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報業最後的黃金年代

楚陽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布沙發上，身上蓋着毛毯。

掃視一圈屋內陳設，像是十幾年前望江苑小區那套房。

三室兩廳，120平米的電梯小高層。

楚陽有些懵，站起身來，很快看到主卧室門上，還有客廳落地窗上，都貼着大紅的喜字。

茶几上，擺着一部黑色的直板手機。

楚陽抓起來一看，屏幕上的時間，竟然是：

2008年，12月11日！

此時，是下午3點14分。

他將幾間屋子的門一一推開，空無一人。

半小時后，楚陽站在客廳窗前，望着天空飄下的雪花，喃喃道：

“居然重生了，重生在13年前……”

窗外飄着南方的雪，慢悠悠飄落，不像鵝毛，像鴨絨，像柳絮。

這雪不大，天氣倒是夠冷了。

這時候，黑色的洛基亞N78突然響了。

楚陽抓起來一看，來電顯示號碼：[老婆]。

這是2007年國慶跟他結婚的童瑤，虹陽電視台新晉的播音小花旦，長得挺漂亮的。

童瑤的聲音很清脆：“楚陽，離婚的事，你到底想好沒有？”

“離婚？……”

楚陽沒反應過來，很快想起來，前世是在明年12月離的婚。

童瑤似乎有些不滿：“明天上午10點，東街的半島咖啡，我們再聊聊。”

楚陽道：“好吧，那明天見。”

掛了電話，他點了一根紅嬌煙，整理一下思緒。

他想起來，自己今年還在24歲，童瑤9月份剛滿23歲。

現在，他剛進入虹陽都市報工作兩年多，是專刊部跑房產這一塊的記者。

這段時間，童瑤在鬧離婚，好像住進了電視台宿舍，不肯回家。

一直到晚上，楚陽都在整理記憶，慢慢想起了很多事。

現在住的望江苑，位於虹陽西城，是這個年代虹陽城著名的江景新區，老媽董芳，07年為他置辦的婚房。

第二天上午9點過，楚陽開着一輛邁騰出瞭望江苑，往市中心去，半路遇到街邊報亭，就拐過去停下來。

“今天的都市報到了嗎？”

“到啦！要幾份？”

“一份。”

報亭大姐抽了一份《虹陽都市報》跑過來，楚陽遞去1塊錢硬幣。

“不用找啦。”

20個版的對開大報紙，這年頭才5毛錢一份，太便宜了。

楚陽接過報紙，瞅了一眼報頭上的日期：

2008年12月12日，星期五。

沒錯，是今天的報紙。

順手將報紙扔在副駕位，驅車趕往電視台所在的東街。

想着童瑤，楚陽發現，自己對她這個年紀的形象，記憶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童瑤也就163公分，她能做播音，還是楚陽老媽董芳給那位台長同學打招呼的結果。

楚陽的外型並不差，175公分，臉型也夠帥氣，童瑤卻經常拿他跟電視台那幾位海拔180以上的主持帥哥比，笑他是個半殘。

想起這些事，楚陽搖頭，自己跟這女人的確合不來。

楚陽趕到東街，找地方停了車，先吃了一碗米粉，再買一盒愛抽的紅嬌煙，摸出N78看一眼，還有5分鐘。

這才拿着報紙，慢悠悠朝那家咖啡店走去。

咖啡店窗前，一道穿紅色羽絨大衣的身影，皮膚白皙，面容姣好，長頭髮盤了起來。

正是童瑤。

隔着玻璃窗，楚陽視線望過去時，兩人目光剛一對上，童瑤馬上別過頭去，手裏跟着捧起一杯熱咖啡。

楚陽推門進去，徑直走去卡座，坐了下來。

服務員過來：“帥哥，請問您喝點什麼？”

楚陽先點了一根煙：“卡布奇諾，謝謝！”

等服務員離開，童瑤目光直視着他：“離婚的事，你想好了嗎？”

楚陽笑笑：“你想離，就離吧。”

楚陽的爽快，讓童瑤一怔：“真的？”

楚陽點頭：“真的。”

童瑤又道：“我的條件，你都同意了？”

條件？我哪記得起來了。

楚陽揉揉太陽穴：“這兩天腦子有點亂，你再說說？”

童瑤有點生氣，一字一句道：“家裏的東西，我想搬什麼就搬什麼，另外，你要補償我20萬！清楚了嗎？”

楚陽揉着太陽穴，慢慢想起了前世一年後離婚的一些細節。

“童瑤，你覺得把我賣了，能不能湊到20萬？”

“切，你是沒錢，你媽有啊。”

“那是我媽的。”

“那你賣房啊，反正你家房子夠多。”

楚陽眼角瞅到報紙封底版的半版房產廣告，將報紙轉過方向，朝着童瑤，手指在廣告上點兩下：

“你瞧瞧，現在房價有多慘，東城開發區，新開盤的電梯房才賣2888元一平！”

童瑤嘴角一撇：“別拿望江苑跟東城開發區比，望江苑的房子多搶手啊，至少能賣到3300。”

楚陽愕然：“我媽3600買的房，這剛住一年不到，你讓我3300賣了，她還不罵死我啊。”

童瑤有些苦惱：“那你說怎麼辦？”

楚陽想想：“10萬吧，我給你打欠條，一年後支付，一手清。”

童瑤搖頭：“不行，你要是賴賬怎麼辦？”

“嘿，你覺得我像是賴賬的人嗎”，楚陽樂了，“我給你出個主意，一年後我要是不給錢，你就拿着欠條找我打官司，我媽那麼好面子，我要是給不起，她肯定掏錢。”

童瑤打量楚陽一陣，發現他不像在開玩笑。

手裏攪動着咖啡，喟然一嘆：

“楚陽，不是我想跟你鬧，你媽太強勢了，我真的跟她合不來。

你看，我就買個多普達，她都要說上好幾天，說你才買2000多的手機，我一買就是五六千。

她也不想想，她買一輛寶馬X3，那可是一百多萬。

你們家是有錢，可是我過得太憋屈，跟你性格也合不來……”

楚陽打斷道：“別說了，我媽買什麼車，花多少錢，都是她自己掙的。童瑤，我媽在我小學六年級就跟我爸離了，我爸後面再沒管過我。她是我媽，我別無選擇！”

童瑤黯然無語。

楚陽又點了一根煙，拿過報紙，翻到正面的頭版。

眼角掃到版面右下角一則啟事，眼睛頓時睜圓了，腦子裏快速閃過前世的某些記憶。

[虹陽都市報2009年度專刊廣告代理招商啟事]：

“本報2009年度專刊各板塊，房產、汽車、教育、旅遊……”

“報名截止日期：2008年12月12日。”

“競標日期：2008年12月16日－17日。”

楚陽抓起報紙，細讀這則啟事，然後猛吸一口煙，看向童瑤。

“怎麼樣，同意我打欠條嗎？”

童瑤想想：“打欠條的話，得寫20萬！”

“我只能給你10萬，你還不能讓我媽知道。她要知道了，你只怕一分錢都拿不到。”

楚陽抓起報紙：“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童瑤一跺腳：“啥時候去辦證啊？”

楚陽停下腳步，掏出皮夾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下周除了周二，哪天都成，這錢你留着結賬，我走了。”

出了咖啡館，楚陽鑽進車裏，點根煙再次細細回憶，跟着就確定了。

沒錯，明年下半年，房價就會猛漲，而都市報眼下這次廣告代理招商競標，卻差點流標。

最後勉強定標，價格便宜得驚人，誰都沒想到，下半年的房產廣告就跟不要錢似的，讓代理商撿到了大便宜。

想通了，楚陽便給老媽董芳打電話。

“媽，你們那家文化傳媒公司還在做嗎？”

“在啊，怎麼了？”

“那我回家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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