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芙溪眨了眨眼睛。
她的睫毛很長,在外眼角略微下垂,透出一種半遮半掩的羞澀。
“啊——”
她突然高分貝的尖叫聲令面前的男人猝不及防。
就像普通人在目擊兇案現場時因為驚恐而發出的聲音。
於是三秒鐘之後,在廚房裏擺放果盤的莉莉聽到動靜到達這裏,黑髮男人手裏的布丁冰剛嘗了一口。
他瞥了芙溪一眼,後者用口型對他說了一句話。
【我很老實的。】
呵呵。
倒是挺會當場報仇的。
“芙溪小姐,出什麼事了——”
莉莉氣喘吁吁地進來,在看到窗台上的男人時,表情由警惕變成了震驚,繼而是驚喜。
“甚爾少爺!”
這回輪到芙溪震驚了。
面前的男人就是從禪院家出走的禪院甚爾,也就是她這裏的原住戶。
——不,現在應該叫他伏黑甚爾,因為他已經入贅了。
關於他入贅這件事,芙溪是從未婚夫禪院直哉那裏聽說的。
禪院直哉嘴碎,時常在她面前點評自己的哥哥們,不是這個長得丑,拉低了禪院家在御三家的顏值水平排名,就是那個廢,術式拉稀,全靠咒具死撐。
唯獨對伏黑甚爾,只有稱讚。
長得好,身材好,實力強大——但他總會在最後加上一句總結。
“可惜這裏沒人能理解甚爾君的強大,放眼望去,除了本少爺,禪院家這一代全是廢物。”
最近一次他提到伏黑甚爾,說他入贅了,隨了女方的姓。
他有些怨念。
不姓禪院,會失去至高無上的榮耀,況且還跟女人姓,這簡直是踩了直男癌禪院直哉的大雷。
芙溪卻不以為然。
禪院這個姓氏雖然在咒術界鼎鼎大名,但沒給伏黑甚爾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反而將他逼到離家出走,這種破姓不改留着過年嗎?
“是莉莉醬啊,好久不見。”伏黑甚爾環顧四周,目光又落回芙溪身上,“禪院家把我的住處給這個小鬼了?”
莉莉解釋:“甚爾少爺離家出走後,屋子就閑置了。後來芙溪小姐來到禪院家,就被安排住在這裏了。”
“你叫芙溪?”伏黑甚爾揚了揚眉,“又是哪位妹妹?家主流落在外的千金嗎?”
“我是直哉少爺的未婚妻。”
“噢,原來是弟妹。”伏黑甚爾這聲弟妹叫得十分親切,彷彿他和禪院直哉的關係很好,“弟妹,在我這裏住的還習慣嗎?”
“挺習慣的。”芙溪說,“我已經住四年了。”
伏黑甚爾點頭:“那你就繼續住吧。”
莉莉又問:“甚爾少爺,你回來有事嗎?”
“嗯,我找家主商量關於我兒子的事,之前口頭說過,這次過來補簽協議。”
芙溪知道伏黑甚爾結過兩次婚,他的兒子是和第一任早逝的妻子生的。
但是這個補簽協議是怎麼回事?
莉莉祝福道:“聽說甚爾少爺今年再婚了,祝你和太太長長久久,再拼一子。”
“拼什麼拼啊?”伏黑甚爾撓頭,“上周離了。”
芙溪:“……”
莉莉:“!!!”
見兩人露出懷疑人生的表情,伏黑甚爾滿不在乎道:“我和她價值觀不同,合不來,就散夥了。”
“這麼隨意嗎?”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問。”伏黑甚爾伸了個懶腰,“家主還沒回來,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
他在這個院子裏生活過很多年。
和以前一樣。
他熟悉的古井、老樹、青石板,甚至是掛在屋檐下的一串貝殼風鈴,都沒被動過。
又和以前不一樣了。
院子裏種了向日葵,古井邊爬了葡萄架,還沒到葡萄成熟的季節,但掛滿了晶瑩碧綠的葉子,散發著勃勃生機。
與他這些年輾轉借住過的豪宅公寓相比,這裏既不華麗,也不精緻,只是一間很渺小的院子,卻令他覺得柔軟。
……柔軟。
這個詞他以為只能用來形容女性的腰和手。
正在這時,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汪!”
音量不大,卻令芙溪詫異。
她回過頭,看到了被她收養的林太郎。
不知道什麼原因,一向不親近人類的它跟了過來。
“汪!”它走到伏黑甚爾的腿邊,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腿,“汪!”
“林太郎,原來你會叫啊?”
不怪芙溪驚訝,整整四年,這條狗沒有叫過一次,她一直以為它是啞巴。
男人挑眉看着她:“狗當然會叫,這是我養過的狗。”
原來這條狗是伏黑甚爾養的,難怪會跟過來。
芙溪心裏有點吃味,她餵了它四年,它都裝聾作啞。原主人一回家,它就來汪了。
該說它是喂不熟還是忠心耿耿呢?
“我有一個問題。”伏黑甚爾唇角的笑意十分輕佻,“你有個仇人叫‘林太郎’嗎?”
芙溪皺眉:“沒有。”
“絕對有。”
芙溪沒吭聲,抬眸盯着他。
他們打量彼此時毫不避諱,眼神中碰出兵戈相尋的意味。
片刻后,芙溪先移開了視線:“你自己玩吧,我去畫畫了。”
“OK。”
葡萄架下擺了一把木質的搖椅,伏黑甚爾躺到上面打了個哈欠,陽光透過葡萄葉的縫隙,灑在他的臉上。
他慢慢地歪過了頭。
芙溪的畫室在他的左側,那裏原本是他下雨天發獃的房間,窗帘沒拉,他看到她站在一幅畫前塗塗改改。
小姑娘忙得挺認真。
他收回視線,閉上眼睛。
……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安靜的休息了。
夏天總是令人煩躁又疲憊的季節。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跳到了他的腿上。
“汪!”
“幹什麼?林太郎?”
他也開始叫這個名字,不耐煩地撥開狗爪子。
“別影響你爸爸睡覺。”
狗扒拉了他幾下,發現扒不醒他,就下去了。
不一會兒,他聽到有人在叫他。
“伏黑先生。”
“伏黑先生……”
——伏黑先生。
伏黑甚爾記得,自他入贅換姓以後,男人還是都叫他“禪院”,女人還是都叫他“甚爾”。
這是第一次有人不用提醒,就稱呼他“伏黑”。
“伏黑先生?”
芙溪看到他的眼睛慢慢瞪圓,有點不確定了,禪院直哉說他入贅伏黑家了,現在應該是伏黑甚爾。
但是他又離婚了,難道要改回禪院的姓嗎?
“沒錯,我是叫伏黑。”男人的心情出奇的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是你的東西吧?”
芙溪攤開手,掌心是一隻黑色的錢包。
伏黑甚爾:“!!!”
“等等,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聲明一下,這不是我拿的,是林太郎拿來給我的。”
芙溪指着旁邊耷着腦袋的狗,後者無辜地“汪”了一聲。
她剛才在畫畫,伏黑甚爾的狗突然叼了一隻錢包過來,放在她的腳上。
她移開腳,它就又叼過來。
如此反覆。
“哼。”伏黑甚爾發出一聲冷笑,原來剛才這隻狗過來不是和他親近,而是偷他的錢包。
太大意了,他平時只防人,不防狗。
“說,為什麼偷我錢包?”他陰陰地磨牙,“你這隻可惡的小偷。”
對伏黑甚爾來說,偷他什麼都不能偷他的錢。
“汪!汪!汪!”狗也一改先前溫和的態度,沖他狂吠。
芙溪這回是看明白了。
“我猜它是叫你付給我養它四年的養育費。”
“汪!”狗表示贊同。
伏黑甚爾驚了。
從來都是他跟別人收費,竟然還有要問他收費的。
於是他當即表示:“我不認識這條狗,它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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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郎:你太狗了。
本篇設定甚爾二婚也離了,主要是不想打出“禪院甚爾”這個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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