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屑:今夜難以入眠(捉蟲)
答應晶子的時候,福澤諭吉還沒意識到自己攬下來一個多麼麻煩的差事,直到他把樂譜寫了出來,並且準備填上日文歌詞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常見的錯誤。
真以為作詞翻譯很簡單嗎?那真是想多了。
以福澤諭吉對於日文與中文的掌握,正常的翻譯雙方的文學作品都完全沒有問題,最多就是語言沒有專業人員那麼優美罷了,而如果換成是歌詞的話……意思翻譯過來倒是沒什麼,關鍵是要押韻啊!
生搬硬套的翻譯是不可以的,要不然前世直接讓度娘在線翻譯一下,豈不是所有的歌詞都能夠多國版本了?關鍵是翻譯過來之後還要有音韻的美感,這就非常考驗人的實力了。
可是,說到的事情就要做到,而且,真要說的話,雖然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但是憑藉他的曾經學過的樂理知識和語言知識,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不能說達到十全十美,讓人傳唱的地步,但是至少也不會太過突兀。
洗了個冷水臉冷靜一下,福澤諭吉剔除了原本的一些備選歌曲。
太複雜的歌肯定是不行的,不說短時間內晶子學起來會困難,就單純的翻譯他也來不及一個晚上,只能選一些朗朗上口,簡單易懂的,如果能夠應景的話會更好。
要簡單易學,還要優美動聽,寓意深遠,說到這幾個條件,他第一時間就想起了某首曾經小學的時候音樂考試時考過的歌曲。
他不知道未來的教育改革有沒有把那首歌刪掉,但是,既然曾經它可以作為小學生音樂考試的考題,在課本上佔據了重要的一頁,那麼這首歌就應該是合適孩子唱的。
“就決定是你了!”
下定決心的福澤諭吉開始奮筆疾書,他記憶中的這首歌只有中文版本和英文版本,並沒有日文,而他就是要根據另外兩個語言版本,結合曲調把最合適的日文歌詞寫上去。
一張張白紙在他手下被填滿,又一個個被揉成了一團堆在一旁。
森鷗外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似乎從來不會被難題困擾,什麼東西都能一劍斬斷的銀狼苦惱地握着筆擰眉沉思,那嚴肅的樣子差點讓他以為桌上的不是什麼娛樂的歌曲曲譜,而是什麼事關國家大事的重要文件。
——這個人的外表真的挺有迷惑性的。
森鷗外不由得如此想。
以對方的敏銳,絕對是早就發現他走進來了,可是,對方卻連頭都沒有抬,繼續鑽研着手中的紙張,彷彿他這個人就不存在一般。
森鷗外忽然有一種搗亂的衝動——如果現在他衝過去把對方手中的紙筆搶過來,或者在對方的手稿上塗鴉的話,那張似乎萬年都不會變的冰山臉會不會崩壞呢?
當然,這也只是想想罷了,他是不可能真的衝過去惡作劇的。
“軍歌匯演”計劃可能會有鼓舞士氣的效果,信奉“最優解”的森鷗外不可能出於心內的小九九去破壞這種明顯對己方有利的計劃。
所以,最終,理性至上的森鷗外無聊地拉了另一把椅子坐到了書桌前,開始翻看起那些廢稿來。
看着看着,他的神態也有些微動,似乎被觸動了什麼一般。
其實他並沒有學過音樂,對於五線譜的了解也只是略微知曉認識的一部分,這樣他仔細去根據曲譜想像出那美妙的曲調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看得懂歌詞,而且,也有一定的審美。
不說曲調如何,至少,這些簡單又樸實,卻真摯的歌詞也觸動了他心中的願望。
——願我們的祖國永遠平安、頑強。
這其中祝福之意就算是森鷗外這種不關心音樂的人都能感受得到,而且,他還隱隱感受到了其中某些關於“愛”的抒情,只是一時間很難用具體的語言來表述。
如果福澤諭吉知道森鷗外的內心想法的話,肯定會誠懇的告訴他,這就是欠缺的義務制教育,沒有系統學過語文……在日本叫做“國文”的弊端了。
本來覺得福澤諭吉多半是在浪費時間的森歐外也漸漸認真了起來,靜靜坐在那裏看人寫着什麼……
直到福澤諭吉自己都不記得改了多少個版本之後,勉強選出了一個讓自己滿意聽上去順耳的日本版歌詞后,抬頭就看到了一隻森鷗外在朝着他發獃。
哦,對了,剛剛他寫到一半的時候,對方就進來了,不過看那樣子也沒有打擾他的意思,他就沒去管。後來寫的入迷了就忘記對方的存在了,所以……
“閣下有何貴幹?”
福澤諭吉非常耿直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他可不相信對方會因為關心晶子要學的歌曲所以特意來“考察”的。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方肯定有什麼其他的打算。
“唔,畢竟是晶子要學的東西,我這個哥哥總是要關心一下的嘛!”
森鷗外想也不想的就開口,在看到福澤諭吉不信任的眼神時,也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抽。他懷疑眼前這個劍士對自己有偏見,而且他還有證據。
福澤諭吉面無表情地聽着對話說謊,也懶得揭穿對方繼續扯皮,直接道:“那麼現在森閣下應該已經看完了,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的話你就可以走了。
福澤諭吉的眼神非常直白地表現出了這個意思,森鷗外見狀露出了一個假笑。
“既然如此,福澤閣下,鄙人也叫不客氣的直說了——身為舍友,對您這種大半夜不睡覺還開着燈打擾人睡眠的行為,實在是有些敬謝不敏。”
福澤諭吉:“……”
房間之內滿是寂靜。
沉默了半晌,福澤諭吉才後知後覺聽到了什麼。
“我以為……這裏是我的宿舍?”
這還是這傢伙給他指路的呢!
“沒錯,這裏當然是福澤閣下的宿舍。”森鷗外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過軍營條件有限,你覺得自己可以獨自一人霸佔一個房間,一個書房(客廳),還有一個淋浴室衛生間嗎?”
對此,福澤諭吉表示沉默。
他這才反應過來,在這個時代的戰場前線,這種一室一廳一廚一衛標準的單人公寓,似乎已經是水準非常不錯的房間了,不是一般人能夠享用的。
“雖然我是指揮官,你是副指揮官,但是由於我們‘尊敬的’天皇陛下的關係,您可是‘特派’的監理人,說是和我平級也沒什麼問題。”
森鷗外這話說的頭頭是道,還特意做出了一副假的要死的尊重表情。
“既然是天皇陛下的人,怎麼也不可能讓您和普通的士兵一樣睡大通鋪,自然只有安排在我的房間了——我的住處可是這裏的最高級了哦!”
森鷗外沒有說的是,他確實不可能把對方安排在大通鋪,但是其實他完全可以把對方安排在一些將校或者小隊長的宿舍,然而他卻沒有那麼做,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想要就近“觀察”(監視)這位銀狼。
儘管通過之前的接觸,他覺得已經大致把握了對方的性格,可是,貿貿然就這麼下結論,判斷一個人的本質是不現實的,他需要長期的觀察。
晶子的存在實在是太過重要了,他經不起任何的風險。
森鷗外更加沒有說的是,他的住處的確是最高規格的,只不過一般情況下,他的住處可不是在這裏,而是指揮部那裏和自家愛麗絲一起的房間。
至於這裏,不過是“官方”分配給他的宿舍罷了,基本他都不過來住的。
若不是因此,福澤諭吉也不會因為這裏的生活氣息太少,而誤以為這就是分配給他的新宿舍了。
多了一個舍友的福澤諭吉倒是沒有多大感覺,畢竟不過是合住而已,不是很正常嗎?以前16個人的宿舍他都住過,現在不過是兩個人罷了。
就算他們兩個不怎麼合得來也無妨。
所以,面對這個出乎意料的狀況,福澤諭吉只是點了點頭,“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唔~說起來還有一點比較麻煩。”森鷗外眨了眨眼睛,異常無辜地道,“都怪福澤閣下過來的時候沒有做好準備,剛剛還一直寫東西,現在另一張床還沒有鋪好哦!”
言下之意已經昭然若揭——今天的銀狼閣下只能滾去地板上將就一下啦!畢竟這裏連沙發都沒有,或者對方也可以趴在客廳的書桌上睡一會兒?
福澤諭吉自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來的時候就被告知過帶一些自己常用的物品和貼身衣物就可以,其他的被褥之類的軍隊裏都有,因此自然是輕裝簡行過來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進房間的時候發現沒有第二個人生活的跡象,床單和被褥也一看就都是新的沒用過,自然誤以為自己是一個人的房間,也以為那些東西都是給自己準備的。
理所當然的,他也就自然就沒有去後勤處領自己的被子床單什麼的,導致了現在沒有床睡。
福澤諭吉深刻懷疑,之前那個頗具有迷惑性的場景就是森鷗外惡作劇,故意搞成那個樣子想要捉弄他。
都半夜了,他當然不可能現在去打擾別人領自己的物資,所以,他小心翼翼收好了自己地曲譜詞譜之後,抱着劍直接靠着牆坐了下來,並且閉上了眼睛。
不過是將就一晚上罷了,根本無所謂。
以前他蹲人的時候,熬夜的時候不都這麼過來了嗎?他還曾經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追殺目標呢!
達到目的的森鷗外本來還唇角翹起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城,可以把小本本記上的仇劃掉一小筆,卻又驀然看到對方靠着牆的時候僵住了。
房間的牆,是白色的。
儘管是指揮官,但森鷗外本質的確是醫生沒錯,他也的確是天才的跳級了東大的醫學系,所以……作為醫生的職業病,其實他也是有的。
還不是未來頹廢大叔的森鷗外,此時還是家族勢力鼎盛時候的精緻小少爺,看着那雪白的牆壁被硬生生抹上了一抹灰色的污跡,面無表情地取消了之前劃掉記錄的打算,然後默默再記了一筆。
“污”牆之仇,不得不報!
黑暗中,福澤諭吉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陣惡意,銀綠色的眼睛驀地睜開,和森鷗外紫紅色的眼眸對上。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對於森鷗外幼稚的惡作劇行為,福澤諭吉是懶得搭理的。
他的心中可不認同日本的法律規定,在他心裏,到了十八歲那就是成年人了,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如果對方年紀再小一些的話,指不定他還有興趣去“教導”一番,現在的話,還是算了。
以為對方還在耿耿於懷之前挨打的福澤諭吉沒有道歉的打算,畢竟,他根本不後悔剛剛給了對方一拳頭,自然也談不上要賠禮道歉了。
不過,剛剛他霸佔了書桌並且打擾了對方睡眠似乎也是事實……
福澤諭吉想了想,勉強做出了一個補償。
“放心,今晚我守夜,不會讓人來偷襲你。”
想了想,福澤諭吉又覺得這話有些奇怪,補充了一句。
“以後也是,我警惕心很高。”
作為指揮官,肯定有很多人想要他的狗命吧?福澤諭吉覺得作為同住人,他可以順帶保護一下對方,免得這一支軍隊群龍無首,那就糟糕了。
森鷗外:然而我並不覺得高興。
森鷗外覺得自己要失眠了。
理智上他知道,銀狼不是那種會偷襲的人,也是有話直說的性格,但是,剛剛那種說法……以自己之心度銀狼之腹,他覺得對方這話可能就是個威脅啊!
今夜不敢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