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人眼裏的世界
眼前耗牛群很龐大，攔住了三人去路，要繞過去需要走很遠的路，四勿是能繞的，但是年老體弱的式蟲不行，式泥巴高燒中站都站不穩更不用說。
耗牛體型很大，輻射區的耗牛更大，每一頭都有一人高，它們不怕人，也不會主動攻擊，但是脾氣暴躁，人一旦靠近，它們就會瞪着血紅的眼睛噴着氣朝你衝過來。
鎮民都知道耗牛肉好吃，但是沒人敢過來打獵，誰都經不住成百上千頭耗牛的衝鋒。
四勿試着靠近，等到了百米距離時，強壯的公耗牛不吃草了，抬頭盯着他。
式蟲拉著兒子就退，在他的感知里，危險若有若無的出現了。
四勿沒有再往前走，退後。
耗牛放鬆了警惕。
式蟲跟着停下來。
“得繞路。”四勿直接左右夾起式泥巴、式蟲，繞着耗牛群狂奔起來。
父子兩人頓時感到狂風撲面，眯了眼睛，所有景物快速後退。
有耗牛受到刺激，沖向他們，距離卻是越拉越遠。
四勿越跑越快，形容為奔馬毫不為過，式姓父子如在雲端。
繞過耗牛群，四勿放下兩人，這一停下，酸臭味撲鼻而至，氣味來自式蟲和式泥巴的身體，是長久不洗澡的結果。
四勿不動聲色拉開點距離，笑道：“走啦走啦，向著目標前進。”
四勿屬於身材勻稱的類型，很難想像他能夾兩人還可以風馳電掣，讓父子兩人震驚地難以言語。
對社道充滿悲哀情緒的式泥巴，處於“哀莫大於心死，悲莫過於無聲”的狀態中，對任何事漠不關心，包括自己的生死，這次親身感受到常人不及的超凡力量和速度，受到了更為強烈的衝擊。
父親的“無能”，生活的艱辛，自己的渺小、無助……這些滋生絕望，但在這絕望的深淵裏，式泥巴何嘗不想改變人生。
十三歲的他意識到面前的男人可能很強大，還是一個父親都願意接觸的男人，這意味着這個男人是沒有危險的，甚至可能是世上唯一的好人。
“能教我嗎？”式泥巴勉強跟上四勿腳步，追着問。
“什麼？”缺乏與人交際的他沒頭沒腦的問話顯得很沒禮貌，四勿當然是沒太在意，只是沒明白式泥巴的話。
“教我變得和你一樣強大。”式泥巴直白道。
式蟲緊張起來，眼中滿是希冀。
“……”四勿道：“指哪方面？”
“我、我不知道。”式泥巴有些茫然，“我不懂，什麼都不懂。”
四勿笑了笑，淡淡道：“強大是多方面的，身體素質、反應、協調、搏殺技、超凡的力量……這些都是針對自身的，外在的強大是熱武器，有熱武器，你不需要力量什麼的，只要有把槍就行。”
不去想不知道，一經思考，很多信息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從本身意識上來講，四勿並不趨向哪裏個方面，無論是個體自身強大，還是藉助外物的強大，終歸於四個字：本能強大。
將所掌握的戰鬥能力化為本能，才是最終的強大。
四勿摸摸後腦，看來失憶前自己不止是個裁縫，還是個戰鬥大師，也許還兼職廚師。
而這些都已經化為了本能，所以失憶並不能讓自己忘記它們。
式泥巴看着自己細瘦的胳膊沉默不語。
四勿沒有說不教，也沒有說教，過去溫和地拍拍男孩的肩：“無論怎麼樣，第一件事是吃飽，養好身體，有基礎才有可能。”
……
……
看到城西的河，四勿才知道左玉口裏的河是條渾濁的溪澗，遠方延伸過來的山脈帶來的溪流。
行到此，式泥巴躺在草叢裏喘息，父親式蟲折了一根樹枝，拿出一條細繩，細繩是尼龍繩，一頭繫着鋼絲做的彎鉤，另一頭繫到了樹枝上，他又抽出腰間的鐵條，蹲在地方挖起蚯蚓。
這個老頭子竟然準備釣魚。
四勿有點不太明白，在問左玉哪裏有河時，左玉以為他要去捉魚，便提醒他，魚是受污染最重的食物，不能吃，而且因為浸泡在污染水裏，魚的變異程度更大更危險。
現在式蟲過來竟然是來釣魚，實在出乎四勿意料。
“聽說魚不能吃。”
“是的。”
“那你還準備釣魚？”
“人要死時有什麼還不能吃的？”式蟲少見地反問。
四勿想想，回答：“也是。”
式蟲挖蚯蚓的動作不停，“我也是沒有辦法，兒子發燒了，總要活命不是。”
四勿沒吭聲，來的路上就說了，他可以治，然而式蟲拒絕了，式蟲現在這麼說一定是其它原因。
果然，式蟲接著說道：“我老婆不是正常人，精神有問題，生泥巴時病犯了，把自己給剖了，可她捨不得孩子和我，就在我身後留下來了，哎，這樣挺好，但是別人怕，誰都離我遠遠的……”
鎮子人情冷漠，但總歸會有些言語交流和生活交集，老人口中的“離我遠遠的”是來往上的斷絕，不說話，不交集，純粹的孤立。
四勿忍不住瞥了眼老人身後，沒有人，再看式泥巴，男人正忍着不適豎著耳朵，顯然這些話老人沒對兒子說過。
“有次兒子生病了，沒錢買葯，厚着臉皮求人借點錢，沒人借我，大雨天的，我去荒野找藥材，淋了雨。”
“兒子燒退了，我卻發起了燒，喝了葯不見退燒，我知道自己犯病了……”
式蟲挖到了一條掌長的蚯蚓，放進準備好的小袋子裏，繼續挖。
“那時泥巴才只三歲，我很害怕，問孩子他娘：我要是關禁閉了，泥巴怎麼辦？”說到這裏，式蟲回頭笑笑：“孩子他娘，你別見怪啊，好多年沒說這麼多話了，想說。”
四勿在老人正面，老人身後空無一人，情形說不出的詭異，明知道是老人精神上的問題，仍難免心狂跳了幾下。
“孩子他娘說不能關禁閉，絕對不能。”式蟲抬起頭，老臉泛起甜甜的笑，彷彿在回想以前的溫情，過了一會，神色透出一股子絕然：“所以我不能去關禁閉，於是帶著兒子連夜溜出了鎮子。”
“好在孩子他娘在後面不停指引方向，一路上很安全，最後到了河邊。”式蟲出了會神才繼續道：“你不知道，當時我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萬一、萬一要異變了，我就準備抱著兒子一起投河……”
“燒發的厲害，正頭疼的要命，河水翻滾起來，水下有很多魚打架，一條魚跳出水面落到岸上，就在我身前。”
“大頭小身子，一口鋒利的牙齒，我不怕，一點都不怕，它想吃我，我使勁踩，把它踩死。”
“我肚子很餓，需要吃的，你知道的，我不能死，我要死了泥巴怎麼辦啊，於是……我就把那條魚生吃了……”
聽到這裏，四勿基本猜出後面發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