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
問東問西，芳花總算摸到了靈璧宮前，探頭往裏一瞅，哇，真是滿園春色關不住啊！
紅的，粉的，黃的，藍的，紫的，白中帶黃的，紅黃相間的，有的簇擁成團，有的獨自綻放，層層疊疊，繁花似錦，看的人眼花繚亂，就算作為一隻花精，芳花也沒見過這麼多種花。
仔細找了找，前前後後尋了個遍，芳花也沒有找到一株綠色的花，是啊，喜歡綠色的，直接養草了，誰會喜歡上綠色的花啊。
心裏一陣失落，芳花正欲離開，一陣笑語傳來，一群身着五彩斑斕仙衣的仙娥跑過來，很快，她們四散到了這片寬廣的大花園中，有的去俯身賞花，有的去戲蝶，有的放起紙鳶，還有幾個愛靜的，坐在長椅上，開始繡花。
真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啊，你看人家靈璧宮的仙娥過得什麼日子，你看她呢，執明宮冷冷清清死氣沉沉的不說，她每天還要燒水打掃，累得像狗一樣。
不行，她還是得想辦法進這靈璧宮。
芳花正在出神，只聽身後有人喝道：“你是誰，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芳花轉身，看見一個白面小生，答道：“我是執明宮的仙娥，芳花，流風上神在嗎？”
聽說是執明宮的人，廣正面色緩和了許多，好聲回答：“我家上神近日公事繁忙，不在殿內，你找他何事？”
芳花看這白面小生挺老實的，從袖口裏掏出一個袋子，裏面不知道裝的是什麼，遞給廣正：“這個，麻煩交給你家上神。”
說完，芳花還有些不好意思，一扭身，有些狼狽又有些羞澀地逃走了。
廣正捏了捏手裏袋子，笑了，憑他多年的經驗，這袋子裏不是荷包就是香囊。
流風上神什麼時候又招惹上這一位了？
不過，可惜了，這一手的好綉工，廣正搖了搖頭。
誰人不知流風上神喜歡弱柳如風婀娜多姿的，就她那圓滾圓滾五大三粗的樣子，怕是難入上神的眼。
這小仙娥啊，怕是早晚有傷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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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晞等啊等，往門外看了又看，終於，日頭都開始西斜了，芳花一蹦一跳地現身了。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啊？”晨晞又像生氣了。
“我，我，”還沉浸在喜悅中的芳華一時找不出理由：“我迷路了。”
晨晞不禁一頭黑線，迷路都是她用爛的理由好嗎。
“你是不是去找流風上神了？”晨晞帶着幾分戲謔的口吻問。
“我才沒有呢？”芳花一扭身，留給晨晞一個後背。
呦，一向大大咧咧的芳花還害羞了，晨晞忍不住呵呵笑了：“你啊，要想出去玩就等得了空大大方方正正經經地出去玩，別趁着幹活的時候，耽誤了神尊的事就不好了。”
芳花一聽，樂了：“可以嗎，可是神尊會允許嗎？”
晨晞一臉柔和：“你去問問神尊不就知道了嗎，其實，我覺得神尊挺好說話的。”
芳花猛地抱住了晨晞：“晨晞姐姐，還是你最好了。”
第二天，還沒等芳花主動去問，流風上神就來了。
一進門，流風就看見在掃落葉的芳花：“咦，你這小仙娥今日不用燒水嗎？”
芳花一轉身，看見流風上神，有些慌亂：“見過流風上神，今天所需茶水小仙都已經燒好了。”
“學會怎麼燒火了？”流風搖着扇子笑着問。
“還要多謝流風上神，那日上神授予小仙御風之術后，小仙就學會了。”說完，芳花抬起眼，看着流風，不太確定地問：“上神有沒有收到我的謝禮？”
“哦。”流風想起來了：“那個荷包啊，收到了。”
“喜歡嗎？”芳花有些緊張了。
“喜歡，非常喜歡。那荷包漂亮極了，看不出你這小仙娥手還挺巧。”
像是無數支煙花同時綻放，芳花樂得整個人都快飛上九霄雲外。她兩隻眼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嘴角上翹，一張圓臉笑成了‘我好高興’的表情符。
流風根本沒注意到芳花的表情，說完，直接抬腳去了正廳。
看到墨岩旁邊正整理書卷的晨晞，流風愣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師兄。”
墨岩抬頭看了一眼：“流風來了。”
流風看着晨晞，正要開口，晨晞起身，向二人微微頷首：“神尊，流風上神，小仙告退。”
流風就一直盯着晨晞的背影，直到她出了門，笑了：“這個晨晞，真比宵玉知趣不少。”
“師兄，你是怎麼開的竅，能想到把晨晞留在身邊貼身伺候的。”
墨岩像是沒聽見流風的話似的，直接問：“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流風收起了笑容，認真回答：“這段時日，我親自查探了一番，其他那些仙娥都沒有什麼異常。我也去問祝余要了她們的履歷，個個身家都很清白，都是一步一步修鍊成為正仙的。”
墨岩放下手中的書卷，凝眉不語。
流風又低聲說：“萬清似乎也派人監視了她們。”
墨岩點了點頭，像是思索什麼，最後開口道：“這件事你暫且不用管了。”
流風‘哦’了一聲，看來師兄是打算親自出馬查探了。
師兄是何人，六界戰力最高地戰神啊，而且文韜武略，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沒有他不精通的，他一出馬，事情肯定能很快解決。
也沒多想，流風九答應了。
正事談完，流風又換上了平日的嬉笑，微微向前探頭，上下轉動着眼珠，好好打量了墨岩一番：“師兄，看來這晨晞把你照顧得不錯，你的氣色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說著，又向後撤了撤身子，八字托着下巴，還砸吧着嘴：“嗯，你這身衣服不錯，月白色，比你往常那些深色的衣服好看多了，顯得人親和些。你一向喜歡繃著臉，又穿着一身深色，膽子小一點的女仙見你這副模樣都被你嚇跑了，不錯不錯。這也是晨晞幫你挑的吧。”
越說流風口中那戲謔的意味越重。
墨岩臉一黑：“有功夫在這裏調笑，還不趕緊回你的靈璧宮，你那十個仙娥都不知道快鬧成什麼樣了。”
“哎，她們啊！”流風不甚在意道：“她們都跟了我那麼久，她們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她們也就使一使性子，鬧不出什麼大事。”
不顧墨岩一臉的嫌棄，流風繼續賴在執明宮，有一搭沒一搭地瞎扯。
門外，晨晞一出來就被芳花拉到了一邊，小聲問：“流風上神來做什麼？”
晨晞雙手一攤：“流風上神一進去我就出來了，我也不知道他和神尊談了什麼？”
芳花低着頭，絞着手指，又咬了咬嘴唇，最後小聲問：“神尊，真的是很好說話的人嗎？”
晨晞細想這段時日與墨岩相處的情景，點點頭：“嗯，神尊很隨和的。”
別的不說，昨晚整理衣物時，發現柜子裏有一套淺色的衣服，晨晞想着他穿白色衣服的樣子，怎麼想怎麼都覺得他穿白色的更好看，於是，自作主張把那套白衣放在床頭，誰料早上一來，就看見一身白衣的他坐在那裏潛心讀書。
果然，他穿白色的更顯人明朗些。
芳花還是有些猶豫：“那，你說如果我去對神尊說要去靈璧宮，神尊能同意嗎？”
晨晞臉上的笑意立刻凝注了：“芳花，你難道真心想去靈璧宮？”
芳花點點頭：“不瞞姐姐說，我苦修五萬年，就是為了有一日能進靈璧宮。”
晨晞心頭一顫，原來，芳花平時不是說笑，她真的是鐵了心地要進靈璧宮，以晨晞對芳花的了解，她如此執着，絕不是因為流風上神對仙娥態度好這麼簡單的理由，她和流風上神可能有什麼淵源。
至於是什麼淵源，芳花不說，晨晞也不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握住芳花的手，晨晞說：“既然你心意已決，就直接對神尊說吧，神尊應該不會難為你。”
芳花卻把晨晞的手抓得更緊了：“好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吧。”
說句心裏話，芳花挺怕戰神，他總是冷着一張臉，話也不多，總覺得是個很難靠近的人。
兩人正說著，流風出來了，看着晨晞，他笑着說：“晨晞，快進去吧，師兄等着你呢。”
芳花則又靈魂出了竅一般，目光一直黏在了流風身上，直到他人影都不見了。
“好姐姐，陪我一起去吧。”芳花的魂又回來了。
“好吧。”
兩人進了屋，戰神又在那裏閉目打坐，芳花不覺手心的汗又多了些。
這樣如石頭一般冷的人，真的好說話嗎？
晨晞輕輕捏了捏芳花的手，鬆開了，後退幾步，站在墨岩旁邊，然後，遞給芳花一個鼓勵的眼神。
芳花一咬牙，躬身行禮：“小仙芳花見過神尊。”
墨岩緩緩睜眼，冷冷問道：“何事？”
“小仙，小仙。。。”
只是聽到墨岩的聲音，芳花都覺得渾身冷得想打哆嗦，還有他那雙眼神，盯得人心裏直發毛。
芳花把頭低得更深了，斜眼向晨晞求助。
晨晞正拚命地向她眨眼。
芳花心一橫，豁出去了，她等了五萬年，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她怎能不好好抓住。
“小仙想去靈璧宮服侍流風上神。”
頭一抬，芳花一口氣把想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了。
墨岩也不說話，直直地看着芳花。
一時間，房間裏的氣氛凝重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芳花的腿都不由地抖了起來。
終於，墨岩開口了，聲音冷得嚇人：“流風上神乃天宮十二位主神之一，你區區一下界花精，豈有你挑他的道理。你既已入執明宮，便是我座下之人，不安分守己，整日裏凈想着些風花雪月之事，是本尊平日裏太放縱你們了嗎？回去，做好自己的事，若還不安分，本尊便把你打回下界。”
聽着墨岩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芳花的眼睛越瞪越大，臉上又是驚恐又是詫異，還有幾分被羞辱的難堪。
也顧不得禮儀了，芳花捂着臉，一轉身，跑了出去。
不止是芳花，晨晞也被墨岩這番說辭嚇到了，半張着嘴，半天沒發出一點聲音。
墨岩卻站了起來，理一理衣擺，朝書房走去，走幾步見晨晞沒跟上了，便停下：“晨晞，過來。”
“哦。”晨晞回過神來。
執明宮的書房很大，墨岩指着最下面一排：“把這些書拿來。”
晨晞便彎腰把那些書都搬到書桌上。
墨岩看得很快，看完就手丟給晨晞，晨晞按照原來的順序排好。
晨晞隨便掃了眼書名，都是關於魔族的，其中有一本，好像是寫神魔關係的，墨岩看了許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眼看着陽光滑到了窗邊，晨晞起身，點亮了房間裏所有的燈。
墨岩還在看書，晨晞抿了抿嘴巴，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墨岩放下書本：“說吧，想問什麼。”
墨岩的語氣很溫和，這給了晨晞很大的勇氣，把今天對他產生的疏遠感都沖淡了。
晨晞坐直了身體，抬頭看着墨岩：“神尊，您親口說過，執明宮不留心生外向之人，那為何不肯放走芳花。”
墨岩卻問：“你可知流風是哪位主神？”
晨晞頭一歪：“風神啊。”
“你可知流風的法器是何物？”
“風流扇啊。”
墨岩抬頭，微微嘆息：“是啊，流風上神風流扇，風過百花不留痕。流風愛花惜花但他絕不會採花，這個道理，你懂嗎？”
晨晞愣住了！
流風上神風流扇，風過百花不留痕。
心裏反轉默念了許多遍，晨晞忽然明了了，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
流風上神看似風流倜儻的多情之人，其實最是無情，他只是抱着欣賞美色的心態收集着百花，可是，他絕不會動真心。
神尊他是見芳花如此單純痴傻，怕她最後被情所傷才說出那番話的吧。
墨岩見晨晞愣愣的，以為她還不明白，繼續解釋：“流風這個人，他若記得別人的名字，就會直呼其名的。”
雙眼一睜，晨晞猛然醒悟。
流風總是稱呼芳花小仙娥，原本，她以為他是說話隨和，原來，他竟是連芳花的名字都沒記住。
晨晞不禁替芳華覺得悲凄。
緩緩地，晨晞看向墨岩，落日的餘輝撒在他的臉上，淡黃中透着一點紅，此刻，他那張臉格外的柔和。
流風上神是看似多情卻無情，那神尊他呢，他平日裏看着冷清，對什麼都不甚在意，可是，連平日裏沒怎麼說過話的芳花的心思都猜到了，連流風沒記住芳花的名字這些事都能察覺，他，其實是個很心細很溫柔的人吧。
如果說流風上神是看似多情卻無情，那神尊就是多情卻似總無情了。
忽然間，心口處似乎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晨晞覺得那裏柔柔的軟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