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凌友友的領地意識比狗還要烈上幾分,更何況面對着一個長相絲毫不在他之下的年輕男孩,目光交接之間的敵意十分明顯,也不管片場是否有偷偷混進來的狗仔,就毫不客氣地問道,“你誰啊?”
宮渝擔心關珩直接說出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急得嗓子一時間有點發癢,咳嗽着去握緊關珩的手,想讓他躲到自己身後,沒想到關珩邊拍着他的背,邊擋在他身前,微微俯視着怒容滿面且自視甚高的凌友友。
“我是哥哥資助的大學生,”關珩還背着那個稍顯狼狽的書包,年輕的面孔上是連凌友友都嫉妒的乾淨漂亮,他禮貌地點頭致意,“凌先生好,我叫關珩,久聞您的大名。”
“資——助——?”凌友友半信半疑地拖着長音,再次對着關珩上下打量了一番,然而實在沒辦法從他的臉上挑出一絲半毫可以嘲諷的瑕疵,只能看着他的穿着,陰陽怪氣地諷刺道,“渝哥不給你錢嗎?怎麼穿得這麼破就來了?”
“哥哥告訴我,心靈美才是真的富有,哥哥給我的錢,都被我用來讀書了,”關珩提起宮渝,便忍不住看向他,滿臉都是發自心底的崇拜,“所以我覺得,如果一個人心思歹毒,整天都想着如何絞盡腦汁地去算計別人,無論他的外在條件有多麼雍容高貴,都……嘖……”
關珩沒再用一個形容詞繼續說下去,而是遺憾地搖搖頭,代表對這種人無話可說。末了,還去徵求凌友友的意見,“您說是吧凌先生?”
自覺地對號入座的凌友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餘光瞄向四周看熱鬧的人,拚命壓制着心中的怒氣,咬着后槽牙笑道,“是呢,小關,別站在門口了,在渝哥的片場呢,影響不好。”
關珩認同地點點頭,拉着宮渝的手指尖,輕車熟路地往裏面走,他剛剛有看到宮渝從哪間屋子裏走出來。
“確實,宮渝哥哥經常默默資助貧困學生,這麼一襯托,對別人的影響確實不好。”
凌別人:“……”操。
關珩的視線落在凌友友攀着宮渝肘彎的手臂上,誠懇地誇讚道,“凌先生,藝術果然是來源於生活的嗎?您和戲裏所演繹的角色一樣奔放熱情呢,不像我,就算有喜歡的人也只敢偷偷地看他。”
凌奔放:“……”媽的。
一直呆在一旁、安靜如雞的宮渝對關珩對答如流的反應感到很驚訝,不由站在原地看得傻了,對關珩暗戳戳諷刺凌友友水性楊花這件事,忍笑忍得極其艱難,但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剛出道的時候,凌友友是拍小電影出身的,後來即便他再明麗脫俗,看起來一副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潔模樣,在觀眾眼裏,他也仍舊是那個一脫成癮的三級艷星。
而關珩的這種看似懵懂的不經意,實則瘋狂在凌友友的傷口上掄大鎚的行為,無疑將凌友友的憤怒值迅速拉滿。
從未受過委屈的凌友友自然是不甘心,他始終都不相信這個長相、身高、包括智力在內都在他之上的男孩子,跟宮渝沒有任何一點不清不楚的關係。
“你給我站住,我告訴你,少存着你心裏頭那些齷齪心思,”凌友友的手從宮渝的身上離開,轉而迅疾地抓住關珩的衣袖,用力一扯,“宮渝不是你這種窮酸的學生可以接觸到的人,要是你真的有什麼企圖,我勸你趁早放棄!”
關珩被他的力道帶得踉蹌兩步,重心不穩,眼看着就要跌撞着撲向凌友友身後的牆壁,幸虧宮渝反應快,一把撈住他的腰身,攬到自己臂間,“啪”地一下揮開凌友友的手,“他膽子小,你別動他。”
凌友友難以置信地指着關珩,不顧偷偷跟着他們到走廊這邊、企圖繼續看熱鬧的幾個工作人員,怒吼道,“他膽子小?!他膽子比我腦袋都大!”
像是刻意要反駁凌友友的話似地,關珩的身體跟着他的這聲暴喝而忍不住輕顫了一下,後退小半步,被嚇到般地環視着周圍默默吃瓜的人,唯諾的道歉聲響起,手上不忘按揉着自己被凌友友推搡得有點疼的肩膀:
“凌先生,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哪句話說錯了,請您不要生氣了,都是我的錯,我道歉。”
說著,他又往自己僅有的依靠——宮渝的懷中,輕輕靠了靠。
凌友友:“……”
環住關珩的瞬間,宮渝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力量的弱小,看上去纖細高挑的金絲雀小鳥依人般地偎在他懷中,他卻摟得無比艱難。
饒是這樣,宮渝也仍是咬着牙,努力把自己身為金主該放的話放完,“凌友友,該說的我已經說了,請你離開。”
言罷,宮渝直接帶着緊捂肩頸部位的關珩進了化妝間,“砰”地一聲摔上門,全然不顧在外面大聲叫罵踹門的凌友友。
“坐。”
宮渝披上被丟在沙發上的羽絨服,隨口對關珩說道。
他剛剛為了躲避凌友友的糾纏,只穿着毛衣就出去了,片場的溫度雖然不至於寒冷,但對於宮渝相較常人而言算得上是極弱的體質來說,已經足夠他結結實實地打幾個噴嚏。
關珩揪着羽絨服拉鏈,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真的嗎?”
做?現在嗎?
“……不然呢?”宮渝奇怪地回頭看他一眼,又轉過頭捂着嘴打了個噴嚏。
連坐下都不敢?他以前究竟過的是什麼凄慘日子?
聽到宮渝肯定的回答,關珩三下五除二地脫掉了外套,隱去眼底的欣喜,靦腆道,“那,那好吧……”
宮渝背對着關珩穿衣服,衣料摩擦的聲音不小,因此也就沒注意到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逼人的壓迫感緩緩從背後方向襲來,宮渝才後知後覺地回過頭,看到少年頸間露出的紅痕,頓時大驚失色。
“你,你幹嘛?你把衣服穿好!我是說讓你坐下,坐在沙發上,懂了嗎?”
關珩眼底仍是純凈清澈,倒像是宮渝想歪了一樣,他紅着臉掖好領口,聽話地走到沙發邊,害羞坐好,“我以為哥哥想讓我這樣。”
“沒有,我不會再動你了,昨,昨晚……”宮渝提及自己理虧的事情,不禁結巴起來,扯着毛衣的袖口反覆搓揉,難以啟齒地解釋道,“昨晚是我的責……全責,所以我不會委屈虧待你的。”
他剛說完,關珩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宮渝跟前,半蹲在他腿邊,握住宮渝冰涼的雙手,仰頭看他,“是哥哥就沒關係。”
少年的情感真摯熱烈,宮渝被那雙眼裏的情意所感染,忍不住摸了摸關珩烏黑的額發,“唉,你啊。”
怎麼就喜歡上他這麼個老東西。
方木進來送飯的時候,宮渝正靠在椅背上,等化妝師給他粘假髮套,見到趴在桌上看書的關珩,方木一臉壞笑地指指從鏡子裏跟自己對視的宮渝,朝他比了個大拇指,轉身肩膀一顫一顫地走出去。
即便只是個模糊的背影,宮渝也知道他是在偷笑。
“好了,謝謝毛老師,”宮渝粘好發套,示意化妝師先出去,這才回頭叫關珩,“小關,快到中午了,你來吃點東西,一會兒我上戲,不能在這邊照看你了。”
關珩聞聲抬起頭,端詳着宮渝即便上了妝也仍顯頹累的臉頰,“哥哥的臉色不是很好,你才是應該多吃點東西。”
昨晚他把宮渝抱到床上的時候,不小心看見了宮渝身上的各處淤青傷痕。外人都道演員賺錢容易,工作幾個月就把普通人一輩子的錢都賺到手,可看到那些傷后,關珩才明白,宮渝確實是值得的。
自從兩年前拿了滿貫影帝之後,身為日進斗金的內娛頂流,宮渝卻從不鋪張浪費,賺到錢也只是救助社會上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是被網絡上那些噴子各種羞辱,說他表裏不一,只是裝裝樣子,內里始終是那個插足他人感情的黑心舔狗。
“小關?”宮渝叫了關珩好幾聲,發現他在盯着自己發獃,不由有點擔心,“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吧,別在這陪我了,很累的。”
“不,我不累,”關珩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哥哥太好看了,我看得呆了。”
宮渝被他雙手拄着臉的可愛樣子逗笑,端着方木送進來的餐食走到關珩旁邊,拉出一旁的椅子坐下,把牛奶推到關珩手邊,“喝點牛奶,你還在長身體呢。”
關珩沒再推脫,聽話地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餘光瞄見宮渝滿臉慈父笑地看着他,關珩目不轉睛地盯着牛奶盒,感嘆一句,“要是可以天天喝到牛奶就好了。”
宮渝的心又軟得一塌糊塗,他握住關珩的手腕,丈量了一下粗細,語重心長地向他保證,“小關,你放心,我一定讓你茁壯成長。”
關珩笑逐顏開:“謝謝哥哥!(*^▽^*)”
陪關珩吃完了早午飯,宮渝順手拿起關珩撕下來的吐司邊塞進口中,邊擦嘴邊往外走,“今天星期六,學校應該是沒有課吧?你就在這裏看書,等我回來,我帶你去吃飯,然後我們……簽合約,商量一下酬勞方面的事。”
吃東西的過程中,關珩發現宮渝真正下肚的吃食並不多,想起他一會兒要拍戲,吃多了會對狀態產生影響,也就沒再追問,站起來跟着宮渝一起走了出去。
宮渝出去的時候接了個製片人的電話,沒太注意身後跟出來的關珩,直到導演跟他說話的時候,才發現關珩像個小企鵝一樣亦步亦趨地追着他。
“小朋友,你也是學表演的?”
陳可宏導演是輝途娛樂合作最為頻繁的大導演,凡是有宮渝參演的影視劇,都或多或少地有他的身影,兩人共事多年,合作親密無間。
他業務能力強,細節完美,鮮少能被觀眾挑出紕漏,並且對於發掘新人演員這一方面尤為擅長,看見關珩這樣優越的外在條件,陳可宏的愛才之心難免活泛起來,因此才忍不住問了一句。
“陳導,這是我……”
宮渝還沒說完,關珩就自告奮勇地向陳可宏打了招呼,“陳導您好,我是宮渝哥資助的學生,今天沒課,所以想來劇組幫幫忙什麼的。”
他這一句話,把宮渝的愛心、平易近人和教導有方通通展示在了人前,機靈的模樣看得陳可宏越發滿意,只想拉他進組。
“小朋友的外在條件不錯,”陳可宏知道關珩沒有做自我介紹的真正含義,但還是把想說的話堅持說完,“以後有機會,或者有這個想法,可以讓小渝帶你來試試戲。”
關珩頷首致謝,沒再吭聲,見陳導已經開始給宮渝和女主角講戲,這才微微側過頭,眼神冷然地望向坐在攝影機邊的凌友友。
還不走。那就送你一份大禮。
今天的橋段是宮渝所飾演的皇太子,在篡權為王的叔叔的壽宴上,偷偷在御花園中和自己曾經相愛過、如今卻成為了自己母妃的姑娘訣別的戲碼,今日一過,他就要為了枉死的父親而戰鬥,重新奪回王位。
和他搭戲的女演員是近幾年新崛起的清純小花宋萋,小姑娘年紀不大,翻紅速度快到讓同期眼紅,聽說家境背景相當不凡,但她並非是花瓶,演技可謂靈得很,整部戲宮渝屈指可數的幾場感情戲裏,只有和她對戲的時候才是最輕鬆。
只不過每次都會被凌友友在一旁監視着,讓宮渝覺得極其不自在。
而今天又多了個人,這令宮渝有一種小時候偷偷溜去網吧,卻被老師和家長逮個正着的滋味。
這種被在意的人盯着的感覺,讓宮渝直到聽見了“action”才瞬間反應過來,順勢一把抱住朝他撲來的宋萋。
美人入懷,關珩眼神一黯。
然而光是個一鏡到底的擁抱片段,宋萋卻怎麼也拍不好,cut了七八次,連整日笑呵呵的陳導臉上都掛滿了煩躁。
宮渝按揉着被宋萋撞得發脹的右臂,默默地嘆了口氣,反省着自身的不足。
陳導要求的這個鏡頭,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擁抱,既要唯美,也要凄涼,務必得體現出兩人從此以後勢不兩立的決絕,和依依不捨的苦痛。
所以宋萋撲過來的動作要孤注一擲,是那種把全部的信任都砸在皇太子身上的那種倔強。
關珩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宋萋,突然看見坐在休息區喝水的她和助理對了個得逞的眼神,滿臉都是小女生的羞紅得意。
而宮渝仍舊站在原地反覆伸展着手臂,一遍遍重複自己方才沒有做好的動作。
“太不要臉了,彪子。”
凌友友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伴隨着氣不過的粗喘聲,“媽的,宮渝傻嗎?看不出來她故意的?”
關珩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終於,NG了十好幾次的宋萋俏臉通紅地鬆開了宮渝的肩膀,後退兩步朝他鞠了一躬,“麻煩宮老師了,實在不好意思。”
宮渝搖搖頭,也說了句不好意思,轉身朝關珩走去。
宋萋個子不高,和宮渝搭戲的時候,只能穿着厚底鞋,兩個人的畫面才能拍得好看。
戲一結束,宋萋的助理急忙上來扶她,走到休息區換鞋,可她找了半天,都沒看到提前放好在椅子邊的那雙拖鞋去了哪裏。
“小宋的鞋呢?拖鞋哪去了?”
“傻站着幹什麼?都來幫萋萋找鞋啊!”
“那裏也找一找,別漏了。”
關珩笑眯眯地跟着健步如飛的宮渝,優哉游哉地走回化妝間。
“天哪——!”
身後傳來驚叫聲。
“凌老師,您把萋萋的拖鞋藏在自己的背包里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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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友友:我他媽心態崩了。
宮金主:你欺負我的人還有理了?
關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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