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徐氏，你可知罪？
徐氏在莫家多年，也算見多識廣，這些貴婦們心裏想什麼，光看態度，她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這群女人，跟你好的時候，互相吹捧、姐妹情深，一旦你出了什麼錯漏，馬上撇清關係，甚至落井下石，什麼難聽話都說得出來。
“有什麼說什麼，我聽得。”徐氏皺眉，把玩着手中茶盞。
“還說先前還覺得騎虎難下，莫語蝶卻給了她們台階，是個識大體的孩子，到底是大家大院出來的嫡女。”侍女神色躲閃，生怕開罪了徐氏，往後徐氏給她小鞋穿。
徐氏見狀，不悅道：“還有什麼一併說了！”
“還說……還說您明明是個小妾，以平妻名義辦的茶會卻連正房夫人和嫡小姐都不支會一聲，身邊奴才進嫡小姐房間都不通報，打殺刁奴一事上越俎代庖跳過正房主母，大小姐院裏也沒見一個聽候的奴才，莫家忘恩負義寵妾滅妻，這種人家不應當來往……”
侍女根本不敢抬頭，生怕迎接她的是一杯滾燙的茶水。
徐氏怒火中燒，卻礙於身在疊翠院裏，不便發作，於是厭惡地揮了揮手，讓那侍女下去了。
“夫人，大夫人來者不善，咱們可要小心應對。”徐氏的貼身侍女，拿起發簪，想再幫她插上。
“算了，這個賞你了。”徐氏擺了擺手。
她心煩意亂，哪還有心情整理髮飾。
不多時，莫語蝶便跟着莫林氏，從裏間走出來。
她專選了一套藍色華裳，水綠雲紋刺繡腰封，外罩水藍輕紗，及膝墨發高高束起，用一支水色玉簪固定，面上描了極淡的桃花妝，嘴角掛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蓮步款款步入小廳，落落大方，讓徐氏看傻了眼。
她眼裏的莫家嫡女膽小如鼠，走路時常低着頭，連說話都不敢大聲，見了她就像老鼠見了貓，畏縮得可憐，何曾有過如此雍容大雅的姿態？
這還是那個靦腆怕人、衣着單薄的嫡女嗎？
莫林氏在主位坐定，莫語蝶並未隨之落座，反而站到徐氏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並不開口。
“大小姐！”徐姨娘被她盯得渾身發毛，忙站起來，尷尬地賠着笑，“今日被刁奴蒙蔽，一時情急闖入疊翠院，還請大小姐贖罪。”這死丫頭，眼神怎的如此瘮人……
莫語蝶笑看了她一眼：“徐姨娘口中的刁奴，可是你身邊的可心人呢。”
“如此刁奴，死有餘辜，但畢竟也是姨娘我身邊的人，跟姨娘是有些情分的。她犯下如此彌天大錯，姨娘只能含恨處置了去，大小姐卻留她一命，讓姨娘對她有了交代，姨娘須得好生感謝才是。”徐姨娘的嘴角不斷抽搐，說的全是違心的話。
天知道她多想那侍女死，滅口之後再無後顧之憂。今日那侍女突然失聲，可也難保她不會恢復，若是莫語蝶將人留下審出點什麼來……
莫語蝶聞言，只覺得好笑：“姨娘知道您今天當著三位貴人的面處置侍女，三位貴人會怎麼想嗎？”
“無論如何，姨娘就只是姨娘，始終不是正房。正房在府中，嫡女在面前，一個奴婢需要姨娘你越俎代庖幫我處置嗎？姨娘你不覺得僭越了嗎？”
“今日之事，無論是姨娘你假借平妻之名召開茶會，而不向母親報備；不經通報，闖入我的房間，衝撞於我；還是越權處置刁奴，視我與母親如虛設，都讓父親坐實了寵妾滅妻的名頭，更別說老太太尚在家中，依舊主持大局。”
“古之賢者有雲‘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戎欒，泱泱大國，以嫡為尊，講究妻妾分明、嫡庶有別，試問今日之後重視嫡庶之別的大戶人家，還有哪個敢跟莫家來往？”
“身為妾室，本應安分守己，姨娘卻膽敢在莫府玩隻手遮天那一套，置老太太於何地？置家主為何地？置主母、嫡女為何地？”
莫語蝶話音未落，莫林氏便拍案而起，厲聲道：“徐氏，你可知罪？！”
徐氏一臉窘迫，眼神左右亂飄。
她早在和老太太計劃毀壞莫語蝶名聲的時候，就計劃過事情敗露殺人滅口一事，當時確實得到了老太太的同意，甚至連她的寶貝女兒莫語凝也主動參與到這一場陰謀中，給莫語蝶送上加了料的銀耳羹。
她滿心以為事態都在控制之中，卻意外得知，莫語凝根本沒按她說的做，轉頭就告訴她送去的是毒藥。她之所以這麼急着衝進來，也是想早點確定莫語蝶的生死，以策應對，卻沒想到落了個衝撞嫡女的罪名。
不僅如此，先前她讓人送進去的鄭家那個傻子表少爺也不見了，她連反咬莫語蝶一口的機會都沒。
現下，莫語蝶拿老太太說事，還當著不少下人的面，怕是這會兒話已經傳老太太耳朵里去了。
莫語蝶一旦一直拿她越過老太太這件事說事，那麼即使莫姚氏是她的遠房姑母，即使她在府中橫行無忌是老太太授意，即使這件事老太太本就是她的同謀，聽到這些話也難免覺得威嚴受到挑釁，未必會趕來救場，甚至巴不得能借莫林氏的手給她點教訓。
一句話就差點把她的後路斷絕，這莫語蝶何時變得如此尖刻了？
不止尖刻，還進退有度。質問的事，她莫語蝶代勞，一件件一樁樁數得清楚；斷罪的事，卻是莫林氏這個當家主母來做，這母女倆何時有如此好的默契了？
太多的疑問使得徐氏心緒煩亂，根本沒有心思去思考如何應對。
正孤立無援，便又聽莫林氏一句怒喝：“徐氏犯錯，為何不跪！”
這一聲斷喝，猶如催命一般，響徹徐氏耳邊，嚇得她“噗嗵”一聲就跪下了。院外有個眼尖的僕人，悄然退出眾人視線，拔腿就往外跑。
蓮兒湊到莫語蝶身後，輕聲問道：“小姐，可要派人將他截住？”
“不必。”她冷睨着臉色鐵青的徐氏，道，“我知道他去找什麼人，我和娘親在這等着呢！”
若是不讓那僕人找莫山川回來，她又怎能借題發揮，讓莫林氏與這渣男和離，自己取消婚約；莫林氏若不能和離，她又怎能帶着她這一世的娘親自立門戶，發家致富，迎娶高富帥，走上人生巔峰呢？
憑她的醫術知識，還愁不能來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