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以後有的是機會”
當天晚上周樂琪果然是一點多才睡覺的,而由於她和媽媽搬到了開發區,這裏離學校又很遠,她要保證上學不遲到起碼五點半就要起床,因此那天她只睡了四個小時,如果再扣掉中間輾轉反側的失眠,那她最多睡了兩個小時。
她趕時間,自然還是沒有機會吃早飯,而且出門的時候也忘記了要帶零錢還給同學。
301路公交是周樂琪的救星,如果沒有這趟直達的車,她的上學路就會多出不少波折,然而她心裏還是不太喜歡這條線,原因大概是它會途徑她曾經的家。
……位於市中心的蝴蝶灣小區。
而這裏,現在已經是那個人和他婚外情對象的“愛巢”了吧。
周樂琪冷笑了一下,扭過頭不再看窗外那片熟悉的建築了。
她到校的時候離早讀時間還差三分鐘,老潘已經背着手站在教室門口查遲到了,看到她的時候皺了皺眉。
也是,這已經是老潘第三次帶她高三了,心裏肯定對她很失望吧。
周樂琪覺得自己沒辦法面對這位老師,更沒辦法說服自己在他面前抬起頭,只能眼睛看地說了一聲“潘老師好”,隨後連老師的答覆也不太敢聽,匆匆走進了教室。
而一進教室她就感覺到全班的視線都聚在了自己身上,大概她對於這些學弟學妹來說還是個挺新鮮的存在,她心裏有些難受,可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只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她的同桌今天沒有遲到,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今天的侯梓皓比昨天更帥。
他剪了頭髮,看起來更清爽乾淨,白色的校服運動衫不知道為什麼能那麼白,第三排窗邊清晨的陽光也很捧場,將他的輪廓映照得更加分明好看,像青春劇里必須用慢鏡頭展示顏值的那種很有氛圍感的男主角一樣。
……有點太明朗太耀眼了。
周樂琪抿了抿嘴,想跟他說一聲“借過”,結果她還沒開口他就站起來了,一米八五的個子總是很有壓迫感,何況他當時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盯着她看,讓周樂琪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然後才想起來說:“……謝謝。”
她坐進了座位。仟韆仦哾
老潘用早讀課選了班委。
都高三了,其實想當班委的人也不太多,只有少數幾個比較積極,袁嘉惠是其中之一。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梳了個精神的高馬尾,走上講台熱情洋溢地說了一通“為同學們服務”之類的話,自然很得民心,鑒於她是唯一報名要當班長的,於是順利拿下了這場等額選舉。
選學習委員的是嚴林。
他就沒有多漂亮話,上了講台以後推了推眼鏡框,又冷又酷的,只說了一句:“選我,幫你們干翻猴子。”
這話可太對味兒了。
侯神從高二開始屠榜,回回第一沒有失手的時候,這讓11級在對他服氣的同時也不由生出了一點叛逆之心:什麼玩意兒,就不能來一個牛逼的人把侯神打趴下嗎?
嚴林作為挑戰者翹楚尤其受到追捧,他這話一撂全班鼓掌喝彩,吹口哨的都有,要不是礙於老潘還在一邊兒站着,班上的男生都想把他抱起來往天上拋。
至於侯梓皓么……謝邀,沒什麼,就很無語。
等一圈兒選完了,最後就剩一個文體委員沒人報了。
文體嘛,文藝+體育,這是老潘發現沒人報名以後即興搞的機智二合一,這大禮包整的,被選中的倒霉蛋兒要同時負責出黑板報和參加運動會。
這當然沒人報名了,可架不住有人推薦,比如葛澳那個孫子就舉起了手,向老潘熱情舉薦了侯梓皓,理由是:他學習好,體育也好,美術雖然不知道水平,但是估計有什麼困難也能克服,簡直就是文體委員的不二人選。
老潘兩手一拍,連侯梓皓的意見都沒問,這事兒直接錘了。
侯梓皓:?
他不甘心,想反抗一下命運,結果老潘扔過來一句:“正好你昨天也遲到了,就在服務同學中反省一下自己吧。”
侯梓皓很想說,他昨天已經在值日中反省過了,而且很深入,真的沒必要繼續反省,他正打算就這麼直說,這時卻聽見……周樂琪笑了。
他微微一偏頭,看見了她帶笑的側臉,那笑容很短暫,沒一會兒就消失不見,可是卻明晃晃地往他眼睛裏鑽,他還看見了她可愛的小虎牙,這與他記憶中的一些畫面重疊起來,讓他的大腦直接空白了好幾秒。
而就是這幾秒壞了大事——他錯過了表示反對的最佳時機,老潘已經火速號召全班鼓掌通過了。
他很無語,又忍不住想:……難道這就是色字頭上一把刀么?
早讀課下課的時候幾乎全班都來嘲笑侯梓皓了,幾乎得排隊拿號。葛澳笑得最歡,侯梓皓氣得都不想看他,他卻更得意,其他人也跟着起鬨,一口一個“文藝委員”的叫他。
侯梓皓忍無可忍,要不是因為考慮到周樂琪還在邊上看着,他真要打人了,此時就只能壓着脾氣說:“什麼文藝委員?是文體好吧。”
文藝委員……聽起來跟個小姑娘似的。
當然他也不是說男生就不能當文藝委員,可是這個稱呼真的怎麼聽怎麼彆扭……
葛澳還在那兒帶頭笑,後來還是袁嘉惠走過來穩了穩場面,說了葛澳一嘴:“你別笑了行不行,過段時間運動會你可得記得報名,給人體育委員分擔分擔工作。”
葛澳對袁嘉惠一向沒什麼脾氣的,聽了她的話很快就不笑了,就是酒窩還露着,透着股賤勁兒,說:“知道了班長,群眾服從安排還不行嗎。”
袁嘉惠滿意地哼了一聲,又叫侯梓皓去買早餐,說她今天早上起晚了還沒吃,問他吃沒吃。
一邊正在收作業的學委嚴林高調路過,推了推鏡框吐槽:“他懶得恨不得讓人抬,找他下樓買早飯?袁嘉惠你沒醒呢吧。”
旁邊的葛澳又壞笑一聲,適時補刀,說:“今時不同往日,人現在是體委了,那不得鍛煉鍛煉,運動會三千米肯定得是體委的啊。”
殺人誅心。
奪筍。
侯梓皓已經給氣得沒脾氣了,結果沒想到葛澳這狗東西還有更令人窒息的操作,說:“何況他昨天都下去了,還差今天這一回么?”
聽到這裏,侯梓皓不禁閉了閉眼。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懶得樓上樓下到處跑,他昨天之所以肯下去,那還不是因為……
他餘光看了一眼周樂琪,她正慢條斯理地從書包里抽出昨天的作業交給嚴林,對他們這邊的吵鬧置若罔聞。
他猶豫了一下,問了她一句:“……你吃早飯了么?”
她似乎沒想到他會忽然跟她說話,因此愣了一下,看向他的時候眼神還有點飄忽,彷彿在確認他是不是在問她。
侯梓皓於是又問了一遍。
這舉止讓袁嘉惠和葛澳都愣了,連收作業的嚴林都忍不住開啟了吃瓜模式,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周樂琪說:“啊……不用麻煩了,謝謝。”
這話乍一聽挺對的,但是仔細一想又是答非所問:侯梓皓問她吃沒吃,她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說不用麻煩他幫她買東西。
侯梓皓也沒有再追這個問題,就點了個頭,然後又轉回去對袁嘉惠說:“那我不去了,我也吃過了。”
袁嘉惠一聽,氣壓立馬低了好幾個度。
她有點僵硬地點了點頭,又緊緊盯了周樂琪一眼,扭頭走了,葛澳摸了摸鼻子,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喊了一句:“唉你等會兒,我跟你去!”
然而等到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周樂琪的桌子上還是多了一個麵包,這次口味換了,成椰蓉的了。
她很驚訝,又抬頭看向侯梓皓,後者正慢慢悠悠地坐下,也不看她,就說:“上了一節課我又餓了,順便給你帶的。”
……這當然是扯淡了。
雖然第一節數學課確實有點難頂,但也不至於讓他餓。他是看她臉色不太好,懷疑她今天還沒吃早飯,所以才專門跑下去給她買的——當然了,為了顯得逼真,他也勉為其難買了一包薯片給自己打掩護。
然而這份好意實在讓周樂琪很難消受——她雖然很想吃,可是卻發現自己又忘帶錢了……
她把麵包推回他桌子上,說:“真的不用了……還有昨天那個麵包的錢,我,我明天帶給你吧?”
她說完就有點害臊,生怕眼前這個學弟覺得自己一個當學姐的貪小便宜。
而侯梓皓當然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他側過臉來看向她,又把麵包推回給她,這時忽然對她笑了笑,帥氣的男孩子笑起來格外好看,令深邃的五官也顯得明朗,說:“不着急,以後有的是機會。”
以後不管什麼……都有的是機會。
周樂琪本以為她這個還債的機會怎麼也得等到明天才有,沒想到當天放學的時候就掉到了她眼前。
——她在公交車站見到了侯梓皓,他還跟她一起上了301。
上車的時候他就在她身後,高大的男生把上車的人流都擋開了,一手插兜一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說:“忘帶卡了……能不能幫我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