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報復
束髮釵冠,翟服迤地。
鏡中的女子已經完完全全融入了這個世界,原來她本來就屬於這裏。
承元殿
居於上座的白雪蘿臉色依然有些青白,就在兩個時辰前,宮人把崔嬤嬤慘死的屍首送回來,在水裏泡了段時間,臉皮已經有些發脹了,瞧着着實嚇人,且那又睜得溜圓兒的眼珠子怎麼也瞌不上,像是在喊冤詛咒般,讓眾人瞧着心裏直發怵。
此時,這屍首就擱在眾嬪妃跟前,已經嚇得好幾個膽兒小的當場嘔吐昏了過去,還有的靠後捂着口鼻,心裏的恐懼慢慢消磨着她們的毅志力,低泣聲跟傳染緣似地一個接一個。
許依諾到時,就看到那跪倒的一片,喘氣的,抽泣的,求饒的,比比皆是。
太監高聲唱喏,殿內的聲息滯了一滯,眾女都回頭看了過來。看到許依諾一身華麗盛裝,滿頭晶珠燦燦,刺得人眼花兒,宛如一支行走的煙花棒似的走進來,就像以往每一次面盛或請安時的風格,完全沒有因為今日這陣仗而有絲毫變化時,都莫名地有了一絲安心。
之前皇后還一個勁兒地嘲諷她們愚蠢,說許依諾被皇帝護着為所欲為,輪到她們替她受過時,皇帝是不會管她們死活的,許依諾也只會明哲保身,不會理睬她們。她們嘴上不敢說什麼,心裏也都在打鼓,後宮女子真情相待的寥寥無幾,許依諾都跟青梅孟婕妤鬧了嫌隙,即使看着像是合好,但這感情也是受了傷的,不若以往親昵了。
青梅尚且如此,她們這些半路因利而聚的女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沒想到,許美人竟然來了,還同往日情態一般前來赴會,這架勢瞧着就像是來戰鬥的。為了她們?這是真的嗎?!
眾女心中忐忑,卻也不敢抬頭直視。隨即,她們看到了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一場精彩大對決。
白雪蘿咄咄逼人,“許依諾,崔嬤嬤的屍首是在你們安仁殿外發現的,你做何解釋?”
許依諾,“這個娘娘就說得有些誇張了啊!我安仁殿外的花園向來簡陋,連花樹都沒幾顆了,何來池堂這等大手筆。崔嬤嬤這一身濕淋淋的,莫不是老眼昏花,不小心掉時哪口枯井舍了命吧?”
白雪蘿氣得拍桌,“胡說!”
許依諾退了一步,像是被嚇到了似的,“哎,從娘娘打我們安仁殿裏撈出死人之後,妾已經命人好好打理過殿內外,井都封死了。莫不是崔嬤嬤還能開了井蓋兒,自己跳下去?”
她垂眸輕輕撫過袖角,“娘娘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了?”
白雪蘿道,“哼,本宮有人證,親眼見着你,你的人殺了崔嬤嬤,並將之棄之池溏。”
許依諾突然捂住嘴,面露驚恐地退了好幾步,嚇得周圍其他嬪妃也跟着退退退,她還故意壓低了聲音,左右張望,道,“娘娘,該不會崔嬤嬤的邪祟病還沒好全,又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壞心思,才被邪祟邊進了池子裏,自戕謝罪?”
白雪蘿氣得一巴掌落下,大罵,“許依諾,你胡說什麼。崔嬤嬤分明就是為你所殺!你別以為有陛下保着你,就能在宮中為所欲為,肆意殺戳。來人,把她給我拿下!”
哎呀,這可真是途窮匕現啊!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氣了。
皇后的侍衛,許依諾的暗衛還沒上場時,地上躺着的崔嬤嬤屍首突然就動了,只見她的一隻胳膊抬了起來,直直指向了白燕所在地方向。嚇得白燕尖叫躲避,誰知那隻手前後就指着她,她抱頭亂竄,一個勁兒地嘀咕着“不是我,不是我,嗚嗚嗚……”,不覺竟然就哭了起來,止都止不住。
許依諾護着眾妃躲到另一邊,叫道,“哎呀,不好了,邪祟附身指證真正的兇手,竟然是白燕?!!!白燕姑娘啊,你莫不是平日多受這崔嬤嬤的折磨教訓,才生出了報復的心思吧!哎喲喂,崔嬤嬤就算再可惡,那也是一條……”
“啊——鬼啊!!!!!”
這還沒嘀咕完呢,崔嬤嬤突然坐了起來,嚇得整個宮室里的妃子尖叫着,哪還顧得上什麼禮儀啊,全撒丫子跑掉了。
許依諾也隨大流,跑了個乾淨。順便,讓紙片人悄悄再撐着屍首腰一會兒,同時還點了幾個白家姓的仆婢傻笑加痛哭,擾亂承元殿後,悄藏功與名,回去繼續補眠。
路上,曉菊把糕點拿出來,補給各妃嬪,妃嬪們全都搖頭捂嘴。這死人復活啥的,也太驚怵了,誰還吃得下東西,沒吐出來都算能耐了。
許依諾見狀,只道可惜,自己捻着酥糖果子,吃得津津有味兒。
盧昭儀蹭到許依諾身邊,用手掐了一把,“臭丫頭,你還敢說當初那又哭又笑的害人法子,不是你折騰出來的?!一次是偶然,這都多少次了。”
許依諾豎手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道,“哎,咱們姐妹就不打誆語。這也都是南蠻的巫術罷了,有時間限制的。行啦,大家也折騰了一早上,現在回去好好休息,若是以後皇后再折騰,叫人來通知本宮,但凡是加入咱們盲盒活動的姐妹,都一罩到底。”
這一句話,最是震奮人心,妃嬪們聽到后齊齊鬆了口氣。
尤其是三小嬪蹭上前,一臉羞怯糾結又興奮道,“娘娘,要是您做皇后的話,就好了。”
“是呀是呀,咱們一定唯您馬首示瞻。”
“要不您怒怒力,跟陛下說幾句好話吧?!”
眾女齊點頭,許依諾一陣頭大,喝道,“閉嘴,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豈能胡說。皇後娘娘現在還被邪祟襲擾,爾等當回宮之後好好誦經祈福,為皇后消災。”
“是!”眾女卻嘻笑着,一掃先前的陰霾,乖乖應喏,各自散去。
許依諾撫額,“這些傢伙,越來越不怕本宮了啊!”
這樣子,就不好刷怒值了啊!瞧瞧這一大早上的,只勉強刷完了一點點基礎任務,早知道,“唉,我應該讓他們多跪會兒,再來搭救的啊!”
“諾諾,你說什麼?”孟婉清一臉詫異地看着許依諾,許依諾忙擺擺手,吆喝餓了,念了一堆古怪的菜名出來。
……
白雪蘿一封哭敘的信,直接送到了父親白乾手中。
白乾看罷,一直緊擰的眉心又深了幾分,一把將紙捏成了齏粉。
送信的女婢跪在階下,哭着痛敘,“王爺,那許美人真是欺人太甚,您一定要為咱們娘娘做主啊!”
沉寂半晌,白乾終於開口,“你回去稟明娘娘,而今之計,重在皇嗣大統,莫要再糾纏於這些女子陰私恩怨上。明日便是月圓之夜,讓她做好準備!”
女婢目光微睜,卻也不敢直視上位,以頭叩頭,低聲應喏退去。
月圓夜
許依諾看着皇宮上空的一輪圓月,暗暗嘀咕,這月亮也太圓了點和。不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才十五呢,圓得這麼亮。
她想起上個月這一日,在蓬萊殿撞見的情形,心下微嘆。
那傢伙不讓她出宮便罷,連白鉞也不讓她看看,也不知道這人怎麼樣了?神葯雖神,可也解不了藤壺這種終級毒素。這玩藝兒有點兒像微生物似的,竟然跟人類的血脈融合在一起,產生了寄生共生的關係,能一代代傳承下去。不知道白鉞能撐到幾時?
正此時,許家的眼線小內侍來報,“娘娘,方才接到線報,掖庭那邊有一組恭桶隊走的路線有點兒問題,直去了乾坤門。”
許依諾一聽,目光一亮。忙將消息傳給了小金人去調派人手。目前為了保護各嬪妃安全,她的三小人隊真是分身乏術了。最近又沒什麼大波入帳的機會,要升級紙片人的隊伍實在是遙遙無期啊!
一個紙片人守在皇后宮裏監視,一個在帝宮,一個留在她自己身邊。金色小人可以同時統籌三人的視聽,直接傳遞消息。
這會兒在帝宮的那隻被調去了乾坤門看情況,紙片飄上牛車后,帖着共桶察探,立馬發現裏面藏了三個女子,皆衣着輕薄,身染異香。
許依諾惻然,這些女人可真夠大膽的,躲在恭桶堆里去承歡?!
本來以為這三個女人很容易被發現,不然神策軍也太LOW了。沒想到突然變故發生,攝政王深夜入宮要面聖,還帶着一大幫着士兵,樣子看着就跟要逼宮似的,神策軍的衛總兵一下緊張起來,但由於皇帝閉關不接近任何人,只得調集了多數人馬去前乾內庭交界處的兩儀門對峙。
這下,神策軍的守備減弱,那些女人也沒被發現,就被放過了。
“該死的,老狐狸果然是有備而來,準備齊全哪!”
許依諾不得不朝身邊叫了一聲,“陛下有戲,你們是跟我打一架,去救皇帝,還是咱們一起去救皇帝,說一聲兒?要是不吭聲兒,我就當你們默認了啊!”
暗衛們被這麼突然一嗓子嚇了一跳,三人猶豫糾結着,許依諾已經穿着夜行衣,要出宮。卻不想突然殺來一群刺客,大門口金戈鳴響,慘叫連連。
許依諾通過紙片人,將門外的情形看得一清二夢,臉色難看,“好哇,他們這是雙管齊下,想要連本宮都坐掉。既然如此,咱也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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