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北原
關內道以北,是一片既無民居村鎮,也無行人痕迹的荒蕪土地。除了殘破的烽台,以及腳下粗糲砂石間時而可見的殘刀破甲,好似就連空氣中,都充斥着荒涼的味道。
而越過這片土地,再往北走,就是所謂的北原。
北方草原,廣袤無垠,那裏有着跟中土大唐生存習性截然不同的部族。
沒過馬蹄的青草,遠處傳來的狼嚎,鷹隼振翅拍打,懸挂中天炙烤大地的烈日……
放眼望去,天與草色相接連,讓人不禁心生感慨。
“不至草原,不知何為遼闊。”
劉公公半眯着眼,似是起了詩意,正沉吟着,準備吟誦幾句。
“是啊,草里不是馬糞就是狼糞,你說這草原里的糞土堆起來,能高過涼州城牆不?”
方游遠在側認真開口。
“……”
“粗鄙丘八!”
被壞了意境的劉公公罵了聲,然後攥着韁繩,心灰意冷道:“罷了,即便如此風景,也終究不是故土。埋骨此地,仍是可悲……”
“啊~”
打個哈欠,方游遠嗤笑道:“你怎麼總想着死?”
“你這丘八懂什麼?”劉公公意味闌珊的抖了抖袖子。
就在這時,李月從馬車中探出頭,望着四周陌生的風景,苦笑道:“劉公公,你說三皇兄,能成嗎?”
“秦王智謀超群,也有雄心壯志。”劉公公目露深沉,“成事幾率,不小。如果秦王能登大寶,那抗蠻之事,就有着落了。”
秦王?有個皇子在密謀造反?
這就是你說的大變?
看着毫不避諱自己的二人,方游遠嬉笑道:“劉公公,你也是陛下近侍,知道秦王密謀之心,怎麼不告訴陛下,反而隨着和親車隊,跑到這北蠻來了?”
面露悲苦,劉公公低着頭,一言不發。
到是李月皺眉道:“方將軍,你不要再說劉公公了。劉公公他……”
“咱家雖是一閹人,但也曉事明理。”劉公公深吸一口氣,“陛下老矣,雄心不在。如今大唐又正值動蕩,非明君無以定邦安民。咱家對不起陛下,此隨和親,但求一死。”
瞧着他這樣子,方游遠想了想,笑道:“公公高義!”
“你這丘八,莫要再嘲咱家。”
只見劉公公伸袖一展,沖東南方深深一拜:“我乃天子奴僕,未盡本職,未效忠勞,大罪也!此至北原,願身死於此,以謝天恩!”
話音剛落,遠處一隊草原悍騎便奔騰而來。
人數不多,也就幾百。
問明來意后,知曉是為他們引路的。
也對,茫茫草原,何其廣闊。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跑個一年半載,也未必能撞上北蠻王庭。
是夜,涼風習習。
方游遠背靠車輪,閉眼養神。
胡連則小心翼翼走來,蹲在他身側低聲道:“將軍,您吩咐的,我都派人做了。找了幾十個耳聰目明的機靈弟兄,沿途記下路線。”
睜開眼,他淡漠瞧了眼遠處的蠻子,喑啞出聲:“此地不見高山,不聞大河,無從參照。記下路線,是難了些。但你告訴弟兄,此事事關全軍生死,務必死記下來!”
“明白!”胡連重重點頭,“將軍其實不必過於擔憂,軍中有善牽星術者,比照北斗,觀察星宿,記下路線,並不難。只不過牽星術必須在夜裏才能觀望,而且也只能在夜裏行軍明辨。”
牽星術?
方游遠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即笑道:“如此最好。”
說著,他拍拍屁股起身,走向李月的車駕之側。
“公主殿下,休息了嗎?”
“沒有,”車內傳來李月的回應,“方將軍有事?”
“想跟公主聊聊,關於秦王的事。”他半眯着眼,靠在外間車壁上,“秦王成事,則唐軍可出關抗蠻。若不成,則抗蠻無望,是這樣嗎?”
馬車內沉默好一會,然後才見李月撩開車簾,“是。三皇兄曾少年從軍,親曆數次大戰。在本宮離開時,京中朝堂,大致分為三派,一為拒絕出兵,認為北蠻搶掠一番就會離去。二為觀望派,但其實也不同意出兵。三便是三皇兄為首的主戰派。
三皇兄若不成,那怕是就出兵無望了……”
“公主殿下您希望秦王事成嗎?”
“自然。”
“可一旦如此……”方游遠低垂眼瞼,淡淡道:“北蠻子發覺大唐發兵,那我等深處草原,便如同深陷狼窩了。說不得公主殿下,會被祭旗也不一定……”
小臉煞白,李月嬌軀微微顫抖一陣,然後艱難道:“便是三皇兄不成,大唐不發兵。本宮也不會委身於蠻子。心存死志者,不止劉公公一人。”
眼中略顯詫異,他想了想,笑眯眯道:“可末將不想死。有沒有辦法,能比蠻子更先一步知道,秦王殿下是否成功?”
嘴角苦澀,李月搖頭嘆氣道:“臨行前,三皇兄到是告訴過我。他一旦成功,會派手下高手北上草原,藉機向我透露。讓我想辦法,跑回去……
但是,怎麼可能?茫茫草原,遍佈敵騎,說是跑回去,無非是讓我臨死前,知曉三皇兄成功,好讓我心無遺憾罷。”
“如果是這樣的話……”
方游遠仰頭瞧着繁星,“或許末將能帶公主回去,也不一定呢?隨行衛軍,皆為精騎,末將自持也有幾分悍勇,說不得真就帶公主回去了。”
“你?”
李月先是不信,隨即又想到這一路上他的表現,頓時心頭,雙手把者車窗,把小腦袋探出來,“方將軍真有把握?”
“到有些把握,末將希望公主殿下不要輕易尋死。行嗎?”
三個月期限,過去大半了,他可不想哪一天晨起,看到她自戕車內。
得給些盼頭才行……
要不然,自己費勁巴拉跑到北原,得不到獎勵,那不是扯淡?
雙目微光流轉,李月盯着外頭懶散的將軍,下意識就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得到肯定的答覆,方游遠沖她咧嘴一笑,隨手抱拳拱了拱手,就邁着八字步離開。
人階六級,此世無敵。按照9527給的方案去兌換,是真的有用。
要不然,面對那些琳琅滿目的兌換物,誰知道自己會不會忍不住,兌換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那樣的話,他可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