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了時初月。”
回到片場的導演重新拿起喇叭,語氣半點不容置疑,“不管你准沒準備好,反正現在時間已經到了。”
“我剛剛也已經說過,就這最後一次機會了。你要麼一條過,要麼我直接換人。”
他說完后,做好了十足準備來應付時初月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樣子。
但等一抬眼,卻發現她這回半點沒鬧,連臉色都沒怎麼變。
時初月這邊剛和系統緊急交流完關於卡牌使用方式,回過神后輕點了下頭:“好。”
導演:“……?”
一拳和打到棉花上似的,怪憋人的。
“嗯?”
剛才嘲諷她的年輕男人,也就是整本書的原男主嚴恆也踏入片場,在聽到她的話笑了一聲,語氣依舊非常欠扁,“恭喜時初月啊,是終於想開了要選擇滴眼藥水了?”
“?”
時初月回頭看他一眼,表情有點困惑,“難道你平時演戲的時候會滴眼藥水嗎?”
嚴恆下意識道:“不會啊。”
時初月很平靜地反問回去:“那為什麼我要用?”
她的語氣鎮定,不似惱羞成怒,更像是一種理所當然,以至於這句明明聽起來很挑釁的話,卻讓嚴恆不由得一噎。
他心裏忽然升起了一股非常古怪的感覺。
彷彿時初月和之前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行啊。”
但嚴恆沒多想,只生硬接了話,“你自己覺得沒問題就無所謂。”
反正即將被換角的又不是他。
他在心中暗暗嘀咕。
兩位對手戲演員就了位。
導演一揮手:“開機!”
場記跟着打板,幾台攝像機同步開啟。
這場戲拍了一下午了,不少工作人員也都累了。
除了時初月自己,在場沒一個人覺得她能一條過,有些人更是幸災樂禍準備看她如何收場。
“看着吧。”
場務抱着肩,看好戲似的和他旁邊人道,“肯定過不了。”
“畢竟憑她的演技,要是一條哭出來我能把這攝像機吃了——”
然而他話音未落,時初月頃刻間潸然淚下。
梨花帶雨,猶為動容。
場務:“???”
他身邊人沉默片刻,接着認真打量了一下攝影機,“你打算怎麼吃,清蒸還是紅燒?”
“……”
“這他媽——不是吧?”
場務噎了半天,眼睛都瞪圓了,“時初月難道是絕境之下爆發實力的那種類型啊?”
時初月其實長得很靈。
她皮膚白皙,五官精緻,清純又漂亮,還很有古典氣質。
之前因為演技僵硬把她的優點都蓋掉了,這會兒哭起來時鼻頭眼圈一片粉紅,眼底一片盈盈發亮的水光。
尤其是念台詞的時候還帶着一點軟糯哭腔,聽得在場其他人都不由得心裏一軟。
導演也有點愣住了。
正在所有人為時初月驟然反轉的捏一把汗的時候——
男主角嚴恆忘詞了。
“……”
全場寂靜片刻,只剩機器的轉動聲。
導演只得無奈叫了停,“卡。”
下一秒,時初月剛剛還如泉涌的眼淚啪地一下瞬間收住。
她遲疑片刻,看嚮導演:“等等,這條是沒過嗎?”
導演:“……是。”
時初月神色認真地問:“那這種情況,也要換我嗎?”
導演:“……”
嚴恆:“……”
見導演沉默,時初月心覺不妙。
總不會因為她用的是皇叔卡,所以也要復刻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命運吧?!
“……咳。”
導演面子有點掛不太住,咳嗽一聲道,“不會。”
他確實是想換掉時初月。
但這麼多人看着,明明不是因為她的問題而硬是換了角,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而且她剛剛哭戲收放自如,還真的有點令他驚訝。
嚴恆則皺起眉,像是見了鬼似地看她。
普通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哭戲進步神速?!
但偏偏她的眼淚收得很快,這會兒也是目光清明,根本沒有滴過眼藥水或是用過洋蔥的痕迹。
“看我幹嘛?”
時初月氣定神閑地回看他,“難道你自己水平不行還想怪我搭的不好?”
嚴恆一時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他愣了半秒,才想起來,這不他媽就是他剛才和時初月說的話嗎。
他頓時脾氣就上來了,“得意什麼?再來啊!”
時初月倒是不慌:“好。”
那張SSR卡技能說明裡寫的很明白,只要她發動技能,她就能表演出讓所有人都信服的哭戲。
而系統則告訴她,卡牌只有她能看到,且可以隨着她意念隨時實體化或隱藏,技能也是隨開隨用,隨關隨停,非常方便。
“開始!”
只是光有卡牌技能當然不夠。
好在時初月的記憶力非常好。
就在剛剛幾分鐘內,她在腦內敲系統要到權限看了一遍劇本。
她飾演的是男主角的妹妹,而現在演的是一場送別戲。
詞不多,她讀了一遍幾乎就當即背了出來。
鏡頭對準了時初月。
她吸一吸鼻子,眼淚含在眼眶中,襯得眼底一片水光。
“哥哥。”
嚴恆眼皮一跳。
“能不能不要拋下我?”
她說完這句話,睫毛一垂,眼淚才啪嗒一下砸下來。
在場不少人都在心中小小地倒吸一口冷氣。
導演的手也微微顫抖。
她這回哭得比上一次更有層次,更真情實感。
嚴恆臉色僵硬兩分。
這次他雖然沒忘詞,但表現卻被時初月壓得乾乾淨淨,毫無發揮餘地。
導演:“……”
他黑着臉,道,“再來一條!”
開什麼玩笑,嚴恆可是劇組的投資方之一,要是被一個配角壓了還像話嗎?
然而一連四五條過後,時初月卻像是漸漸哭出感覺了,一遍比一遍更好。
以至於在她旁邊的嚴恆一遍比一遍更像木頭人。
導演喊卡簡直喊到生無可戀。
終於嚴恆先忍不下去了:“行了吧?”
同一場戲來來回回無數次,再演下去他都要崩潰了!
這時初月是水龍頭成精嗎,想開就開想關就關,且永遠不會有眼淚哭乾的時候?
導演忙不迭道:“行了行了,過了,收工吧。”
時初月站定,很認真地問:“那不換我了嗎?”
導演順勢道:“不換了不換了!”
他說完后,又想起什麼似的,有點生氣地看向時初月:“那你這不是會演嗎?剛剛乾嘛去了?故意浪費時間呢?”
時初月指尖將卡一收,面上卻裝作思考了一下,說:“可能是因為導演點撥的好?”
她表情無辜,甚至還帶點真誠道,“謝謝導演。”
嚴恆:“……”
旁聽的他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而導演卻是撓了撓頭,開始懷疑他剛剛那通罵是不是真給人罵出效果來了?
……
“表現優秀!宿主,你的人氣值略微上升了!”
“我知道。”
時初月按照系統教她的,看了一眼自己在這世界的人氣進度條。
果然往前移動了略微兩位數的人氣值。
雖說導演和嚴恆並未對她態度好轉,但只要眼睛沒瞎的工作人員還是能看出她剛才的表現有多優秀,對她好感度上升也是正常的。
時初月指尖一轉,拿出那張SSR。
皇叔的眼淚沒為他哭來江山,倒是救了現在的她一命。
她笑眯眯道,“謝謝啦。”
可惜這點人氣值落在整個進度條中,簡直就是杯水車薪,連讓她抽下一次卡都不夠。
回家之路漫漫兮其修遠。
時初月將卡收起,再次敲了敲系統道,“劇情。”
系統迅速把剛才沒來得及傳送的劇情打包一股腦塞給了時初月。
時初月簡單瀏覽了一下,很快消化了這本書的劇情。
這是一本簡單的娛樂圈爽文,女主名叫鹿星星。
身為女主,鹿星星當然是天之驕女,上帝寵兒,一路爆紅的內娛紫微星存在。
而和她同一個女團出道的時初月就自然被設定成了她的對照組。
曾經在團的時候鹿星星是團內人氣top,演唱會半邊燈海都是她的名字。
而時初月是團內back,找自己應援色找得眼睛發疼都找不到多少。
單飛之後,鹿星星是娛樂圈新晉頂流小花,影視綜藝舞台多面開花。
而時初月是幹啥啥不行,糟心第一名的娛樂圈知名花瓶。
這種對比幾乎隨時隨地都會發生。
比如同樣參演了這部劇,鹿星星是一番大女主,而時初月只能演三番都進不去的配角。
更致命的是,按照書中設定,她們還喜歡上了同一個人,男主嚴恆。
可嚴恆對鹿星星有多殷勤,對時初月就有多冷淡。
而他對於時初月的態度,也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原來的時初月精神崩潰后,穿書系統得以接管這本書,將當下位面設定成了另一世界因意外離世的時初月的復活任務世界。
系統發現時初月前面都聽得很順,直到這裏才露出一點困惑的表情,問:“怎麼了?”
“我不理解啊。”
時初月眉毛擰起,“就,就因為嚴恆不喜歡她?”
她剛剛才見過嚴恆,覺得除去一張長得還行的臉之外完全沒覺得他有什麼特殊魅力在。
這麼一個人,是怎麼讓原主一頭栽進愛情海里要死要活了。
“很正常啊。”
系統道,“畢竟按照書中設定,人家可是巨星頂流傑克蘇,就連這部劇也有他的投資,喜歡上他不是人之常情。”
時初月想了想,露出稍稍瞭然的表情:“難怪。”
系統:“什麼?”
時初月:“他剛才明明忘詞了,但導演還不說要換他。”
她就說導演怎麼這麼雙標,原來是鈔能力的作用。
時初月想通了之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說,“不愧是娛樂圈,水果然很深。”
系統:“……”
時初月自己雖然不追星,但她室友有很喜歡的偶像,算是個娛樂圈八卦收割機。
所以一些基本的娛樂圈常識和詞彙時初月都有聽她室友科普過,對娛樂圈背景也算略有了解。
包括泥塑粉這個詞,也是她從室友那裏聽來的。
想想同樣是二十三歲,同樣叫時初月這個名字。
她還在象牙塔般的環境中專心讀研搞學術的時候,原主卻已經在水這麼深的娛樂圈待了整整五年。
時初月輕輕嘆了口氣。
她看了一眼通告單,接下來沒有她的戲份。
於是時初月先回到了休息的酒店,在房間內找到了自己的紙質劇本。
不管怎麼樣,先把這部劇演好,才能在娛樂圈裏穩紮穩打步步向上。
然而當時初月把整個本子讀完的時候,卻陷入了沉思。
這部劇是個古裝甜寵言情劇。
而她既不是萬人迷女主,也不是惡毒女二,而只是個戲份不多,人設扁平且不太討喜的配角,整部劇里所有出現的劇情幾乎都是作為工具人來推動情節發展。
雖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反派,但或許還不如演個人設立體的反派給人的印象深刻。
時初月覺得匪夷所思:“我的公司為什麼會給我接這部劇?”
“——還不是你自己要接的。”
時初月聞言轉頭,望向來人。
酒店房門不知什麼時候被刷開,進來的是個一個打扮幹練,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順手放下手裏東西,轉頭看了一眼,皺起眉,“茜茜呢?這小丫頭又跑哪兒去了?”
時初月搖了下頭,不動聲色地開始搜查原主記憶。
找到了。
這是她的經紀人李靜。
在團隊單飛后,鹿星星和她不再屬於同一個經紀人。而在原主的記憶中,帶她的這位女經紀人是少數對她不錯的人之一。
時初月稍稍鬆了口氣。
同時根據經紀人那句話,時初月順帶着又翻了翻記憶,發現這角色似乎是原主為了男主才心甘情願接的,就為了能多看他兩眼。
時初月凝噎片刻。
戀愛腦真是恐怖。
“嘖,算了,這小丫頭每天都溜號,等這個月月底到了一定要扣她工資。”
李靜沒找到茜茜,轉而又問她,“我聽說今天你在片場被導演罵哭了?”
時初月:“?”
時初月詳細回想了一下。
她當然沒被導演罵哭,但她覺得導演倒是有點被她氣哭的趨勢。
時初月想了想,中規中矩回答道,“是今天有哭戲,導演點撥了我一下。”
“那就好。”
李靜明顯地鬆了口氣,又想起來什麼似的,“你今天這場,是和嚴恆的對手戲吧?”
時初月不明所以,點了下頭。
“別嫌姐煩,這句話我是說了一萬次,但我今天還是得說。你也是時候放下嚴恆了。”
李靜苦口婆心,“你也明白,我當初同意你接這部劇,不是要滿足你的心愿,而是要你親眼認清,你和人家嚴恆壓根就不可能,別再一頭熱了!”
李靜顯然對時初月的單箭頭相當恨鐵不成鋼。
她說完后,都做好了小姑娘一揚頭一副追愛者無畏的樣子說我不怕的準備。
沒想到時初月一抬眼:“嚴恆是誰?”
李靜:“……”
李靜心驚膽戰地想,這丫頭別是今天被嚴恆刺激瘋了吧。
“哦。”
時初月才想起什麼似的,“他啊。”
她笑眯眯說,“我已經完全不在意他了。”
李靜愣了愣:“你想開了?”
“想開了。”
時初月說,“我今天在片場,忽然覺得他也沒那麼好。”
脾氣不好,本職工作也不怎麼樣,演個戲竟然還會忘詞,連沒有技能的她都不如。
時初月想起她室友曾經和她說過的一個詞,用來形容曾經喜歡後來不喜歡了的心情,一本正經說道:“所以我現在脫粉回踩了。”
李靜:“……”
這小姑娘是不是又背着她偷偷刷那些不正經的娛樂論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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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初月:本來以為是個王者,沒想到是個青銅。簡而言之,太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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