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五年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山崖崖畔，那名老者此刻終於轉身回望，目光平靜的注視葉無憂。
他輕嘆道。
“你來了。”
葉無憂點了點頭，回應道。
“我來了。”
“你本可以不來。”
“但我還是來了。”
“為何要來？”
“因為不來我特么就得死，這不是你說的么！”
葉無憂神色間陡然冒起一絲怒火，配合他的面容，卻是更顯別樣的英俊。
眼前這老者，就是魔教的一位資深大佬，獨孤玄。
是的，這已經是十五年了。
自從他三歲那年被白雲劍人收入門下，成為對方的關門弟子后，整整一年都相安無事，身體也沒什麼異樣。
平日裏修鍊也頗為清閑，畢竟是關門弟子，葉無憂沒事就關關門，倒也頗為暢意。
本以為自己就可以和卧底這種事情說拜拜了，卻沒想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獨孤玄卻是悄悄潛入了宗門，並且找到了他。
“以後每一年都要碰面一次，記得準備好情報，若是沒有的話，看看你身體裏的魔道種子，後果自負。”
對方丟下這一句話后便離開了，葉無憂感受了下身體裏，那顆整整一年都不見的魔道種子此刻又悄然浮現，這讓他沒得選擇。
除了最初的幾年，是對方想辦法來找他以外，自九歲開始，便是兩人約好了在這座山崖上碰面。
而葉無憂之所以常年閉關，一方面是因為這樣可以減少與外人的接觸，避免露出蛛絲馬跡。
一方面，卻是這魔道種子。
魔道種子確實是個稀罕玩意，對於葉無憂的修鍊，起了很大的幫助，那些什麼靈氣感應啊，靈力匯聚啊，這一些，葉無憂基本一試便通。
但卻也給了他一個限制。
十五歲不到達築基，三十歲不到結丹，百年內不到元嬰……的話。
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真實與否，他沒試過，但葉無憂也不願意以死亡一次來嘗試，只能拚命閉關修鍊。
葉無憂將手中一疊資料遞給了對方，隨即有些嘆息的坐在了山崖旁的岩石上，目露感慨。
沒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也是一名卧底。
他突然抬頭看向獨孤玄，道。
“阿sir，這樣的生活還要持續多久？”
阿sir，是他對於獨孤玄的稱呼。
獨孤玄最初表示過疑惑，不過葉無憂卻堅持說這樣稱呼他才能做好卧底的工作，他也就沒在意。
平心而論，葉無憂自己已經不想在過這樣的生活了。
兩邊勢力之間游轉，儘管如今在宗門內混的還算不錯，但保不齊哪天突然被發現，然後被砍死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他想要一個正常點的歸屬，當然，最好是白雲劍宗。
不過目前體內被對方種下了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引爆的定時炸彈，受制於人，跟着獨孤玄回魔教，葉無憂也不是不能接受。
畢竟生命更重要。
正在翻看資料的獨孤玄此刻隨意回答道。
“再等等吧，過個幾年局勢改變了就讓你回來。”
“幾年是多久？”
“兩三年吧。”獨孤玄沒上心，隨口答道。
葉無憂神色猛然有些激動起來。
他起身，朝着對方大聲道。
“又是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我已經過了多少個三年了。”
“已經十五年了啊！”
“你知道我這十五年怎麼過的么？你知道嗎？”
“十五年，我每一天都在玩……都如同活在煉獄之中，生怕一個不小心被人發現。”
“那些師弟師妹們天天盯着我看，天天製造各種偶遇，除了閉關，我幾乎沒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師傅長老們愛我，師弟師妹們敬我，只要我沒閉關，每天都有弟子給我送來尋常人吃不到的靈果，每次出門，房前總是塞滿了師妹們的情書。”
“長老們天天盯着我看，珍貴的丹藥就當糖豆一般給我吃，吃的我都要吐了，我真的快吃不下了。”
葉無憂悲慘的大聲呼喊道，面色悵然。
“這樣的生活，我受夠了，快放過我吧。”
獨孤玄默默聽着，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了這些年他與葉無憂見面時的談話。
“阿sir，三年了，我已經是關門弟子了，啥時候能帶我回去？還是說放過我？”
“阿sir，我現在已經是宗門的核心弟子了，啥時候能帶我回去？還是說放過我？”
“阿sir，我已經是白雲劍宗的大師兄了，現在生活很好，你確定還放任我在這麼？”
“阿sir，我聽到師傅們談話，似乎想立我為接下來的宗主……要不你放過我？”
獨孤玄微微嘆息，葉無憂聽起來似乎真的很慘……
但隨即，這個想法被他立刻打消掉。
慘個鬼啊！這尼瑪真的不是在我面前炫耀的么？
他翻了翻手中對方提供給他的資料，面色有些無奈道。
“你這些情報資料，怎的如同以往一樣毫無進步。”
“你看看，這都是啥？”
“宗門弟子起居時間：因為修仙就是在熬夜，所以宗門弟子24小時均保持清醒。”
“白雲劍人的生活習慣：早上要喝一杯天泉玉露，中午習慣吃一枚鳳梨，晚上不吃，無不良嗜好。”
“宗門陣法開啟時間及薄弱點：24小時開啟，薄弱點很多，但我不知道。”
“宗門弟子平均修為：取平均值的話為鍊氣七層，取中位數的話為鍊氣八層，最高修為是在下，築基後期，最低修為鍊氣一層。”
“白雲劍宗的未來戰略發展：走可持續發展道路，開展多元化交流，求同存異，並且合理開採靈礦資源……”
獨孤玄一條一條數落過去，念到最後，已經是面色鐵青。
他目光看向葉無憂，怒道。
“這就是你這些日子的情報？上次就說過了，這些情報一點屁用都沒有，你怎麼還是這樣。”
“還有，情報暫且不論，那件至寶呢，就是你宗門內的那塊玉簡。”
葉無憂沉默。
說心裏話，白雲劍宗待他真的不薄，無論是師傅還是長老，亦或是師弟師妹們，都對他很好，而且是發自真心的好。
他怎麼忍心出賣這些人？
所提供的情報，也大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過這些年來，與獨孤玄相處的他，似乎也發現眼前這個老者其實並沒有想像的那般凶神惡煞，有時候其實是一個很有趣的糟老頭子。
葉無憂嘆息一聲，眼光閃爍的解釋道。
“我就在白雲劍宗里，而且一直被人盯着，一旦有什麼異常就會被發現，哪裏有時間打探那些情報。”
“你一直叫我來，我怎麼來啊？就連今天我也是好不容易趁着出關的機會出來的，平日裏我哪有機會一個人出宗門？”
“至於你說的那什麼玉簡至寶，早就被封印起來了，我直說吧，只有元嬰期的長老，才有資格進入藏寶閣七樓，而那個玉簡，據說是只有宗主才能打開禁制，我一介築基，怎麼拿？”
獨孤玄默默的聽着，心中並沒有什麼波瀾。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眼中怒意早已消失不見，袖口一揮，兩個個白玉小瓶便落在葉無憂手中。
還不等葉無憂發問，獨孤玄就先行開口道。
“給你的，你快要結丹了吧，這是金丹期的破立丹，能增加你結丹的成功率，跟你那些長老們的糖果丹藥可不一樣，只有三顆，悠着點服用。”
“另一個瓶里，裝的是立嬰丹，更為寶貴，憑你的資質，若是不死，估計能一路順風順水到達元嬰，自己划算點。”
葉無憂眉頭微微一挑，有些驚訝笑道。
“今天你倒是大方。”
獨孤玄此刻沒有看葉無憂，而是望着遠方的天空，喃喃道。
“以後你不用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