的釘在木靶之上，噌噌作響之聲不絕於耳。。。。。。中八一如往日早晨剛起來就開始刻苦訓練着，他茫然不知道在遠處的長廊內，有兩個人正在談論着他。

“久秀大人，這就是我目前正在調教的弟子中八。”說話之人語調冷漠，沒有絲毫感情，嘴裏雖然叫着大人，語氣之中卻透露出輕視，小覷。只見那說話之人，竟然穿着一身花色的忍者服，身體已經略顯佝僂，頭髮花白，眉毛鬍子也都白了，看似白髮蒼蒼的老人，卻給人一種與之衝突的力量感，當你看見他的眼睛時，你就更會發現，他的眼珠中透着謎一樣的光芒，好似能蠱惑你的內心。

那被稱為久秀大人的人自然是現在剛就任的信貴山城城主，出入御供眾、相伴眾之列，三好家首屈一指的權臣，松永彈正久秀大人。只見一身暗紅色的武士服，頭上扎着標準的武士髮髻，露出來的腦門也弄得光滑透亮，本就一臉兇相的松永彈正久秀大人，加上右臉頰上那一道直指眼睛的傷疤，更是讓人覺得此人是一個好勇鬥狠之輩，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那雙會烏溜溜亂轉的三角眼告訴我們此人絕不是簡單的勇猛，也是充滿智謀，心狠手黑之人。此時他右手輕撫着自己的鬍鬚，眼珠在眼睛裏來回晃動，笑吟吟的看着遠處訓練的中八，許久方答道：“果心居士，這個真的是最好的了么？”

果心居士，這個謎一樣的忍者，他又咳嗽了一下，好似無時無刻都在告訴大家他已經老了，對各位大人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了，咳嗽完畢他方說道：“此子或許不是我調教的這批裏面忍術最高強的，因為他喜歡使用短刀，喜歡近距離攻擊，喜歡弄險，不是我擅長的忍鐮。”

松永彈正久秀聽了這話，好似提起了些興趣，又看向遠處。果心居士看在眼裏，確是心中大喜，他此時蟄居在奈良，做着伊賀的客忍，畢竟忍者也是需要吃飯的，這樣一位聞名全日本的忍者自然是不會去做伊賀派發的任務，可是也不能白拿錢，因此伊賀便挑了幾個年輕的，有潛質的下忍，交給果心居士調教，中八便是其中之一。像果心居士這樣全國聞名的忍者，向他求取人才，甚至於請求他效忠的大名，城主，每日都有，畢竟這戰國亂世競爭太過激烈，太過殘酷，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然而這些個下忍從中一到中八，畢竟都是伊賀的人，他也不能隨便給人家，但是找一個出的起錢的主顧，賣一個作為自己的外快，到時候就對百地三太夫那老頭兒說歷練出了意外，畢竟自己訓練他們都是真刀，真槍，一個兩個出意外很正常。果心居士此時如一個精明的商人，又想到松永久秀據說和堺町的會和眾關係緊密，一定得賣給大價錢，畢竟只能賣一個啊。鑒於此，果心居士又鼓起他那冷漠的語調補充道：“久秀大人，他使用的是雙刀，兩把短匕首。”

要是剛才還只是有些興趣的話，那麼現在松永久秀卻是提起了精神，不禁意動，因為使用兩把短匕首，一旦近身，就是他自己這種高手也是一時難以抵擋的吧。想到此，那臉頰上的傷疤也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

松永久秀那細微的表情與反應，自然沒有逃過果心居士那雙現在冒着金子般光芒的眼睛，他又說道：“由於我的忍鐮攻擊可遠可近，中八為了彌補不足，每日都會早起苦練這手裏劍。”說話間，又有幾枚手裏劍，插在木靶之上，更加增強了果心居士的說服力。

松永久秀終於點頭，道：“這個人，我要了。價錢就如你所說吧。”果心居士，聞言長出一口氣，總算賺了一筆，他倒是依然不露聲色，道：“那就謝謝啦。”頓了頓，他如平常老頭一般，向遠處的中八道：“中八，過來，這位大人要見你。”聲音不大，卻奇怪的很有穿透力。

遠處練習着手裏劍的中八，顧不得那滿頭大汗，聞言迅速跑了過來，此時的他想的是只要自己練好忍術，達到師傅的境界，就可以不在做這沒有地位的賤民，可以像師傅一樣會經常有大名城主來拜訪，超然物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還茫然不知道已經被這個跟了幾年的師傅賣了，再也回不到伊賀去了。

中八飛速的跑了過來，就在這走廊外，院子裏，也顧不得這地上的大雪，低頭參拜了下去：“中八拜見大人。”

松永久秀知他身份卑微，不敢抬頭，但他當世梟雄，為人才而來，為籠絡人心，當下說道：“不用拘禮，抬頭，站起身來。”

中八用眼角先瞟一下果心居士，見他沒有反應，方依言抬頭站起身來，他這一站起來松永久秀方仔細打量這年輕人，大約十五，六歲，一身忍者服，身子骨顯得有些單薄，倒是身高接近8尺，樣子頗為普通，濃眉，小眼，鷹鉤鼻，嘴唇有些外翻，要是非要找出此子有什麼與眾不同出來，那就是此子額頭好似比別人飽滿，好似蘊藏了無窮的智慧。總得來說，倒也討人歡喜。果心居士見松永久秀如此打量中八，不由心中腹誹，難道松永久秀也有這種嗜好，不會吧，哎，中八，我管不了啦，只怪你運氣不好，表面上果心居士卻不動聲色，打破沉默道：“中八，這位是聞名天下的松永彈正久秀大人，你以後就跟隨他吧。”

中八聽了此語，不由微微一愣，不過他迅速反應過來，在這亂世，自己是沒有選擇的。他趕緊俯身下拜：“在下伊中八，拜見松永久秀。”

松永久秀這次沒有攔着他，畢竟這是主從之禮，不過當他聽到伊中八這三個字時，不由哈哈大笑，笑的那果心居士好不尷尬。果心居士待松永久秀笑畢，解釋道：“這些弟子，都沒有姓名，因都出生伊賀，就取了一個伊字，至於中八么，是我就給他們起了一個名字，以示區別。”說完，他嘿嘿乾笑了兩聲。

松永久秀聽罷，微一沉吟，笑道：“既然跟着我了，以後就不要叫這個名字了，我賜你一個字吧，以後你就叫伊中秀吧。”

果心居士不由心中暗贊，這松永久秀果是不凡，收攏人心，如此不露聲色。果然，中八，不中秀聽了此語，頭磕於地，聲音甚至有些激動：“伊中秀，誓死效忠大人。”要知道，能得到名聞天下的松永久秀賜一個字是多麼一件榮耀的事，更何況還是一個前一分鐘還沒有姓名的小民。

松永久秀，買到了一個果心居士的弟子，想到以後能有大用，心中暗喜，又見果心中秀如此激動，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自然更是高興，而果心居士賣了一個徒弟，掙了如此之多的外快，也頗為得意，伊中秀雖然不知前路如何，卻得了名字，也很歡喜。一時之間，這庭院之中倒也其樂融融，時為1559年，永碌二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