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輩子都不可能成親的
“我向來不喜歡強迫別人。”憶夫人眉毛輕挑,站起身來,搖搖手裏的金絲扇。
憶夫人當真是當之無愧的的談判高手。
“娶我到底有什麼意圖?”
魏蔓華恢復一絲意識,似乎確實沒有想到順河憶府會以娶她來堵住悠悠眾口。
“我是老實人,你只需要知道生意人不做虧本買賣,至於我有什麼目的,你以後會知道。”
“但是我不喜歡你兒子。”
“沒事,我兒子也不喜歡你。”
憶夫人想也沒想,接下她的話。“你放心,我看上的不是你的美貌,如果真要說出點什麼……不如說是喜歡你眾叛親離的下場,喜歡你舉目無親。”
憶夫人說的是實話,可是這話一說出口,總覺得有些奇怪。
魏蔓華看着她,愣了半刻,眼前的人讓她琢磨不透。
“我需要做什麼?”她只是問。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是不要愛上我兒子。”
憶夫人站起身,周身的華麗卻掩蓋不住天生的英氣。
魏蔓華一臉木然地看着,心裏不免想到,這未免也太自信一些。
回程的馬車上,憶夫人輕笑到,“瞧這女子,明眸皓齒,秀髮飄然,倒像是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可惜歲月不饒人,也難怪那兩個草包煞費苦心。”
“夫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漂亮。”梅姨答道。
她只是笑笑,問道,“少爺什麼時候回來?”
“少爺和冀州揚城百葯山莊的沈公子去了南山,鍾叔捎口信回來,少爺已經談妥了生意,之後一起去了樟林打獵,還要為眾人踐行,可能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晚個兩三天都是沒有關係,七天之後,迎她過門。你趕緊讓錦繡綢庄調出最好的綉娘,一心一意替那魏蔓華和星兒趕製婚服,尤其是嫁衣,去金作坊提上等的金絲,迎親的花車必須要用六匹馬,必要的時候,順河憶府名下凡是涉及到的所有的產業都暫時歇一歇,我憶府娶妻,自然不能跌股。”
“要不要派人告訴少爺?”梅姨詢問。
她扶了扶髮髻,語氣如常,道,“不了,先把他騙回來再說。”
……
淮安城南邊有一片山林,樹林茂密,有山有水,飛禽走獸頗多,是渝州出了名的狩獵好去處。
晶瑩的露水從青色的葉尖滴落,一隻小野豬竄進叢林,遠處,一雙清澈的雙眼散發著寒光,一片樹葉從他眼前落下,在眼睛裏照出一絲光亮。
手指緊緊拉着弦,髮絲掠過眼角,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嗖”地一聲,空氣當中突然竄出一支箭,尖銳的箭頭在空中撕爛了好幾片樹葉。
隨着一聲驚叫,那黑豬遭了毒手,在地上撲騰了幾下,沒有了動作。
半刻間,林子裏突然出現一大批人馬,歡聲笑語熱鬧了林子,一個強健有力的男人跳下馬,將背上抗着的弓箭甩在一旁,飛快地朝着獵物跑了過去。
“星辰兄射術精湛啊!”沈林誇讚道。
憶星辰淡然回笑,“沈大哥過謙了。”
眾人皆笑,揚長而去,都是打獵的高手。
不遠處,一隻灰色的野兔又出現在視野中,沈公子向後面的人發出警示,正當他拉滿弓準備射殺兔子的時候,同一個方向突然竄出幾個小丫鬟。
可是當她看到人的時候箭已經離弦,那沈公子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憶星辰突然從身後摸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嗖”地一聲,就在箭頭快要接近那丫鬟的時候,被憶星辰射出的箭橫空折成了兩半。
箭頭重重的撞在一棵古老的花樹上,撞落了一地的花。
跑在最前面的女子,還驚魂未定,另幾個小丫鬟趕緊將她攙扶起來,看到他並無大礙,沈林才鬆了一口氣,從馬上下來,手裏拿着弓箭質問幾人。
“這裏是你們女人該來的地方嗎?你們跑到這邊來幹什麼?”
幾個小丫鬟可能知道方才差點闖了禍事,都戰戰兢兢,不敢搭話。
只見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從人群中緩緩走出,陽光恰如其時地擠過樹隙路過他的發梢,五官精緻,長相俊郎,像是霧林中走出來的小王子。
他輕輕伏下腰,向摔倒在地上的小姑娘伸出手,道,“姑娘,你沒事吧?”
那女子怯怯地伸手給他,他身姿綽約,手指修長。
女子站起來,帶着閨中女子的羞澀不敢與之對視,小聲地道了一句,“沒事,只是我害得公子的兔子跑掉了。”
“不用自責,林子何時缺的飛禽走獸?”
憶星辰笑笑,嘴角上揚,笑容特別乾淨,彷彿是林中偷跑出來的小太陽。
這時天上恰好飛過來兩隻大雁,他對小丫鬟說,“有兩隻呢,都挺肥的,咱們賠給他一隻就是,我教你?”
女子反應似乎慢了半拍,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他伸手拔掉花樹上的箭,一轉身,盛盛立馬將他的弓遞了過來。
然後從小丫鬟背後環過她的肩,將箭搭在弦上,手把手教她,“不要怕。”
周圍的人都饒有興趣地看着,倒是沈林有那麼一絲絲難為情。
“手不能抖哦……”
女子也聽不進去憶星辰在說啥,她聽到的全是自己的心跳和少年輕緩的呼吸聲。
要是心長了腿,估計她的心已經追上野兔了。
樹上的花穗飄在空中,她覺得那一瞬間變得好長,臉比剛才還紅的厲害。
突然“嗖”地一聲,天空中一聲長鳴,一隻大雁落在了遠處。
“好好——”
一起策馬而來人高聲歡呼。
沈林也欣慰地笑笑。
盛盛跑地大汗淋漓,從遠處將大鳥撿回來,憶星辰用油紙裹住纏了線送給了小丫鬟,然後笑着準備離開。
“公子叫什麼名字?”小丫鬟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
少年回過頭笑笑,“憶星辰。”
然後熟練地跨上馬,揚長而去,眾人笑着跟上。
在樟林狩獵兩日,餞行的時候到了。
大廳里,觥籌交錯、歌舞昇平,一些是跟隨沈林從揚州來的藥材商,一些是順和憶府底下的商戶,彼此都在為今後的合作慶祝。
即將告別,下次相見不知是何時,散酒之後,沈林與憶星辰獨坐在小樓上,晚風輕拂,閑聊家常,無非是相見恨晚、志趣相投。
月上柳梢,淺淺醉意襲來,沈林隨口道,“星辰老弟,你也不小了,為何還沒有娶妻?”
“難道老哥要給我做媒不成,”憶星辰側躺欄杆,頭枕在圓木上,手上提着小酒,故意笑他。
“在小弟眼裏,這世上無非就兩種人,一種是我惹得起的人,一種就是我惹不起的人,而女人,就是後者。”
兩人相視一笑。
“我憶家還有堂兄三個,家裏妻妾成群,成天哭哭啼啼,隔三差五上房揭瓦,吞葯的、懸樑的、跳湖的、絕食的,尤其是我三叔家的,後院燒了不止三次。”
話還沒說完,沈林便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來是你被嚇怕了,你只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人而已。”
說完,他又喝了一口酒。
憶星辰笑笑。
“女子本弱,遇男則傷。她們也是可憐人,我堂兄娶她們的時候,貪圖美色也好,憐憫疼惜也罷,娶的時候終究有過喜歡的,但時間一長,或許喜歡就淡了,同樣是男人,我又能好到哪裏去?人心是善變的,五十年前的我,不但擔保五十年後依然能夠愛她,與其如此,就不去害別人了。孑然一身,揮揮衣袖,來去自在。”
憶星辰眸子裏泛着微光,倒映着一輪彎月,想不到外面四處留情的風流公子也有對感情如此認真的時候。
沈林看了他好久,一起碰杯,酒壺撞在一起叮噹響,他無意感慨一句,“與你成親的女子,一定是幸福的。”
憶星辰搖頭,“成親?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成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