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修)

邪神(修)

不知過了多久,毓秀眼下出現一雙腳,他表情痛苦地看着那雙腳,隨後慢慢抬起目眼瞼。

他看見邪神悄無聲息地站在他面前,微低着頭,即使邪神臉上戴了一張白色的面具,他也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邪神自上而下俯視的目光。

那股盯梢感落在毓秀身上,讓毓秀頭皮發麻,想到剛才那隻妖怪的下場,他更是一口氣有些提不上來。

對死亡的恐懼在無形中化作一隻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管。

毓秀張着嘴,用力呼吸,兩眼發直地盯着邪神。

他極盡全力地往後靠,可他背後就是冰涼的鐵鏈和門板,他已經沒有退路。

邪神也會殺掉他嗎?

這個答案幾乎是肯定的,若說僕人的話只是道聽途說,那他剛才可是親眼看見邪神殺掉妖怪。

也許他會像那隻妖怪一樣,連屍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忽然,邪神抬腳向他邁出一步。

毓秀猛地一顫,他聽見了自己牙齒打架的聲音,咯咯直響。

邪神又向他邁出一步,並且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毓秀眼睜睜看着邪神離自己越來越近,邪神的身影在夜色中擴散成流水般的黑霧,那片黑霧張牙舞爪地撲向他——

毓秀的身體僵硬到了極致,他連動也不能動一下,只能睜圓眼睛,就這麼看着黑霧淹沒了自己。

他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但他鼻尖隱約有香火燃燒的氣味掃過。

那股氣味很淡,可奇怪的是明明他搬過來后早已聞慣了那股氣味,此時竟然感覺有一點好聞。

整個過程不過瞬間,當毓秀終於反應過來,猛眨下眼后,眼前的黑霧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燥熱的夜風吹拂在毓秀溢滿冷汗的臉上,他癱坐在地上,目光怔怔望着前方。

周遭再次回歸寂靜,若不是空氣中還充斥着濃烈的血腥味,他都以為剛才發生的事都是自己的幻覺。

邪神……

好像走了?

邪神真的走了,沒有殺掉他,直接走了。

毓秀驚喜交集,劫後餘生的喜悅肆意湧來,他確定邪神不在這裏后,忙不迭手腳並用地從地板上爬起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遠離這棟小屋,可剛走下迴廊,他冷不丁想到那隻妖怪,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倘若再有一隻那樣的妖怪出現,恐怕他真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這麼想着,毓秀不敢回去了,甚至不敢離這棟小屋太遠。

他思來想去、掙扎半天,最後悄悄走到迴廊下面,他心有餘悸地坐在木梯上,抱着膝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夜空邊緣那條綠色光帶還在緩慢地飄浮着。

今夜別說月光,連一點星光也看不見,只有毓秀身後那幾盞屋檐下懸挂的紅燈籠散發著幽暗的光。

翌日。

又是一個艷陽天。

兩個年輕僕人照常來送早膳,哪知道推開木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兩個年輕僕人哪裏經歷過這些?頓時噁心得差點當場嘔出來,他們趕緊捂住口鼻,站在門口朝里張望,很快瞧見蜷縮在迴廊上一動不動的毓秀。

他們大驚失色,還以為毓秀出了什麼事,但他們不敢走進去查看,於是匆匆回去喊了懷善過來。

毓秀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他太累了,從極度恐懼中放鬆下來,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着疲憊。

他隱約聽見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緊接着,有人在他鼻下探了探,似是鬆了口氣,才伸手推他:“毓秀,起來了。”

這熟悉的聲音嚇得毓秀一個激靈,立馬睜開眼。

逆光下,他對上二師兄擔憂的眼神,二師兄的一隻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見他醒來,便問:“你怎麼在這裏睡著了?”

“二師兄?”毓秀茫然地眨了眨眼,隨即一下子清醒過來,“二師兄!”

他條件反射性地打掉二師兄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慌慌張張地往後靠。

二師兄那隻手在半空中僵硬片刻,收回去撓了撓頭:“你怎麼了?”

站在二師兄身後的大師兄見狀不對,走過來說:“毓秀,你沒事吧?”

大師兄的聲音讓毓秀理智回籠,他這才看清楚來人不只有大師兄和二師兄,還有懷善和兩個戰戰兢兢的僕人。

那兩個年輕僕人手裏還端着膳食,他們連看也不敢抬頭看小屋一眼,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衣領里。

毓秀愣了會兒,才緩慢開口:“師父,可以去你那兒說嗎?”

-

還在外面辦事的江福賜得到消息后匆匆趕回來,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直奔懷善居住的屋子。

師徒四人都在屋子裏,圍坐在桌前,皆是表情嚴肅的模樣。

“懷善大師,出什麼事了?”江福賜沉聲道。

懷善等江福賜坐下,才讓毓秀把昨晚發生的事仔細說了一遍。

江福賜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當他聽見毓秀說邪神化作黑霧吃掉了那隻妖怪時,眼神里漫出來的恐懼幾乎凝為實質。

毓秀想起昨晚的事,后怕地搓了搓手臂,他沒有察覺到江福賜對邪神恐懼到有些異樣的情緒,接著說了後面的事。

“等等。”江福賜揚手打斷了毓秀的話,他那雙泛紅的眼睛死死盯着毓秀,“小師父,你說他就這樣放過你了?”

關於這一點,毓秀也很懵逼,他點頭道:“是的。”

江福賜道:“小師父你仔細想想,你是不是做過什麼事?”

毓秀道:“江大人,該說的我已經事無巨細地說完了,沒有任何遺漏。”

“萬一你忘了什麼呢?”江福賜固執地催促道,“小師父,你仔細想想,再想想。”

毓秀:“……”

即便他想到天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呀,而且江福賜前後兩次咄咄逼人的態度讓他感覺有些不適,上次江福賜也是這樣催着他把同樣的事說了一遍又一遍。

可這次他實在沒什麼精神,大腦里彷彿裝着一堆漿糊,此時此刻他只想找張床好好睡上一覺。

最後,還是懷善出來替他解了圍,懷善讓兩個師兄帶他去休息,只讓江福賜留下來。

等門關上后,江福賜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急躁,噌的起身,在屋子裏前後踱步,他對懷善說:“大師,你沒說錯,他還是出來了……五十年,原來我們真的只有五十年的時間。”

懷善垂眸,手裏撥動着佛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江福賜臉色慘白,他走到桌前,雙手撐在桌沿邊,直勾勾地盯着懷善:“大師,我們現在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懷善點頭:“貧僧知道。”

江福賜道:“是時候做準備了。”

懷善張了張嘴,只是發出一聲嘆息,他說:“江大人,這些事都交由貧僧處理,在此之前,江大人還需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查一下那隻妖怪為何會在你府上出現。”

江福賜艱澀地點了點頭,但想起剛才的事,他還是忍不住問:“大師,你覺得昨晚那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竟然在那種情況下放過了小師父,按理說他吞噬了那隻妖怪應該控制不住怨氣才對……”

其實懷善也很詫異這一點,同時又慶幸自己的小徒弟逃過一劫。

但現在左右想不出合適的解釋,他只能讓江福賜先去處理其他事,等有消息了再通知他。

另一邊,儘管江福賜有意壓制,可邪神所在的那個院落出了事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有人猜測去伺候邪神的小和尚不小心碰觸了邪神的逆鱗,才惹得邪神發怒,也有人猜測邪神是被小和尚擾了清凈,才出現給大家一個警告……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當時院落里滿是血腥味,小和尚還暈倒在了邪神所住那棟小屋的迴廊上。

要知道,除了平時打掃的幾個人,哪怕是懷善大師,也只在做法誦經時才靠近小屋。

難道是小和尚的行為冒犯了邪神?

一時間,江府里眾說紛紜,上下人心惶惶。

大家更加不敢往那個地方湊,生怕自己不小心承受了邪神的怒火。

作為被討論的當事人,毓秀一覺睡到傍晚才醒來,他打水洗完臉后,便和懷善以及兩個師兄一起用晚膳,他餓了一天,一口氣吃了三碗米飯才放下碗筷。

出了那麼大的事,懷善沒有讓他回去,而是叫他就在這裏歇息一晚。

第二天一早,江福賜就來了,他帶着幾個僕人和師徒四人一起朝那個偏僻的院落走。

幾個僕人整張臉都極為慘白,一副隨時都會被嚇暈過去的樣子,但他們不敢違抗江福賜的命令,只能硬着頭皮走在前面。

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還未消散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毓秀皺起眉頭,心想還好這股血腥味比前天夜裏淡了許多,也沒那麼令他作嘔了。

但聞到這股味道的江福賜表情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下意識往懷善身邊靠了靠。

幾個僕人見狀,也小心翼翼地離他們師徒四人近了些。

一行人徑直來到毓秀居住的地方,他們繞過屋子來到後面,發現正對屋子窗戶的牆角下面竟然被挖出了一個洞。

那個洞的大小正好容納下一個成年人。

一時間,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還是江福賜率先反應過來,指使幾個僕人把這個洞填上,順便把整面牆加高加厚。

幾個僕人應是,趕緊忙碌開來。

毓秀看着那個洞,忽然想起什麼,他問懷善:“師父,為什麼連那隻妖怪也要假扮二師兄來騙我?”

懷善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妖怪最擅長蠱惑人心,它們蠱惑人的方法便是假扮成對方最常見的人,因此不要輕信他人,凡事多保留一個心眼。”

毓秀忙道:“是,師父。”

“還有。”懷善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我曾教過你們如何應付妖怪,為何那晚你還是亂了陣腳?”

毓秀:“……”

他沒有小和尚的記憶,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應付妖怪。

但懷善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一雙凌厲的眸子緊鎖住他,儘管懷善的表情依然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卻帶着一股無形的威壓:“毓秀,你是不是隱瞞了我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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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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