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陳小洛根據給的地址來到任務地點，發現這裏成了商業區，原來的位置成了市區一座巨大的環形商場。

一開始陳小洛還以為鬧鬼現場在商場裏面，沒頭蒼蠅圍着轉了好一圈就是走不到，跟憑空消失了似的。

蘇深一開始還很開心地跟着飄，看啥啥新鮮，可在同一地點路過五次后，就開啟不耐煩模式，氣沖沖嚷嚷要自己玩，她跟着陳小洛好久了，時間到了，該陳小洛配合她了。

一開始陳小洛好言相勸，企圖讓蘇深明白自己並不是在玩，蘇深兩手掐腰：“王八念經！”

成功把陳小洛鬧煩了，給自己塞了個耳機悶頭就走，權當沒蘇深這麼個鬼，到後來，幾乎是陳小洛拉麻袋似的用束縛拉着蘇深到處逛，本就不平坦的路途雪上加霜。

結果最後發現，任務地點居然在商場大樓中間，也不知道開發商怎麼想的，商場中間留了塊空地，一座兩層居民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杵在那裏，特別突兀，只有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能進去，還專門請了個保安攔着不讓進。

“你們這些大學生，年紀輕輕不知天高地厚，一天到晚找地方探險，不想活了去別的地方作死，別連累我，我還要拿工資。”鐵門前，五大三粗的中年保安一臉不耐煩。

名正言順被花錢請過來的陳小洛：“...那個……”

“走開走開！”保安不想聽她說話，認定她是活擰巴了的大學生。

陳小洛沉默一下，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電話接通過程中，三個戴着墨鏡，道士打扮的男人走過來，領頭那個最高，大約一米九左右，右邊那個稍矮小一些，是個胖子，肚子臃腫，腿卻很細，灰色道袍在他身上像披了件床單，左側那個身形瘦小，戴着鴨舌帽和一次性口罩，露出額前染燙過的短髮，和一雙狹長的眼睛。

那保安一看見他們，當場變臉，抬手摁開遙控大門，親切友好地道：“三位就是馬哥請來的高人吧？馬哥交代我在這等着，我從早上過來等到現在，終於把你們盼來了……三位道長辛苦，吃飯沒？”

那三個人一愣，對視一眼，各自最高的那個道：“不吃了，我們還要忙。”

“哦哦，”保安道：“那我就先走了，道長加油！”

他轉頭看到一旁的陳小洛，眉頭擰巴起來：“你還在這幹什麼？都說了這裏不能探險！”

陳小洛視線在三個道士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回到保安臉上，伸手指了指自己：“那我走？”

“等一下！”高個子道長突然開口：“這女孩跟我們一起的。”

“啊？”保安愣了一下，想不明白除鬼要女大學生幹什麼。

“就...她是打下手的！幫我收拾東西！”

大肚子道長幫腔：“對，抓鬼門道多着呢！你不懂，她不是外人，沒事兒，你回去吧！”

保安撓撓後腦勺，將信將疑，但是道士們都這麼說了：“……行，那我走了，大妹子，剛才對不住，我這也是工作，咱們互相理解理解，你別往心裏去。”

陳小洛：“……？”

保安攔人是真攔，說走也是真走，離開的時候頭也不回，健步如飛，活像逃命。

“來吧。”高個子道士招呼陳小洛跟着一起進門。

陳小洛掛掉沒接通的電話，歪了歪頭，唇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細碎的劉海耷拉下來，遮住半隻緋紅色的眼睛：“好啊。”

走路的時候，高個子道士來到陳小洛身邊，沖她眨眨眼：“你也是來探險的嗎？”

陳小洛笑容加深，眼底閃着意味不明的光：“也？”

戴鴨舌帽的道士湊過來，“初次見面，我們是銅海大學的大二在校生，我叫丁彥凱，大個子叫穆洪傑，那邊是姜一舟和龐瑾瑜。”

陳小洛還沒來得及說話，大肚子道士的肚子突然動了一下，一陣撲騰，道袍底下多出兩條細瘦的腿，一個扎着馬尾辮，看起來特別活潑的小個子女生跳了出來。

“憋死我了！呼——”

姜一舟邊脫道袍邊道：“瑾瑜你減減肥吧，你好重，我腰都要斷了，不對，肯定斷了！你要補償我一星期早飯！”

“你快拉到吧！”龐瑾瑜道：“八十斤的女孩子都抱不動就算了，居然還好意思說出來，不嫌丟人。”

她轉頭看到陳小洛，眼睛一亮：“好可愛呀！小姐姐你好，你叫什麼名字？一個人探險嗎？”

陳小洛也跟着笑了下：“你們好，我是陳小洛。”

穆洪傑道：“你一個女生居然一個人來這種地方，膽子好大，不害怕嗎？”

“還行，習慣了，人多反而不方便。”陳小洛說話時，蘇深漂浮到上空，雙眼放光地看着那個類似居民樓的建築，興奮地怪叫。

憑藉這兩個月陳小洛對蘇深的了解，她敢斷定，這是蘇深發現食物的樣子。

她斂下眉目，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穆洪傑還以為陳小洛在逃避沒有夥伴的窘迫，在她的認知里，女孩子都是進個鬼屋都要男生牽，嘴上說著不害怕，其實一個比一個膽小嬌氣的生物，比如他們一起來的龐瑾瑜，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其實有點風吹草動就往姜一舟身後竄，邊尖叫邊抱着人不撒手，名義上探險，實則追男朋友。

於是穆洪傑善解人意道：“不會啊，人多有個伴嘛，小洛跟我們一起吧，也好互相照應，龐瑾瑜天天抱怨隊裏就她一個女孩子，嫌我們幾個男人啥也不懂。”

他們說話的空檔，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幾個大學生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回頭，發現鐵門自己關上了。

龐瑾瑜尖叫一聲，一把抱住離她最近的姜一舟。

姜一舟沒被門嚇到，反倒被她嚇了一跳，“放手、呼吸、呼吸不過來了！”

穆洪傑回過身來后第一時間去看陳小洛，嘴裏念叨：“大門而已，應該是年久失修的正常現象，沒……”

結果一回頭，原本陳小洛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喏，早跑了。”丁彥凱示意他看前面。

穆洪傑順着看過去，果然看到一抹秀麗的背景在發足狂奔，眼瞅就要進屋了。

“還真是...活力十足的可愛妹妹啊……”穆洪傑目瞪口呆。

陳小洛完全是被逼迫的。

鐵門“哐”一聲關上，陳小洛預感成真，蘇深就像聽見起跑令的運動員，二話不說直接開沖，陳小洛慢了半秒，被拉得一個踉蹌，好在她反射神經說得過去，迅速調整腳步跟上了，不然就得拖麻袋似的被拖在地上一路摩擦。

距離近了，建築的全貌映入眼中，這棟房子和上個年代農村改城市的自建房沒有兩樣，是一座貼滿白瓷磚的二層小樓，二樓有大大的陽台，因為年舊失修缺乏打理，門窗早已變得破破爛爛，周圍雜草叢生。

陳小洛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緋紅色眸子變成更加深沉的絳紫色，無波無瀾，像溶於黑暗的乾枯血液。

視線變得清明，房子真正的被隱藏起來的模樣完整展現出來。

陳小洛知道這裏不平靜，但也沒想到竟嚴重至此，她忽然有點明白開發商為什麼將所有房子都推了，唯獨留下這麼一棟。

並不是不想拆，是拆不了，就這鋪天蔽日的怨氣，工程隊師傅恐怕還沒開工就慘遭不測了。

房子的每一寸角落，包括肆意生長的植物，無一例外都被一層粘稠的黑色怨氣包住，初步分析，室內死過不止兩個人。

陳小洛望向它的同時，破損的大門口，有個乾屍模樣的鬼站在那裏，空洞的眼部朝着衚衕大門方向，身邊的黑氣雲山霧繞，滾動翻騰，蠢蠢欲動。

陳小洛腳步不停，右手拇指與掌心夾着小茶刀，手腕一抖，茶刀出鞘，準備進門的同時順手送這鬼去投胎，就看見高空中的蘇深一個猛子紮下來，從她身邊猛竄過去，撈起那乾屍，炮彈似的衝進屋裏，搖搖欲墜的木門被徹底撞碎，揚起大片塵土，厲鬼的嚎叫聲從屋內傳來。

陳小洛：“……”

她用手臂擋開彈過來的木頭，左手撐着水泥壘砌的籬笆外牆，縱身一躍翻了進去，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片刻猶豫，驚呆了身後不緊不慢的探險小隊。

穆洪傑：“……你們說我要是追她，能成功嗎？”

龐瑾瑜抱着姜一舟的胳膊不撒手，聞言鄙夷道：“我沒記錯的話，你昨天剛接受了學妹的告白。”

穆洪傑給自己辯解：“我只說試試，還沒同意呢，沒同意就不算交往，你可別玷污我的青白。”

“渣男！”龐瑾瑜翻個白眼，對姜一舟道：“渣人者人恆渣之，穆洪傑不會有好下場，你可別學他。”

“你懂什麼，”穆洪傑不屑：“我這不是渣，是博愛，是社會公益，我要給每個需要我的女孩子送上專屬於我的溫暖。”

龐瑾瑜比了個叉，迅速閃到一邊：“滾滾滾，離我遠點，人渣勿近！”

“走了，別掉隊。”姜一舟拽着龐瑾瑜的衣領把人拽回來。

陰陽眼不止能看清鬼怪，也能看到一些由怨氣累積所留下來東西的影響，比如作為殺人兇器的毒藥，即使被兇手沖洗乾淨，因為毒藥和受害者血肉緊密接觸，且一般分離不開，那麼受害者的怨氣就會滲透毒藥，即使兇手將毒藥清洗乾淨，沒清洗前的影響依舊會被記錄下來。

所以，當陳小洛落地時，迎接她的，是從屋裏一直淌到院子的大片血跡。

她抓了把旁邊槐樹的樹枝，盪悠着換個方向，避過血跡輕盈落地，一抬頭，槐樹樹杈上蹲放着個人頭，人頭嘴角淌出濃黑的血，順着樹皮裂紋一直流到地上，凸起的眼珠無神地盯着她。

“分屍現場啊……”

陳小洛自言自語，用小茶刀一筆一劃在樹榦上劃了個八卦陣圖案，然後用刀尖蘸取人頭流下來的血，抵在八卦圖正中央，小聲道：“投胎去吧，下輩子幸運點兒。”

話落，八卦圖冒出一道白光，順着血液一路往上，將人頭包裹住，白光更加耀眼。

人頭依舊盯着陳小洛，兩道血淚從眼睛裏汩汩流出，片刻后，白光熄滅，人頭消失不見。

陳小洛早在白光亮起時就轉身往屋裏走了。

她站在門口，蘇深站在屋內正中央，腳邊七零八落一地斷肢殘腿，看模樣似乎是那隻殭屍身上的東西。

吃剩了還是挑食？

陳小洛心裏打了個問號。

順着蘇深的目光抬起頭，饒是陳小洛見慣了血淋淋的場面，也不禁為眼前的場景動容。

天花板上，用鐵橛子釘着四隻肢體扭曲的鬼，一男一女兩個成年人，和兩個女孩打扮的四五歲孩子，他們衣着光鮮，身上除了大片血跡之外沒有任何灰塵，無一例外睜着眼睛，眼神木訥，表情猙獰，鮮血不斷滴落下來，在地板匯聚成大片血窪，淌出房門，流到院子。

慘烈的犯罪現場被還原的巨細無遺，陳小洛秀眉微蹙。

死於非命的人，如果有足夠強烈的怨恨，有可能直接跳過頭七，怨氣使他們在死亡的瞬間化為鬼魂，如果得不到解脫，怨氣越積越濃，外表也一直保持臨死時的模樣。

他們被困於某個時間點，長時間承受痛苦而得不到解脫，就會開始報社，但凡踏入他們活動範圍的一切，不管人還是動物，都會被無差別攻擊，直至死亡，俗稱黑化。

這不難理解，別說是鬼，就算是個人，你搶了他東西，還莫名其妙把他關在小黑屋裏幾十年不讓出去不讓見人，這人鐵定也得瘋。

陳小洛觀察鬼的同時，那幾隻鬼也發現了她，乾涸凸起的眼睛咕嚕嚕轉了一圈，鎖定陳小洛。

光線暗了下來，陰冷的鬼氣開始彌散。

“風起。”

陳小洛低聲念着，邁出半步，足尖在地面劃出道半圓，抬起手，罡風乍起，以她為圓心的罡風猶如小型龍捲，將四周翻騰的黑色怨氣裹挾包裹，濃重的黑霧打着旋被吹開，漾出水一般的黑色漣漪。

剎那間，女人的尖叫與孩童的哭聲一同響起，伴隨着時不時鈍器撞擊血肉的聲音愈演愈烈，破舊的窗戶被大力關上，玻璃落在地上摔成碎片，陽光被徹底阻隔在外，室內溶於黑暗。

“啪嗒——啪嗒——”

絳紫色眸子不動聲色掃過一圈，將陸續落下的厲鬼盡收眼底。

陳小洛唇角微微勾起，這樣的狀況使她感到愉悅，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血液流速正在加快，骨子裏的好戰基因瘋狂叫囂，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而無比興奮。

還有比不計後果痛痛快快地戰鬥更令人開心的事情嗎？

就目前來說——並沒有。

陳小洛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拋，將檀木小茶刀高高拋起。

“開！”

小茶刀刀身憑空出現一個陰陽太極八卦圖，下落速度變得緩慢，刀身亮起明黃的光團，逐漸變大。

光團消失時，陳小洛信手一握，一柄泛着銀白冷光的唐刀出現在手中。

這把唐刀沒有刀鞘，刀身比普通唐刀長二十公分，刀柄烏黑，刀刃雪白，散發著冷兵器獨有的威嚴。

陳小洛單手握住唐刀，把刀當劍用，側身的同時抬臂，刀身豎起刀刃向外，一隻成人體型的鬼擦着刀刃撲過去，身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那鬼落地后，腦袋朝後仰成個詭異的弧度，用奇異的角度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喉嚨發出水泡似的“咕嘟”聲，似乎不明白自己怎麼受傷了。

陳小洛沒給他反應時間，提刀就砍，翻湧的黑霧瘋狂聚集在鬼身前，企圖攔住並反擊，罡風緊隨其後，包裹住陳小洛的刀刃，將黑霧生生吹散，露出被護在後方的厲鬼。

厲鬼眼睛流出鮮紅的血，迎着陳小洛的刀猛撲上去。

陳小洛是個性格與外表極度不符的人。

她有一雙緋紅的圓眼，睫毛很長，鼻樑小巧，花瓣唇，臉也有點肉肉的，偏包子，身量不矮，但因為常年運動附着了一層薄薄的肌肉，並不形銷骨立，使她感官看上去並沒有實際那麼高，再者她天生自然卷，懶得搭理便剪了個到耳根的波波頭，平時還喜歡戴個大黑框平光鏡，穿寬鬆款連帽衛衣。

所有元素加在一起，標準森系萌妹，人畜無害，非常具有欺騙性，導致她從小到大，走被誇到哪，還全是誇她可愛。

然而實際上，陳小洛脾氣不好，愛記仇，睚眥必報，擅長算計，打架還喜歡上頭。

一上頭就不要命。

鋼筋鐵骨的巨大唐刀在她手裏好似竹竿，沒有任何多餘動作，揮起來行雲流水，只攻不守，刁鑽狠辣，直擊要害。

不要命似的。

厲鬼過手兩招落入下風，沒幾分鐘就撐不住了，就在陳小洛準備了解他的時候，另一隻鬼襲了上來。

不多廢話，出刀的角度一歪，刀刃對着攻過來的鬼迎面砍過去，自然流暢到原本的致命刀像是個假動作。

新加入的鬼聰明一些，知道正面剛不過，開始使陰招，利用屋內陳設，在陳小洛視線死角悄摸偷襲。

陳小洛頭也不回，轉身避過，刀柄反手一拍，不偏不倚打在厲鬼後背，厲鬼當場趴下。

這時，另外一隻厲鬼突然大叫一聲，地板頃刻塌陷，兩隻厲鬼直接掉了下去。

陳小洛一看，不閃不避，任由厲鬼抓住她的腳踝，將她也拖拽下去。

戰火紛飛的大廳瞬間安靜如雞，只留地面一個看不見底的大坑，和因塌陷而激起的塵土。

蘇深坐在通往二樓的樓梯扶手上，懷裏抱着那四隻厲鬼中的一隻小孩鬼，邊吭哧吭哧地啃，邊圍觀陳小洛干架，正看到興頭上，抬手準備鼓掌，還沒拍下去，人沒了。

蘇深：“？”

然後束縛被拽了一下。

下一秒，力道陡然變大，蘇深整隻鬼被束縛帶着飛速下墜，措不及防的失重感使她腦子一懵。

“？！”

來不及多想，她把手中的鬼團吧團吧，一口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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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深：感謝老鐵的精彩演出！給老鐵刷個火箭！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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