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井之下(一)
第三章左臂上的疤痕
卡介苗預防針
1978年後,改革開放的風,是亞馬遜熱帶雨林的那隻小小的蝴蝶,輕輕拍動她的翅膀,便引起了美國德克薩斯州的風暴。
宿家村這個小小的天井也被改革開放這股無形的力量推着探出頭去看外面的世界,日子是過得越來越燦爛。
那個1990年還是下雨天泥沙走石的“泥水路”,漸漸被平整而寬敞的“水泥路”所代替。
俗話說的好,要致富先修路,路修好了,越來越多現代化的東西才會蜂擁而至,不停地改造着這個小小的村落。
到了1991年,宿家村所在的鄉鎮上已經有了醫院,原來在村裏的郎中也隨着改革的步伐開啟了小藥店和小診所。
中國從1985年實行四苗防六病以來,在全國範圍推廣全面推廣兒童免疫計劃。其中卡介苗預防針對新生兒來說是必打的四苗之一。
鎮上來了一批上山下鄉的青年醫療隊伍。專門對剛出生的,或者是一歲以內的嬰兒打卡介苗預防針,以預防肺結核。
這個消息很快在鄉鎮上傳開了,第一時間這個消息從村支部傳到了我母親江碧晨的耳中。一想到孩子出生那會差點夭折,作為母親的江碧晨就急了。
“阿郎(宿庭堅的小名),我聽說鎮上有專門打防肺結核的疫苗的醫療隊剛到我們鎮上,我們去一趟給九五打一針,增強下抵抗力”
於是宿庭堅帶上妻兒,火急火燎往鄉鎮的醫院--天山人民醫院趕。
從宿家村到鄉鎮需要走路要走一個半小時。但宿庭堅可是有車一族,好吧,是上海鳳凰牌的自行車。
那時我父親和母親結婚的時候,鳳凰牌的自行車,還有一台鳳凰牌的縫紉機,收音機和手錶是當時的標配的四件套。
真羨慕父親的那個年代,標配四件套就搞定了我媽。現在結婚就是一個心累,雖然還是四件套,可是四件套的標準已經升級。其中的房子便是壓垮很多愛情的那道跨不過的鴻溝。
於是宿庭堅騎着自行車載着江碧晨,江碧晨背上則用背帶背着還在熟睡的兒子。半個小時不到,便到了離天山人民醫院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令人瞠目結舌的是排隊的隊伍兩條百米的長龍,順着醫院的大門橫亘到醫院外的街道上。不時熙熙攘攘,傳來孩子的嬉戲,婦人聊天,嬰孩哭泣各種聲音。
宿庭堅將自行車靠邊停好,鎖上了鎖。就扶着妻子江碧晨,加入到了長龍的排隊人群中。
旁邊便是帶着雪白帽子和衣服的護士。拿着宣傳的單子高喊“打預防針防止嬰兒肺結核,增強抵抗力”。
“打預防針防止嬰兒肺結核,增強抵抗力”。
像賣冰糖葫蘆般的吆喝后,一張宣傳紙被遞到了宿庭堅的手上。
宿庭堅童年的那個年代,對卡介苗是沒有概念的,所以當自己成為父親他對於預防針也只是聽過,所以非常好奇。
他很認真地仔細看了那個傳單。
江碧晨也很好奇:“阿郎,傳單里寫什麼?”
“上面說卡介苗是用於預防結核病的疫苗,使用活的無毒牛型結核桿菌製成。接種人體后通過引起輕微感染而產生對人型結核桿菌的免疫力。”宿庭堅照本念經。
聽見這對夫妻的談話,旁邊一名護士過來科普解釋到“就是說所有的疫苗其實是將提取的病原體注入到人體,讓人體產生免疫記憶,當再次遇見這樣的病毒的時候這份記憶就會被喚醒,打疫苗就可以提前預防”
三人相視一笑,夫妻兩人都是”原來如此的感覺”一臉懵逼的樣子。
針前風波
大概排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終於,還有一個就輪到江碧晨了。
突然,一陣孩子哭聲傳來,緊接着就是一陣帶着憤怒的聲音傳來:“你會不會打呀,搞了這麼久,還沒弄好,不會打就換別的護士!!!”
眾人的目光馬上就被吸引了過去。只見旁邊孩子哭鬧,硬是不配合扎針,而哭聲隨着眾人看去,越來越大,而護士小姑娘聽見斥責,顯得尷尬有些不知所措。拿着針的手定在那裏茫然一片。
就在此時,一個大概40多歲50歲上下,長的非常慈目的年長的護士,走上前“小余,你去休息下,後面讓我來”
向那個抱着孩子的婦人說道:““抱歉,這個疫苗是注射到肌肉上的,要避免注射到血管里,孩子如果亂動,不小心注射到血管的話反而容易引起出血,所以剛剛那個護士不敢冒然扎針怕弄傷孩子。”
這麼一說,真是一舉兩得,既挽回了小護士的面子,又讓婦人覺得是為了孩子不受傷,婦人瞬間就沒了怒氣。
宿庭堅看到眼裏,頓時覺得這個年長的護士相當專業。
說著她便上前接過了針筒,另一隻手,輕輕安撫了下孩子,孩子很快就不鬧了,然後她非常熟練地將手順着孩子的手臂上按了幾下。不一會功夫,針筒就被拔出丟到了一邊的桶里。
孩子正要放聲大哭,她的手上瞬間多了顆奶糖,在孩子的眼前晃了晃,塞進孩子嘴邊,說也奇怪。那孩子居然就不哭了!
卡疤
“下一位”那護士喊到,聲音鎮定不失溫和卻有帶着磁性。
終於輪到了自己,江碧晨早已將孩子從背帶中解開,正抱在懷中。而宿庭堅手上則拿着背帶。她朝着凳子方向走上去,坐在了那本來就給抱孩子準備的長椅上。
一個包裝被打開,一個針筒被中指和食指夾着,拇指按住伸縮筒端,被拉升,壓縮,手順着針筒的活塞,擠壓,放氣,針筒拉升,吸入液體,壓縮,噴出長長的小水柱,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見江碧晨準備好,那護士用手指背在我白皙的左手臂上輕輕地彈了彈,鑷子夾着白色棉花,沾着酒精,輕輕地在手上擦拭了幾下,針尖快速沒入。
打針的護士邊做成一系列的動作邊說道“接種卡介苗,90%以上的受種者會在接種局部形成潰瘍持續數周至半年,最後癒合形成疤痕,俗稱卡疤。”
針筒慢慢壓縮,壓縮至底,直到全部液體進入。抽出,棉花快速壓住血管口,擦拭。然後便是哇哇的哭聲傳來,母親輕輕的搖晃,安撫。
“所以孩子後面打針的部位化膿結巴疤痕都是正常的不用擔心,但是如果沒有疤痕,就說明疫苗失效了你們就得給孩子重新打”
“那打完疫苗化膿結痂的話可以洗澡嗎?”這時,問的是宿庭堅。
“可以的,不影響,只要不破皮,就沒事。”
“那……”宿庭堅想再問。
“破皮的話擦拭乾凈保持乾燥就好”護士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麼搶答道。
“好的,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
“好的謝謝”兩夫妻異口同聲道。最後就結束了給孩子打疫苗的一天。
疤痕體質
疫苗快速的進入肌肉,很快到血液,擴散到全身,二周以後,那個在我手臂上的打針留下的傷口,開始局部紅腫、浸潤、並形成小潰瘍化膿,又過了兩周,逐漸形成了一個偏圓形的傷疤。
一切似乎都在向正常的方向發展,到了幾個月後這個疤痕長到了兩厘米左右長,一厘米左右寬。但似乎有種微微隆起的態勢。
可是到了我五歲的某一天,母親江碧晨在一次給我洗澡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這個卡介苗疤痕已經有5厘米左右比原來大了一大圈。整個疤痕隆起明顯,看上去就像是一道月牙般!
她就俯下身子問我“孩子,告訴媽媽左邊的手臂最近會不會痛,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呢?”
我愣是的把頭搖成了波浪鼓,“還十分開心的說:“媽,不痛,一點也不痛”。
第二天於江碧晨還是放心不下,叫上宿庭堅就往天山醫院趕。
天山醫院皮膚科的醫生看了看宿九五的肩膀上的卡介疤說道:“這個疤確實是長了點,有一下幾種情況”
“一種是當時給孩子打疫苗的護士操作不規範導致針插入位置不當,或者打針的時候孩子有掙扎導致偏移。”
江碧晨馬上說道:“這不可能,當時給孩子打針的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護士,當時我老公也在場”
說著看向宿庭堅,宿庭堅也示意的點點頭。確實是這樣那個護士的老練,宿庭堅印象深刻。
醫生見狀也是不慌不忙:“那就可能是第二種,你家孩子是疤痕體質。”
“一般卡介苗化膿結痂后,一段時間結痂會脫落,最後皮膚也會逐漸光滑只留下不規則疤痕狀。”
“但如果是疤痕體質的人就有可能形成比正常疤痕更大的疤,特別是比普通人更容易疤痕隆起”
“那對孩子的手臂會有什麼影響嗎?”江碧晨焦急地問道。
“一般是不會有任何影響就是有疤而已,但以後要注意孩子磕碰很容易留下疤痕”醫生非常輕鬆的回答。
這件事就這樣告於段落,那個卡介疤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增長。
龍形疤痕
一直到,我18歲的某一天,睡夢中的我被左手臂傳來的劇痛痛醒。滿身大汗的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臂。
驚訝地發現自己左手臂那原來一直保持五厘米長的疤痕,似乎像進化了般,變成了8厘米,而且整塊左臂的皮膚似乎有些紅腫的感覺。
更讓我驚奇的是那個原本的月牙形的長條疤似乎像是在蠕動一般。一端的頭部變大,長出了兩個小分支。看上去了活脫脫是兩個角,而另一端的端部變小。而前後端部不遠處都長出了單獨的分支。
當我定睛一看,馬上就起了雞皮疙瘩:整個卡介疤的形狀看上去居然像一隻稜角分明細若遊走的中國龍!!!
當我爬起來,往門口準備喊人的時候,突然這龍形疤很快就隱入到手臂中恢復了原來的形狀!
當我再次看去,似乎一切都是自己沒有睡醒的幻覺,而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床上。
當天我還是打了個電話給我的老爸宿庭堅,在電話里我激動的說了這件事。父親只是淡淡地和我說“小九,你有夢遊症!”
那天當晚,宿庭堅獨自一人悄悄地出現在了宿遠山的書房“勤為徑”里。
很少抽煙的他破天荒地點了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似乎許久不抽煙,給煙嗆到了。咳嗽了幾聲,宿庭堅有些艱難地吐出煙說道:“爸,那件事,是不是該告訴他了?”他徵求道。
“還不是時候!!!”對面煙霧繚繞中傳來宿遠山直截了當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