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江湖的終點

瓶子裏面是紅綠黃三顆藥丸：三顆葯，三個顏色。

柳無眉遲疑道：「我應該先服哪一顆？」

無花：毒藥、解藥、調理丸子！

可惜，即便他說了，柳無眉也不會信。

以柳無眉的多疑，或許會檢查。但葯只有一份，柳無眉不可能找人試毒，只能用一些簡單的手段來檢測有沒有毒。可以夏祈音的身份，弄一顆無色無味的毒藥又有何難？不說她自己就是醫毒行家，她的背後還有千面公子王憐花和鬼醫諸葛半里這些用毒高手。

李玉函握着柳無眉的手，動情道：「無眉，夏會長在江湖上的信譽向來是有口皆碑。且她也沒有理由給我們假的解藥，憑白得罪擁翠山莊！」

無花冷笑，夏祈音是沒有必要得罪擁翠山莊，卻不會介意算計一下李玉函和柳無眉。

李觀魚這個前前天下第一劍在江湖上尚有些牌面，可李玉函夫妻根本進不了夏祈音的眼。

這並非說李玉函和柳無眉的武功不濟，畢竟比之兩人更不濟的薛斌，夏祈音都能因弟子愛屋及烏而加以點撥。無花斷定夏祈音看不上這夫妻倆，乃是因為他與兩人打交道的這段日子太明白二人品行之惡劣了。

想當年左明珠和薛斌弄得那場風波，計劃中二又漏洞百出，行事十分不周，但至少兩人的主觀意願是希望化解薛左兩家的恩怨。可李玉函呢？為了柳無眉，將親爹氣中風了，不請大夫救治，還將之軟禁，以以李觀魚的名義請來其基本退隱江湖的至交加以利用。

夏祈音能神通廣大地猜到李玉函和柳無眉和他的交易，難道會不知道擁翠山莊中的貓膩？以夏祈音在江湖上一手大棒一手甜棗的作風，若是知道內情，絕不會毫無作為。

夏祈音可沒有什麼旁人的家事不能插手的認知，想當初在松江府，她把薛左施三家的孩子都罰了一遍，打壓了松江府的世家，還要三家欠她一份情。

救出李觀魚，揭開擁翠山莊的真相，收拾的是李玉函和柳無眉，卻能贏得李觀魚等江湖前輩的讚賞。這樣的好事，無花不相信夏祈音會放過。

「先紅后綠最後黃，你中毒日久，紅色藥丸性烈，反應會劇烈一些，應該會腹痛甚至吐血。然後是綠藥丸，解餘毒，最後是黃藥丸中順調理。」夏祈音想了想道，「石觀音已死，她為了掌控你，只留下了一份解藥，沒有了這解藥想要重新調配解藥，天下間也只有白玉京了。」

柳無眉緊緊地握着解藥，激動地靠在李玉函懷中：「夫君，我們終於可以長相廝守了！」

長相廝守？無花冷笑！沒有遇到夏祈音就罷了。遇到了夏祈音這魔頭，以二人做的那些不仁不孝之事，想要脫身，根本是吃人說夢。

李玉函對夏祈音長揖道：「多謝夏大人成全，大人日後若有差遣，在下絕不推辭！」

夏祈音頷首道：「李公子客氣了！令夫人身體虛弱，不如先找一處僻靜之所靜養，其他事日後再說也不遲。」

李玉函再三拜謝，帶着柳無眉離去。

李玉函性情高傲，如此謙遜自非其本性。不過是怕解藥有其他問題，要留一線人情罷了！

倒不是懷疑夏祈音給的解藥有問題，而是解藥既然是獨一份，那就是沒有人服用過。若石觀音的解藥無效，這天下間能求的還是白玉京。在確認柳無眉的毒解了之前，李玉函自然要客氣些。

目送李玉函和柳無眉夫妻離去，無花嘲諷道：「大人果然好手段！」

夏祈音欣然道：「柳無眉是無毒之毒，天下能解此毒者鳳毛麟角，我能解，自然是我的手段。」

柳無眉沒有中毒，可這「毒」卻已成心病，且是病入膏肓。石觀音之物多被宮九轉送給了夏祈音，夏祈音拿出解藥是最能取信於人的。

夏祈音給了柳無眉的三顆葯，是一味奇毒加解藥和中和霸道藥性的溫補之葯。柳無眉服用后，普通大夫不會發現她中毒之事，而真正高明的大夫卻能發現她曾經中毒后解毒。如此一來，柳無眉才能對解藥深信不疑。

真算起來，夏祈音確實解了柳無眉的無毒之毒。

「你竟這麼好心？」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我都是個極好心的人。」夏祈音道，「我不僅巧思治好了李少夫人，還讓人送了請帖去擁翠山莊，邀請李觀魚到白玉京治病。你現在倒像是變聰明了，竟能想到我的用意。」

李玉函和柳無眉吃定了李觀魚中風后無法動彈無法說話，只留下親信監視就匆匆離開了擁翠山莊。可現在擁翠山莊中還有李玉函用李觀魚的身份騙來的江湖前輩，這些江湖前輩受李觀魚「所邀」來完善劍陣，等着李玉函「請人」回去驗陣完成李觀魚的「遺願」。

這個時候，李觀魚那些朋友收到夏祈音的信會如何呢？李觀魚的中風普通大夫治不了，可白玉京有醫仙、醫神醫和鬼醫，身為李觀魚的好友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嗎？救人如救火，李觀魚的老朋友絕不會迂腐的要等李玉函回去，再送醫。

沒有李玉函和柳無眉，兩人留下的親信絕攔不住李觀魚的那些朋友。當這些人不顧阻止，要送李觀魚去治病，會不會發現李觀魚被軟禁的事實？即便不能發現，他們也會將李觀魚就出來送醫，而李觀魚一旦恢復些許知覺，這個秘密就藏不住了。

難怪夏祈音要讓李玉函和柳無眉就近解毒修養！

以李玉函對柳無眉的在意，解毒后一定會修養幾日再返回擁翠山莊，而這段時間足以讓李觀魚之事被揭露。待李玉函再返回擁翠山莊，他是不是少莊主都不得而知了。

李玉函這等不仁不孝之徒，必然會受到江湖人唾棄。即便李觀魚因李玉函是獨子選擇原諒，也要想一想擁翠山莊的未來。

送走了李玉函和柳無眉，夏祈音才着手整理其他事情：「宮南燕，雄娘子活着，你要帶走嗎？」

水母陰姬不允許任何人傷害雄娘子，可兩人也曾立誓永不再見。只要確認雄娘子活着，宮南燕並不需要帶人回神水宮。

宮南燕想殺雄娘子，可這件事基本已暴露。只要她不想和水母陰姬反目，就不能殺。不殺雄娘子，宮南燕竟不知道要如何處置他。

「雄娘子是朝廷通緝多年的採花賊，現在有兩個選擇：你帶回神水宮，但要保證他終生不能再出神水宮；又或者我帶回汴京，交給刑部審判。」

「為什麼？」宮南燕不明白，為什麼夏祈音願意讓她帶走雄娘子。

「以雄娘子所犯之事，入了刑部，少不得一個秋後處決。不過相較於死，囚禁神水宮未嘗不是比死更可怕的懲罰，而我則可以此向神水娘娘討個人情。」

「你要從神水宮得到什麼？」宮南燕不解。

夏祈音負手道：「我希望司徒靜可以自由出入神水宮。」

「你倒是肯為她費心！」宮南燕冷哼一聲道，「此事我可以答應你！」

若刑部判雄娘子死刑，水母陰姬極可能不顧一切去劫囚。汴京城高手如雲，諸葛神侯、宮九，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劫囚根本是自尋死路。那時，不僅水母陰姬會陷入危險，神水宮也會成為整個江湖的笑話。

這是宮南燕絕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相較於此，允司徒靜自由出入神水宮反而不是什麼大事。

司徒靜的身世已瞞不住，水母陰姬以前多有顧慮，故意冷待女兒。如今母女相認，定然會想彌補一二。司徒靜的心早就困不住，水母陰姬最後肯定坳不過女兒，要放她出宮，就如同對雄娘子那樣。

既如此，宮南燕不介意提前答應此事。

「你能做主？」

「自然！」

「好，雄娘子你帶走！」夏祈音乾脆道。

一個採花賊，帶回京中多費糧食。宮南燕願意接手也是極好，雄娘子不是不願意雌伏水母陰姬身下嗎？她偏要將雄娘子送回神水宮，讓他每天回憶一下這段最不願回想的記憶。

「多謝！」宮南燕撿起麻袋準備將雄娘子裝回去。

宮南燕彎腰之際，無花突然出手。

無花一躍而起，刀光如秋水，碧綠森森，迎風一刀斬——真正的迎風一刀斬！

無花一刀斬出，一柄漆黑的劍卻已擋在宮南燕身前。黑色的長劍，無形的劍氣，猶如無處不在的風，風任捲起。劍的主人彷彿早就等在這裏，她算到了無花的每一步，早就看破了方才無花並未全力施為，亦隱藏了真正的實力。

宮南燕感覺到了殺氣，甚至不及反應，刀已經被攔住。宮南燕提起麻袋後退了幾步，就見前方紫霧瀰漫，竟看不清霧中之人。宮南燕連退數丈，脫離那些紫霧，就聽到霧中「轟」的一聲，然後才是刀劍相擊之聲。

宮南燕和南蘋只能勉強看到紫霧之中兩條人影閃轉騰挪，唯有銀光閃閃的飛環偶爾飛出紫霧，卻不知那飛環是何人的暗器。又過了一會兒，飛環從紫霧中跌出，落在了地上。

南蘋撿起一隻飛環，眼巴巴地看向了宮南燕。

「這不像中原的暗器，應該是東瀛的風格！」宮南燕道。

「夏大人打落了無花的暗器，所以她佔了上風對嗎？」南蘋高興道。

宮南燕沒有回答，因為她不知道。又過了一會兒，紫霧中的聲音慢了下來。紫霧散去，無花跪在地上，微微抬起頭。他的臉上帶着微笑，身體卻已向後倒去。

夏祈音的呼吸有些急促，持劍看着無花，似乎在想什麼。

「他死了？」南蘋焦急地上前道。

夏祈音沒有回答南蘋，下一瞬，手中長劍突然一轉，刺入了無花的心臟。

南蘋以為死去的無花在這一劍下陡然掙開了眼睛，死死地看着兩人。那滿懷怨恨的目光，讓南蘋嚇得連退了幾步。

夏祈音拔劍道：「江湖險惡，謹防假死！」

無花的頭歪到了一旁，唯獨那雙眼睜地極大，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何死的如此輕易。

南蘋、宮南燕：……不愧是綠林聞之色變的大魔王，在夏祈音面前裝死，絕對是最愚蠢的決定！

夏祈音一手提起無花的屍體，丟在了李玉函留下的馬上，與宮南燕道別，牽着馬離開。殺人這事，夏祈音素來是能埋就埋。看在南宮靈的面子上，置辦個棺材壽衣，她也捨得。

宮南燕嘆了一口氣，提起裝着雄娘子的麻袋與南蘋回神水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