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與虎謀皮
五龍城的結構佈局十分清晰明了,以演武場為中心,御龍大道為界,可以劃分為南北兩個區域。
北城是達官貴人的官邸,包括龍國的皇宮,六部的辦事衙門,北城兵馬司的駐地,以及官營的兵工廠,各式庫房等等,雖然面積遠較南城為小,但卻是整個五龍的精華所在。
是夜,天空中雖然升騰起一輪明月,但還是沒有北城的燈火來的通明。
張天翔搖搖晃晃地從馬上跳下來,吩咐衛兵把馬牽走了,把官袍扯開來,光着結實的上身邁步進了廳堂。張夫人忙趕過來,吩咐丫鬟去取臉盆,自己倒了杯茶水,遞給張天翔,低聲說道:“你這個死冤家,可算是知道回來了。”
張天翔端過茶碗,喝了一口戲謔道:“人家請我,我能不去嗎?以前在北府,雖然也算是禁軍,但進了京城衙門以後才知道,自己原來不過是個土豹子。怪不得那麼多人擠破了腦袋要調到京中任職,一個小小的北城兵馬司都如此炙手可熱,那要是成了龍虎禁軍的統領,豈不是爽歪歪了?”
張夫人取過丫鬟拿來的手巾,替張天翔好生抹了把臉怪道:“你就只是成天想着自己快活,怎麼不管管你那寶貝兒子?自從他來到京中以後,天天跟那幫混混去鬼混,時常還被人打的鼻青臉腫的回來,作娘的可都心疼死了!“
張天翔怒道:“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打我兒子?看我不拆了他的骨頭喂狗吃!”
張夫人道:“都是些官宦子弟,有幾個還是皇族的小候爺什麼的,你敢去拆他們的骨頭?”
張天翔嘆了口氣道:“不到洛陽不知錢少,不到五龍不知官小。以後你管管那孩子,不要讓他再成天鬼混了。上次叫你到胡府去提親,事情怎麼樣了啊?”
張夫人搖搖頭道:“那胡府雖然落魄,但好歹是個候府,人家說了,官不過三品,錢不過十萬的都莫要上門!”
張天翔道:“胡府不行,就換梁府吧。我知道梁尚書的三女兒已經十六歲了,是該找個人好好管管中風了。”
張夫人笑道:“你現在才像個作父親的樣子。梁尚書為人耿直,想必他女兒也是個極有教養的大家閨秀,明日裏我便去好了。只是中風他這時還沒有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張天翔罵道:“這小兔崽子不學好,呆會回來一定好好打他一頓!”
張夫人怪道:“成天就知道打啊打的,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說?”
張天翔兩眼一翻道:“我跟他說了二十多年了,他幾時聽過?”
正在此時,一名衛兵匆匆忙忙跑到廳堂,單膝跪地道:“報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張天翔道:“是誰?讓他稍待片刻,我馬上更衣。”
張夫人把手巾丟到盆子裏,對張天翔道:“夜裏訪客,必是有緊要事情,相公小心了。”
張天翔把衣衫扣好,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回房歇着去吧,兒子不爭氣,可不能再把你給累壞了。”
張夫人微微一笑,與丫鬟回後堂去了。
張天翔整罷衣衫,對衛兵一揮手道:“有請!”
月上梢頭,城南鬧市獅子樓。晴天易過,恨海難填。
張中風站在門口,恨恨地瞪着呂風娘,握着兩拳,恨不能馬上撲上前去,好好痛打這薄情無恥的老鴰一頓。
呂風娘兩手叉腰,張嘴罵道:“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王八蛋,居然想占老娘的便宜?老娘縱橫風月場這麼多年,閱人無數,還會怕了你?有本事就別在那暗地裏使狠勁,把你的小槍亮出來,與老娘在床上大戰三百回合,能下的了地,老娘就算服了你!”
張中風罵道:“你無恥!”揮手推了推看熱鬧的嫖客,罵道:“你們來獅子樓是聽吵架的還是看八婆的?滾開,要不連你一起打!”
呂風娘伸出個指頭,指着張中風的鼻子罵道:“你說我無恥?老娘開的是風月場,賣的是美嬌娘,招的是四方客,愛的是有錢郎。你倒是個有頭有臉的良家子弟啊,那你每每跑到我這獅子樓來讀書考功名,還是來快活看老娘?”
張中風怒道:“我來是看如煙姑娘的,你以為我看上你這老八婆了嗎?”
呂風娘輕佻地瞟了一眼張中風,啐了一口,罵道:“你以為老娘希罕你啊!要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老娘才懶得理你這小雞崽子呢!如煙是我寶貝女兒,她陪誰得由我決定。要是哪一天你有江小候爺的身份地位,又能夠拿出三千兩的過夜費,老娘倒可以考慮讓如煙陪你一夜,這還得看如煙看不看的上你這個窮小子了。”
張中風氣得火冒三丈,罵道:“如煙怎麼會看不上我?只有你這種老鴇嫌貧愛富!我與如煙她早訂下了海誓山盟,要不是你的阻攔,她早是我張家的媳婦了啊!”
呂風娘啐道:“噁心!你也不想想,老娘是開青樓妓院的,可不是什麼慈善堂!你簡直就是個不開竅的笨蛋,你長的沒人家江小候爺帥,又沒人家的家勢,如煙憑什麼喜歡你啊!算了,老娘懶的理你了,以後你不要到飄香別院再來煩如煙了。當然,你要是看上了別的姑娘,風娘還是打開大門,歡迎你來的。”道罷扭着身子回獅子樓了。
這邊的大茶壺,龜公忙着招呼客人,川流不息的人群瞬時將張中風淹沒在紅塵中。
難道如煙真的變了心?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真愛?難道這就是我真心付出換來的結果?不行,我一定要當面問問如煙,她一定是被逼無奈才喜歡上江小候的。
打定注意,正準備採取行動,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張中風剛要答話,被那人臂膀一攬,夾着他就往獅子樓後巷轉去。
張中風掙扎着剛要喊叫救命,又被那人點了穴道,吭聲不得。
到了後巷,見四下無人,那人把張中風放下,解了張中風的穴道,摘下斗笠道:“中風,是我!”
張中風一見那面目可憎的光頭,就知道是那不良的老和尚,登時怒不可遏,揪住老和尚的衣領叫道:“你,你這個老騙子,你還說為了什麼佛道相爭,什麼維護天下和平,你這無恥惡賊不良老和尚,快還我張家的藏寶來!還回來!”
老和尚忙揮手制止他道:“冷靜,冷靜。中風,你聽我說,這事並不像你想的那樣不堪!”
張中風放開了老和尚的衣領,長出了口氣,連連點頭道:“好好好,你今天要是不說個究竟明白出來,我對天發誓,我張中風決不放過你!”
老和尚見機忙道:“此處不是說話之所。不如我幫你先把如煙姑娘搶出來,其他的事情咱們師徒以後再說!”
張中風忙抱住老和尚,激動萬分道:“師傅,若是你能讓如煙和我在一起,徒弟心甘情願把那些珠寶送於師傅。師傅以後若有需求,中風定當全力而為!”
老和尚忙道:“好說好說。你在此等候片刻,師傅我去去就來!”道罷提身上了牆頭。
張中風點了點頭,就在那臊氣熏天的巷子裏轉悠開了。
老和尚身手敏捷,顯見着是輕車熟路,一縱身翻過了幾處牆頭,三下五下便摸到了獅子樓頭牌所住的飄香別院。這獅子樓雖然是尋常風月場所,但還是比較有情調的。一般來說大凡上點檔次的妓女都是單門獨院,有侍女,丫鬟,老媽子等等伺候的非常周全,還專門配有護院打手等驅賊防盜,順便調和調和陰陽。
老和尚早年間與一群狐朋狗黨,在京城也是干慣了偷雞摸狗的營生,對這等偷香竊玉之術雖談不上技藝純熟,爐火純青,也算的上是久有侵淫,深有研究了。飄香別院他並不陌生,以前也曾是這裏的常客,只是結婚以後就沒有來過了。
此時華燈初上,院落里空空蕩蕩,並無一人。
老和尚抬眼見正房裏燈火搖曳,人影晃動,知曉房裏之人正在飲宴,縱身一跳,悄無聲息地潛到窗下,伸指尖捅破窗戶紙,偷眼往裏瞧去。
房**有三人,一立兩坐。站着斟酒的不消說是侍女了。
桌旁的兩人正對坐杯盞交接,左手邊是一穿着暴露,奇裝異服的女人,想必就是那如煙姑娘了。只見她膚色純白,面貌姣好,二十歲上下,望之不似中原女子,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奇特而富有野性的魅力,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帶起香風陣陣,使人心襟搖蕩,不能自已。
如煙對面坐着的是個面如冠玉的年輕人,一身錦繡團袍,兩眼盯着如煙碩大的胸部嘿嘿傻笑,想必就是傳說中年少多金的江小候了。老和尚與他父親鎮邊候江明安曾同朝為官,私交也很不錯,見故人子弟如此不堪,不禁搖頭感嘆。
如煙舉起酒杯對江小候道:“小候爺飲罷這杯酒,咱們便洞房花燭,好也不好?”
江小候一副急色模樣道:“好,好,如煙你真美,我喝,我喝。”接過酒杯,咕咚咕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神迷離,大着舌頭道:“好,好酒。”
如煙嫣然一笑道:“天南的迷神湯自然是上等的好酒了,小翠,今夜江小候你可不要放過他啊,經此一戰,你的心法也要大成了吧。”
旁邊的侍女小翠掩嘴偷笑道:“還不都是姐姐的功勞。”
如煙笑道:“鬼丫頭,就你嘴甜。好了,我出去了,你自己好生享受吧。”
小翠嗯了一聲,歡天喜地地把已經神智不清的江小候扳到床邊,就那麼呼哧呼哧的弄將起來。
如煙笑罵道:“急色鬼,一刻也不肯消停。”道罷起身,朝房門走去。
老和尚見如煙走來,忙閃身形,藏到院中水池後面。
如煙打開房門,信步來到水池邊,在池邊小亭坐下,仰望着天邊的明月,嘆道:“天南一別,未能停歇,投身青樓,客來客接,強顏歡笑,何處歡邪?”
老和尚心中自知青樓女子大都身世凄慘,是故對她們也是憐愛有加。但身前此女,並不是尋常女子,聽她適才口氣,應是天南魔魂子民,不知她的心中又有何痛楚?
老和尚正自尋思間,忽聽那女子叫道:“什麼人!”老和尚心中一驚,以為是漏了馬腳,正待出來解釋,忽又聽到有人冷笑道:“好你個如煙,居然敢在我面前耍花招!”
老和尚順聲望去,卻是適才那神智不清的江小候!
如煙見江小候衣衫不整,手上隱有血跡,不禁怒道:“你把小翠怎麼樣了?”
江小候冷哼一聲道:“她很好,你不用擔心她,她已經回你們天南了。臭婊子,敢在我面前耍花招,今次就讓你耍個夠。”
如煙站起身,對江小候疑道:“你早知我的身份?難道小翠她?你又是何人?”
江小候不屑道:“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就是八明四暗十二指揮使中的夜虎,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出賣你的就是你的侍女小翠,現在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乖乖地把你知道的情報告訴我,否則小翠就是你的下場!”
如煙忽而搖搖頭,厲聲喝道:“我與小翠她情同姐妹,她怎麼會出賣我呢?一定是你,是你從中搞的鬼!”
江小候哈哈大笑道:“不錯,她是死在我的‘夜虎魅眼’之下。一個小小細作,能死在皇城密衙十二指揮使之手,也算是她三生修來的福分。你現在不說也不要緊,呆會只要我施展玄功,不怕你不說,只是你這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恐怕就要香消玉殞了。”
如煙冷笑道:“就憑你?呵呵,在我魔魂分壇里你想輕易脫身?恐怕死在這裏的不是我,而是你吧!”
江小候抖手打出一標袖箭,啾的一聲射到空中,啪的一下炸開,緊接着就聽大街上人喊馬嘶,一彪軍隊已經把這獅子樓團團圍住。
如煙臉色大變,對江小候道:“你待怎樣?”
江小候笑道:“只要你順了我,我保你平安無事。這獅子樓在京城也有幾十年了,換了三個老闆,最近的一次,就是你們魔魂殿下的手吧。只要你肯把這獅子樓的地契給我,而你作我的小妾,我保證不會追究你以前的事情的。”
如煙伸手一撩長發,媚眼如絲,嬌聲笑道:“果真如此嗎,江小候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