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盡在眼中
執明宮的日子依舊平靜，芳花大哭了一場就不再鬧了，每日裏依舊燒水打掃，只不過臉上的笑容比以前少了許多，對於墨岩，更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不知不覺，晨晞服侍墨岩也近一個月了，這一日，晨晞像往常一樣來到正廳，墨岩像往常一樣抬眼看了她一下，可是，與往日不同，他沒有迅速垂眸，而是盯着晨晞的臉，直直地看了好一會。
“神尊，有什麼事嗎？”晨晞問道。
墨岩一向是非禮勿視，對於女子，尤是如此。這一點，晨晞很清楚，別看晨晞服侍他那麼久了，他卻從沒正兒八經地看過她幾眼，從來都是抬眼一撇就匆匆轉眸，像這般一直直視着她的還是第一次。
“沒，沒什麼。”墨岩的聲音少了往日的沉穩。
愣了一下，墨岩起身，語氣恢復了平常：“隨本尊去書房。”
自那日流風上神走後，墨岩就終日泡在書房，晨晞也沒多想，跟了上去。
墨岩看書，晨晞就幫忙整理書籍，清掃浮塵，偶爾再添杯茶。
晨晞將茶盤放在地上，正在倒茶，墨岩忽然開口了：“你身體可有不適？”
今早見她第一眼就覺得她的臉色比往日蒼白了許多，當時想問卻沒張開口，誰知，不過短短一個時辰里，她就皺眉皺了三次，特別是起身蹲下時，眉頭皺得更緊。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把晨晞問得有點懵：“沒，沒有啊，小仙一切如常。”
墨岩卻正色道：“你面色蒼白，周身靈氣也較往日清淡許多，還說一切如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故意瞞着本尊。”
說著，墨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面色蒼白？靈氣逸散？
晨晞恍然間明白墨岩在說什麼了。
今天，她來了月事啊！
能修成人形是一介草精千年都求不來的事情，可是，修成人形，尤其是修成女體也有令人煩惱的事，這月事就是讓晨晞尤其煩擾之事。
可能是因為她真身乃草木，體寒，每一次她都像是被廢了千年修為一樣，氣血兩虧不說，法力也會大為減弱。
今早一起床，她就覺得有點體虛乏力，可是想着她不過做些端茶倒水的輕活，就沒太在意，她是怎麼也沒想到神尊居然注意到了。
臉微微有點發熱，晨晞低着頭，聲音有點磕絆：“我，我沒事，不過是受了點風寒。”
風寒？墨岩的眉頭比往常更緊了，風寒是這般模樣嗎？
冷着一張臉，墨岩厲聲道：“你早已修成仙體，寒暑不侵。竟在本尊面前扯這般謊言，說，你究竟怎麼回事，是不是修了什麼禁術？”
當日，墨岩把晨晞留在身邊，因看她心細體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是對她心存疑心，要放在眼前監視着。
一聽‘禁術’，晨晞有些慌了，想都來不及想，張開就出：“小仙絕沒有修什麼禁術，小仙只是來了月事啊！”
月事？？？
月事！！！
話一出口，晨晞的臉瞬間漲紅了，此刻，她真像化成一縷煙找個縫鑽進去。
而墨岩也早已怔住了。
此時，墨岩真是恨極了自己為何曾經如此地博覽全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連醫書他也曾細細研習過。
哎，若是不知道‘月事’為何，他此刻也不會尷尬地想直接閃遁了。
整個人僵化了好幾秒，一邊的眼角抽了好幾下，終於，他那一貫的平穩把他那一臉的尷尬壓制住了。
無比精彩的表情不過呈現了片刻，墨岩又換上平素冷清的一張臉。
“嗯，嗯。”坐直了身子，清咳了幾聲，墨岩異常平靜地說道：“既然身體不適，就下去休息吧，叫雲可服侍即可。”
那邊，頭快低到地面的晨晞一聽這話，哧溜一下逃命一般狼狽地逃走了。
一出正廳，晨晞就直奔左邊的拐角，整個人縮在拐角里，背朝着外，頭頂着牆，一邊咬着大拇指，一邊不停拿額頭去撞牆。
來了月事！
來了月事！！！
她是說話不過腦子嗎，居然在神尊面前說出這四個字，真是太太太太丟臉了。她活了六萬年，還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此刻，她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梆梆梆，額頭撞在牆上的聲音真是又響亮又清脆。
“晨晞，你在幹什麼？”不知何時，雲可過來了。
晨晞一扭頭，看到雲可正看傻子一樣看着她。
“哦，那個，那個。”晨晞摸了摸額頭，這才覺得額頭一陣火辣辣地疼：“我，我頭有點癢，在這裏蹭蹭。”
有這麼蹭癢的嗎？
雲可繼續盯着晨晞看，目光還是像在看傻子。
“哦，對了。”晨晞想起了能轉移話題的正事：“我臨時有點事，神尊讓你去跟前服侍。”
“讓我去服侍？”雲可臉上出現一絲驚慌。
“是的，神尊親口對我說的。”
“可是，我沒服侍過人，什麼都不懂啊，不如你讓芳花去吧。”雲可似乎很排斥服侍墨岩。
“芳花可不行。”晨晞直接拒絕：“你不會，我可以教你，你這麼聰明的人，肯定一點就透。而且，神尊很好服侍的，你來，我給你說說。”
說著，晨晞硬拉着不太甘願的雲可進了墨岩的寢室。
“神尊每日卯時起身，你只需卯時來到正廳即可。不過，一定要記得把第二日的衣服放在這桌子上。”
一邊交待着，晨晞打開衣櫃：“神尊所有的衣物都放在這裏了，這套月白色的衣服是神尊最喜歡的，不過，要記得一定要配上白色的裏衣和這條灰色的腰帶。”
“神尊的衣服我都是每日幫他換洗一次的，你看着辦吧，不行你先放着，等我回來再洗也可。”
交待完衣物，晨晞又拉着晨晞去了茶水間：“這裏有三套茶具，三種茶葉，你可根據你自己的喜好搭配，不過，神尊最喜歡的是紫砂壺泡出的碧螺春。”
接着，晨晞又來到大廳：“大廳的灰塵不多，你可趁神尊每日打坐修行時打掃，神尊喜靜，你要輕聲點。”
最後晨晞帶着雲可來到書房前：“神尊看書時，你幫着理書就好了，不過，神尊的眼睛似乎不太好，天暗一點就看不清了，天色一暗，你就要記得及時掌燈。”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得，不管你進入還是離開哪個房間，一定要把房門隨手關上。”
晨晞啰啰嗦嗦地說著，雲可慌慌張張地記着，而書房內，墨岩手中那本書許久未再翻動一頁。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書本，墨岩看似一臉的平靜，心底卻忍不住開始涌動。
他最喜歡的衣服，他最喜歡的茶水，他的眼睛不好使，甚至，他自己都不明白原因究竟為何的強迫症，她竟然都注意到了，而且牢牢記在了心裏。
流風說他是個不在意小節的人，他也以為自己是這樣的，直到晨晞出現在他身邊，他才發現，其實，他是在意的，他也有自己的喜好，他也希望身邊所有的小事能按照他的喜好安排妥當，只是，他不喜歡苛求別人，他只是選擇了隱忍而已。
提到戰神的名號，天族的人敬畏，魔族的人既痛恨又害怕，人人都對他敬而遠之，彷彿他就應該是那個高高端坐在上，除了六界太平就無欲無求的戰神。哪怕曾服侍過他的仙娥也總是在他面前畏手畏腳的，從來沒有人如此這般用心地關心過他，把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是啊，在所有人眼裏，他們只看到他戰神的名號，看到了他手中的承聖劍，看到他的殺伐果斷，所有人都忘了，其實，他也是個人，只有，晨晞例外。
砰，砰，不知是不是錯覺，墨岩竟覺得心口處那已經不存在的心臟跳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