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我知道了
宋卿兀自思忖,也就沒有太注意聽南宮霄和南宮御的對話,
只有宋黛一人在旁聽越聽越覺心驚,再看南宮霄便是滿目的失望,
太子之位為何會落到阿御頭上她一直都明白,可如今三郎竟真的是要阿御將這個太子之位坐實,
當下的朝堂,內外滿目瘡痍,
阿御從未得到過三郎哪怕半點作為父親對兒子的疼愛,眼下卻要接手這樣一個爛攤子。
想得越清楚,宋黛心就越涼,
她這近半生,究竟是愛了一個怎樣的人啊。
這邊,
父子間的談話已經進入尾聲,南宮霄靠在床榻緩了許久,才朝離床榻有幾步遠的南宮御招手,
南宮御高大軒昂的身形稍作停頓,餘光看一眼右手邊失神的宋卿,方抬腳穩步到床榻前。
父子兩人不知有多少年沒離得這般近過,南宮霄靠坐在床榻,
而南宮御則是負手而立,俊美如神袛的面龐與南宮霄有五分相似神情卻寡淡而冷然。
這是南宮霄頭一次仔細打量自己這個長子,心中頗有感慨,然依舊未說那些煽情的話,
這些年來是如何待這個孩子他心中有數,如今再說那些未免顯得多餘,
“寡人知你有治國安邦的能力,其他事寡人不欲多言,你只要記住待你登基權利穩固之後趙家這個禍患不能留,再者大淵的江山只能姓南宮。”
南宮御神情未有起伏卻也未反駁,啟唇語句更比南宮霄寒涼,“兒臣明白。”
對此南宮霄還算滿意,便將視線轉向南宮御身後一言未發的宋卿身上,“祭司。”
宋卿回神,上前一步,恭敬應,“臣在。”
南宮霄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只用帝王凌厲的目光審視起宋卿,
這一審視便是有五六息的功夫,南宮御不着痕迹攏起眉峰,
不動聲色挪步,偉岸的身影阻擋去南宮霄這一道視線,
族開口談起其他朝中之事,忽聽南宮霄果然如此的瞭然笑聲,
“你們走吧,寡人聽聞老祭司因司馬真叛國一事傷神過度,你們替寡人去探望探望老祭司。”
南宮御沒用拒絕,作揖行禮,“父皇保重龍體,父皇、母后,兒臣與祭司先行告退。”
待南宮霄和宋黛應下后,便轉身漆黑的眸子投射在宋卿身上,
宋卿始終低着頭怎可能知道南宮霄的試探和南宮御的維護,長睫顫動,
說順着南宮御的意思給帝后二人行禮,再然後就乖乖跟在南宮御身後走。
南宮御臨伸手推開雕刻着龍紋的寢宮門之際,卻被身後的南宮霄出聲叫住,“阿御。”
南宮御沒有回頭,
南宮霄並不意外,只將心中話道出,“於你寡人從未盡過為人父的責任,今日卻將殘破不堪的江山推卸予你,今生是為父的虧欠你。”
難得從帝王嘴裏聽到類似於懺悔的話,宋卿錯愕地想轉身,
卻叫南宮御有所預感般伸手拉住,依舊沒有要轉身多看一眼南宮霄的意思,態度不改別是平靜,
“父皇多慮了。”
言罷拉着宋卿跨過門檻,在德宏的目送下離開龍吟宮,
七月中旬的天氣燥熱得很,德宏望着宮門口搖了搖頭,太子這是對皇上半點父子之情也無啊,
否則對皇上的懺悔,也不會只是輕飄飄的一句父皇多慮了。
不放在心上,
哪裏還會有那些本該有的怨與恨。
、
帝王的龍吟宮與祭司殿不遠,卻也有一小段的距離,
兩人出行面上一向沒帶什麼人在身邊,也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着,
中間間隔着三步的距離,是彼此間身份的尊卑懸殊。
“————”
盛夏的蟬鳴聲總是一聲接着一聲地,終於在走過一座拱橋后,宋卿輕咳一聲率先開了口,
“那個、你,會登基為皇么?”
這句話憋在她心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止是今日早朝聽見皇上最後那兩句話才起的。
“嘶!”
猝不及防撞上男人寬闊結實的背脊,鼻子蔓延的酸疼感可想而知,
若不是當下正是氣氛微妙時,宋卿真想一腳把男人踹進一旁的湖水。
南宮御聞聲轉身一反常態上前靠近,修長勻稱的手指落在宋卿微紅的鼻尖,“可還好?”
宋卿因這突如其來的靠近和關心怪異了一下,沒有忘記自己迫切想得到的答案,“你會登基么?”
“你想嗎?我登基。”
南宮御沒有再迴避,那雙眼深淵般叫人窺探不清,醇厚的聲線平緩反問出這麼一句。
宋卿美眸底微顫,如實答,“不想。”
見南宮御沒有接話的意思,索性也就將一直以來藏在心裏的話直白說出,
“我不想你登基、不想你坐上皇位,依照現在朝中日漸不穩的局勢,登基后你想鞏固皇權,
必定要充盈後宮以朝平衡朝勢,放眼天下帝王都是後宮三千無一例外,無論是哪樣,
我都沒法接受,我心悅你打小就想嫁與你為妻不假,可我從未想過與其他女人分你。”
南宮御喉間上下滑動,卻依舊開口的意思。
宋卿嬌艷欲滴的紅唇輕抿瀰漫少許苦澀,不過話既已經說到這份上,
就沒有再剩點些什麼藏着掖着的必要了,繼續道,
“我知道當下我們大淵內憂外患,急需一個人站出來主持大局,可我、”
“可若來日你真的登基為皇,我真的沒辦法說服我自己依舊心悅你纏着你。”
四下無人,周圍很安靜,
除了生生不止煩人的蟬鳴叫聲以外,就是卷着熱浪的等吹動湖畔楊柳發出的細微響動,
說了那麼多等了好一會,仍然等不到南宮御哪怕半句回話,
宋卿的心一點點沉入谷底,左邊眼尾的那顆妖冶淚痣勾起自嘲。
你說她和南宮御說這些說什麼,從頭到尾她的心悅都是一廂情願,
南宮御從未給過一星半點的回應,自己眼下是在做什麼,
逼着南宮御在自己一直以來的一廂情願,和整個大淵江山做選擇?太可笑了。
忽地,
寬厚乾燥的大掌覆在自己頭頂,不解抬眸看去,猝不及防撞進南宮御悠遠深沉的眸底,
南宮御神色前所未有過的柔和,“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