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萬負翁的窮開心
“喝茶……是山裏的野茶,自己炒的。跟那些名茶沒得比,不過喝着也別有一番滋味。”
茶葉確實是封燊自己炒的,只不過鮮茶葉是跟村裡鄉親買的。
那些野茶是在森林公園裏的老茶樹採的。都是老茶樹,一棵也采不了幾兩新鮮茶葉。
他買了兩籮筐大概三十斤的鮮茶葉,最後炒出六斤的茶葉。
吳主任拿起茶杯。茶杯應該是白瓷,不過外壁有碎花釉色,是超市大批量銷售的那種。
杯子不怎麼樣,不過茶湯顏色卻相當鮮明清亮。
他看了一眼,放到鼻下嗅了一下,茶香很濃。抿了一口,果然是濃茶,入口苦澀,入喉清涼,口齒留香,大腦也為之一醒。
他喝了一口,笑着說:“這茶入喉之前苦澀,過後回甘。果然不錯。”
魏士進也喝了一口,點頭說:“這茶比你之前帶去辦公室的要好一些。”
封燊笑着說:“之前我帶去上班的,是跟村裡鄉親們買的。我就圖它能提神,加班時喝了效果最好。晚上喝了,卻容易失眠。”
真不是吹,這茶沒有名字,但提神效果杠杠的。比咖啡還厲害。喝一壺,能精神幾個小時。而且喝茶還有一個優點:不用擔心會上癮。
“你剛才說你會炒茶?之前可沒聽你說過?”
“有什麼好說的。就是跟着我二爺爺學了一些皮毛。他老人家生前是炒茶高手。只是後來年紀大了,精神不濟,好些年沒炒了。”
他這種茶,是清茶。
原料是茶芽下面三片以內,當年新長出的茶葉。只在炒後進行過一次搓揉,之後不許任何發酵就直接烘乾。做法很簡單。
但也有一定要求:茶湯鮮亮透徹,口感濃重。
村裏的鄉親也有做這種茶的,但手藝都比不上他二爺爺。
喝着茶,魏士進提起莊主任他們的來意:“封燊,莊主任和吳總計劃做的節目,需要找一個合適的錄影地點。你是這裏的地頭蛇,有沒有好介紹?”
這是舊話重提。
封燊點頭說:“就是不知道莊主任和吳總對錄製地點有什麼要求?”
吳總看了莊主任一眼,看對方沒有說話的意思,就開口說:“其實我們要錄製的節目,是想通過節目嘉賓在山村的生活,體現鄉村生活與大城市高壓力快節奏生活的差異。
“所以,我們希望能找一個能儘可能體現山村生活的地方。比如儘可能多品種的種養殖;儘可能多的野趣生活。但同時也希望能儘可能接近鄉鎮,又可以避免被圍觀的地點。”
聽了這些要求,封燊大概明白他們為什麼會來這邊找錄製節目地點了。
“符合兩位要求的地方,在秀安水庫其實有不少這樣的地方。唯一無法保證的,就是被圍觀的可能。”
封燊笑着說:“附近一帶,種植各種蔬菜的、種茶的、種田的、種水果的,養雞鴨鵝豬,養野豬和兔子,還有養蜂的。
“另外,有些地方有山塘水庫。
“山裡猛獸是沒有的。但狐狸、野兔、刺蝟、獐子等等野生動物也有機會見到。春天,山裡各種野花綻放;到了夏秋季節,山裡可以食用的野果也不少。
“季節對了,山上可以采蘑菇、挖竹筍,對了竹林里還有筍象和竹蟲兩種昆蟲是可以吃的,那也算是野趣的吧。
莊主任聽他說完,笑着說:“剛才車子進鐵門,看到路下邊有一片梯田,那也是封老闆你家的吧。”
“是我家的。朋友那得了一些稻種,給我一些,說是挺不錯的品種。就讓人幫忙開了荒,秧苗也是昨晚才插完。”
“我說呢。”吳總笑着說。“這好像不是插秧的季節。”
封燊是在農村長大的,也做過農活:“種莊稼確實需要講究節氣……
“不過,水稻這種草本植物,只要在生長周期有足夠的積溫,生長周期內又出現超出忍受範圍的極端天氣,那它就有結實的機會。
“現在才插秧,確實有些晚了。那些水稻成熟時,應該是在中秋之後。”
在亞熱帶,就算沒辦法種兩茬水稻,也可以收了一茬水稻之後,再種一些稍微耐寒的作物。甚至可以種一茬小麥。
但封燊這裏的水稻種的有些晚,收割后大概再沒辦法種其它作物了。除非是搭溫棚。
但這一茬水稻,是肯定能成熟的。
田裏那些水稻,其實是系統給的稻種。據說是胭脂稻。
至於是不是紅樓夢裏提到的那種,封燊也不確定。
反正胭脂米在幾年前曾經“出現”過。據說一公斤賣到八千塊錢。
他也查過資料,知道胭脂稻是一種古老稻種,原產北方。
後來產地被圈做御田,產出只供應內廷。後來因為人為因素,加上氣候變化,據當地縣誌稱已經絕跡。
十多年前,又出現了顏色與傳說中的胭脂米差不多的稻種。但那其實是人工培育出來。
那是不是真的胭脂米不得而知,但用了胭脂米的名號,而且價格炒得超高。
但就封燊知道的,顏色是紅色大米,其實並不是沒有。實際上在西南、嶺南等地的一些山區,就有紅米。
顏色也跟胭脂米差不多。
甚至,在嶺南地區,九十年代曾出現過一種利用這種米釀造的紅米酒——一種原漿酒。只是後來又沒有了。
封燊也不知道他那十幾畝水田種的,是傳說中的胭脂米,還是蹭熱度的西南少數民主種的紅米。
那是什麼米,其實並不重要。
封燊急着將那些水稻種下去,關鍵還是為了跟系統簽約。時節不重要,最後產量也不重要。
……
陪着三人聊了一陣,封燊看時間也中午了,就笑着說:“老魏你幫我招呼一下莊主任和吳總,我去準備午飯。”
魏士進自然無不應的。
封燊家的廚房,面積不小。客廳邊上的一個房子改造來的,足有五十個平米。但是並算不上現代化。
有一個土灶——上面是灶膛,下面是出灰口的那種節能灶。
有一個鋪了瓷磚的水泥平台,可以用來放砧板切菜、安放煤氣灶和電飯煲等廚房用電器。
一大一小兩個大蒸爐、一大一小兩個烤爐。
一側牆邊還有一排三個專門存放食材的大冰櫃。另外一個三層雙開門大冰箱。
有抽油煙機,也有一個大功率的排風扇。
封燊先是將殺好的整雞放進一個大鍋里,插上電。
然後從一個塑料罩子裏拿出解凍好的排骨,剁成三寸長的段。放大盆子裏縣腌制。
這時,魏士進來了廚房:“你這廚房家什挺全的。連大烤爐都有。”
“不讓你招呼人?怎麼進來了。”
“來看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你能幫忙當然好了……幫我將魚殺了。”
殺魚?
魏士進皺眉倒退一步:“你還是讓它來殺我吧!”
他是和平愛好者,怎麼忍心殺生?
封燊往灶膛里塞了一根木柴。灶上還燜着一鍋雞湯。
“你家還燒這種灶?”這土灶,他只在電視裏見過。
“這種灶燒飯才香!”
魏士進不是為了跟探討灶台的問題的:“看你這像模像樣的樣子,還真有兩手。”
說著拿出了手機,操作了一陣。
封燊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抬頭說:“什麼意思?”
“別想太多,就是想讓你死心……算預支的工錢,二十萬不多,也算是有了本錢。以後撐不下去,也沒必要怨天尤人,說什麼沒本錢才做不下去。
“你這民宿生意要是完蛋了,我工資都預支給你了,到時候不回公司繼續跟我混,就對不住我了。這邏輯沒錯吧!”
封燊氣笑了,說:“你的邏輯,就不能想我點好?”
“好不好我想了不算。”
封燊垂下眼瞼,呵呵笑了兩聲:“算我借你的……正好我要用錢。”
他確實沒錢了。
之前他二爺爺要還銀行利息,身體卻不好。他只能將自己的錢墊上。
畢竟,是他二爺爺將他養大的。
為了繼承這個農莊,跟銀行談判,要先還清之前幾個月沒還的利息,還要交滯納金。
農場這邊一個月也花了好幾萬。他拚命幾年存下的積蓄,已經快沒了。
下個月的銀行利息,還沒着落呢。
總而言之,現在他是個窮人。
不,確切地說,窮人已經不能準確形容他的財務狀況了。
他,現在是個千萬負翁!
他絕沒想到,自己的千萬級財產,竟然是以這種方式獲得的……
不過,千萬負翁也得開心活着啊。
“你說是借的,呢就是借的吧。反正混不下去了就回來幫我。別死撐着,那沒意思!”
魏士進不想再說錢的事。
他掃了一眼,發現邊上兩個紅塑料盆都裝了魚。一條是應該是鯉魚,另外一個盆子卻有四條怪模怪樣的魚。
深褐色的,樣子很醜,頭大身小,腦袋佔了半條魚的長短。整條魚就比巴掌長一丟丟。
魏士進不會殺魚,但吃過的魚就太多了:“這是松江鱸魚?”
“是松江鱸魚。”
封燊本來是想讓他殺那條鯉魚的。淞江鱸魚不是熟手,不會殺。
說實話,他也沒殺過松江鱸魚。但他會,因為他有系統。
魏士進彎着腰看了一會:“這麼大,野生的?”
“松江鱸魚,是二級保護動物,但僅限野外種群。這是人工養殖的,可以吃。”
“養殖的我吃過,可沒見過這麼大。而且,味道也就一般吧,說它好吃吧,味道還算可以,說有多好吃吧,也是名不副實。”
松江鱸的名頭很大,這魚可不只是在松江出產。從東南亞到東北亞都有。
它是一種降海洄遊魚類。
所謂降海性洄遊繁殖魚類,是相對溯河性洄遊而言的。
那些諸如大馬哈魚,它們在江河裏里出生,去海里長大,長大了從海里回到江河出生地繁殖。這種洄遊方式,就是溯河性洄遊繁殖。
松江鱸魚是在海水裏出生,跑去淡水中長大,繁殖時回到海里。這種洄遊模式,就是降海洄遊,與溯河洄遊正好相反。
其實,松江鱸魚並不是鱸魚,甚至不是鱸形目的魚。它屬於鮋形目,跟海里的鮋魚血緣更近一些。樣子也更相似。
鮋形目的魚,大部分是海水魚。
而淞江鱸魚顯然是淡水魚。
淡水中可以隱藏的地方更多。而且天敵更少。
不得不說,對於是松江鱸這種小型魚來說,這是相當不錯的進化策略。
它的祖大概進化過程中努力適應了淡水生活,但又沒能完全進化,所以繁殖時依然需要回到海水環境。
只可惜,它的祖先們沒預料到會出現人類這種玩意。
從古代開始,松江鱸就被視作美食。
譬如在《後漢書·左慈傳》就有杜撰了一個左慈裝逼的故事,這個故事就有寫到淞江鱸魚。
故事裏說的是,人【2】妻愛好者曹阿瞞舉辦宴會,大概是剛做了一回隔壁老曹,所以有些躊躇滿志:
“今天高朋滿座,你們可謂是有口福了,天下珍饈老曹我都有準備。只可惜沒有松江鱸魚。”
松江當時屬於東吳,而且東吳的精華之地。
老曹這話的潛台詞,其實是:你們這幫撲街,老子想吃松江鱸魚了,還不快賣力點幫我幹掉孫權?
左慈在座,大概是覺得打戰不好,就要來水盆釣竿,然後在銅盆里釣出一條松江鱸……
反正故事裏說的,就是左慈各種神通牛逼。
《後漢書》的作者是誰來着?
不管是誰,反正他頭髮長見識短:看松江鱸魚以松江為名,就以為是松江特產。
老曹要真想吃,不管是在淮河還是在華北各條河都能捉到。
當然,那只是故事。
但那個故事就說明了一個問題。
既然身處南北朝時代的作者能杜撰出那樣的故事,說明當時已經將松江鱸視作珍饈。
古代捕撈技術不發達,但在現代,松江鱸魚在人類改天換地的進程中,還有為了滿足口腹之慾的目的下,瀕臨滅絕了。
不過還好,這個年代喜歡復古。
連‘童子尿煮雞蛋’這種黑暗料理都能成功申遺,更何況是松江鱸這種上了《二十四史》的美食?
松江鱸魚理所當然要成為必須繼承弘揚的歷史文化美食。
於是它被拯救了。
不僅成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全面禁捕。還讓人類花費十多年時間,將它人工繁育了出來。
當然,那也有經濟因素。
2012年人工養殖剛搞成的那會,一條松江鱸出水價至少兩百,一斤幾乎賣到兩千塊錢——哪怕公家買去增殖放流,也是這價。
據說第一批批量銷售的松江鱸魚,有十二萬尾。那就是兩千四百萬的產值。
而在酒店吃,更加是四百塊錢一條。一咕嚕的,味道還沒嘗出來就吃完的四百塊。
然後又增加了四千八百萬的GDP。
現在的價格,沒有那麼高了。
因為養殖規模擴大了不小,而且很多人吃過之後,這種魚的神秘感沒了,味道也沒期待中那麼美好。
不管怎麼說,事實是如今一條松江鱸魚的出水價,已經跌到一百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