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1紛至
H市,別家都是喜氣洋洋的過新年,舒凱明卻是一下辦了三場喪事。
舒凱明的小兒子被追債,年三十都沒能還上,被一幫人打斷了腿,現在還躺在醫院裏;
舒凱明的老婆年三十晚上因其稍不留神,獨自離開家中,發現時已經被人脫光了衣服,站在寒風中被人圍觀恥笑,送到醫院后發現其已經中風,搶救無效,拖到了年初三還是死了;
舒凱明的大兒子因為毒癮借了高利貸,身無分文又被逼無奈之下,年初一從高樓跳下,當場氣絕身亡;
舒凱明的老丈人得知所有消息,當場在床上咽了氣。
從年三十到年初六,舒凱明似乎從地獄裏走了一遭,瘦得不成人形,眼珠突出眼眶黑青,走路搖搖晃晃。
若不是他的學生幫忙,他基本都不可能把這些喪事辦完。
年初七一早,他坐在家中客廳里,看着坐在自己身邊、這幾天一直出力的姚立,想到他家裏情況,渾濁又滿是死氣的眼中,突然暴起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精光,精光里彷彿隱藏着一隻惡毒殘忍的凶獸,隨時能無情地吞噬一切。
但是,馬上又絕望地黯淡下來。
他從房間裏,把一本房產證拿出來放到桌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姚立開始頻頻搖頭擺手,但架不住舒凱明近乎祈求般的請求,最後,他深深望了一眼房產證,終於點頭同意。
姚立走了,舒凱明佝僂的坐在椅子上,臉上露出一抹殘忍至極又彷彿解脫的笑容
趙樂萱走後第二天的上午,張晗彥和財務部所有員工在開會,突然收到了一條短訊。
“晗彥,我已被你逼得走投無路,正徘徊在死亡的大門口。如果你現在能過來阻止,我應該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你的外公,舒凱明。”
他把短訊轉發給老連,並要求他處理一下此事,繼續開會。
下午三點,老連將舒凱明死亡的消息告訴了張晗彥。
張晗彥乍聽到消息有些意外,沉默了很久才問老連,是怎麼死的,緊接着又追問前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直覺告訴他,舒凱明的死不簡單。
老連也沉默,思考再三還是決定這一段時間來,舒凱明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詳細說了一邊。
期間,張晗彥一句話都沒有說,靠着椅背兩眼微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辦公室里沉默了很久,直到張晗彥開口,要把何志文把老廖一起叫上來。
四人坐在沙發里,老連把事情說了一遍。
何志文先按捺不住開口,“卧槽,這個老畜生像是在威脅老大嘛!死前威脅你,留個把柄,不會還要放什麼大招吧!死了還不安生!”
老廖沒說話,他也直覺這條短訊好像不簡單,但他這段時間一直很忙,沒有去關注這件事的進展,所以暫時不好判斷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幾人商量了一下,只能到公安局及片區派出所問問情況,再讓豹哥的人繼續盯緊了有消息及時告知,也沒什麼具體應對措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趙樂萱離開的第三天。
H是本地的論壇有人發帖,聲淚俱下地控訴本市房產龍頭企業黑心資本家,因為一點點家庭矛盾,仗着有點臭錢,用下三濫見不得光的手段逼死了自己的外祖父一家三口,外祖父經受不住打擊自殺而亡。自殺之前,其外祖父還發短訊給他,但該劊子手絲毫不顧念骨肉親情,放任外祖父自殺而亡,後面還附上圖片為證。
上午剛發帖,下午點記率就突然上漲得很快。
下班前,張晗彥被派出所的人帶走例行問話,雖然馬上就出來,但帖子馬上就有更新。
《黑心資本家用臭錢買通警察,逃脫法律制裁》
晚上,沈經理查到了發帖人,雖然他每次更新都在不同的網吧,但還是沒有逃脫沈經理的追蹤。
發帖人姚立,四十一歲,父母都在農村務農,本人在一家私企擔任辦公室主任,因廠子效益不好,妻子欺貧愛富家庭矛盾十分激烈。
老連和老廖親自出馬,和他面談。
結果是,姚立願意收手,但要求給他兩套房子作為交換的代價。
老連氣得在心裏不停冷笑,老廖卻一口答應可以上報高層,明天上午答覆結果。
回到公司,張晗彥聽說了事情經過,只是淡淡點頭。
他的神色和平常沒什麼不同,但眉宇間的戾氣卻隱隱浮現卻很快消散,老廖和老連都沒有注意。
舒凱明因為家庭變故,一生都捧在手心的嬌妻死去而絕望離世,卻在死前佈局想要搞臭他,心裏對他的很應該已經掩蓋了一切。
一個黑了心肝的父親,一個冷漠無情的外祖父,在死前給他扣了一個故意逼死至親的惡名。
張晗彥從小到大,一直覺得這個世界的公平是相對的,是要自己極力爭取的。
也許很多時候爭取不到,但總還是要儘力而為。
他吩咐老廖,將所有證據準備好,報警抓姚立。
雖然他心裏清楚,姚立肯定有後手,為了利益肯定不惜一切代價,何況那個斷了腿的小兒子應該還在幕後不停指揮。
只是,有些人渣應該到裏面好好被修理一番,讓他知道不義之財不是這麼好拿的。
趙樂萱離開的第四天上午。
姚立被派出所帶走,事情卻沒完。
H市周邊一個叫姚家村的地方,湧出了一群人,浩浩蕩蕩出發,來到了浩雲房產門口。為首的是十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推着一輛板車,上面躺着已經死去幾日的舒凱明的屍體,後面緊緊跟着的是幾十個抱着孩子的老婆子。男人們擠在浩雲的門口大聲叫囂,要求張晗彥給舒凱明償命;老婆子們坐在地上哭天搶地,咒罵逼死姥爺的張晗彥不得好死。
張晗彥站在靜靜窗口看着。
何志文也在看着農村慣常的鬧喪把戲,一邊那通知阿龍靜觀其變不要出手,一邊看着手錶等着派出所的人過來。
轄區派出所出動了幾十民警察,例行程序上前勸阻。
還沒等領頭的警察把話講完,其中一個警察臉上已經被一個老婆子抓出了幾道血手印。
這個警察甚至連無法動手阻止,因為這個老婆子手裏抱着的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已經像是被打了一般哇哇大哭,只能儘力阻擋。
老連看見沈經理點頭,由阿龍陪着走出廣場,剛走出大門,就被那群人給圍住。
老連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只是衝著那些抱着孩子老婆子大聲喊。
“各位大姐大媽,我知道你們收了錢受了委託來這裏,每人辛苦錢一百元。只是,我們公司出價伍佰元,請你們帶着孩子離開。”
釜底抽薪的一招,非常有用。老婆子們全部噤聲。
剛才抓人的那個老婆子抱着孩子大膽問,什麼時候可以拿錢就什麼時候離開,保證不會再來。
老連立即回答,“馬上就可以。”
為首的幾個男人看着老婆子們紛紛上前,連忙要去阻攔。
場面一度混亂,阿龍帶人連忙護住老連。
有一個老婆子還耍小聰明,說她一個老姐妹還在路上,能不能代領,被阿龍一個狠厲的眼神才悻悻離開。
不一會,老婆子們拿了錢紛紛抱着孩子走遠,男人們知道大勢已去,不再叫囂,只是要請負責人出來談判。
警察看到不能動手的老人離開,鬆了一口氣,趕緊動手把那些男人和板車一起帶回了派出所。
一場鬧劇似乎已經結束。
沈經理把視頻截錄交給張晗彥。
張晗彥只看了一眼,吩咐老廖,“讓豹哥的人辨認一下,一個不漏,全部起訴。”
老廖接了轉身就走。
辦公室只有張晗彥一人,他如往常一般對着畫板在作圖,只是神情非常陰鬱。
趙樂萱的電話如期而至,張晗彥神色漸漸恢復。
她在電話里抱怨,山裏的信號太差,方敏搶個紅包要冒着寒風跑到頂樓去。
她嘮嘮叨叨地說著山裡空氣好,養豬不喂飼料,魚肉肉質鮮美。
她軟綿綿地說著思念,掰着手指說已經分開了幾天。
張晗彥靜靜聽着,彷彿那頭就是有天籟之音一直傳來,唇邊開始有笑意一直蔓延到眼角,陰鬱完全退散。
趙樂萱說了很多,直到那頭有人叫她才意猶未盡地掛了電話。
過了一會,何志文進來,把一疊文件交給張晗彥,說已經開始開始運作了。
張晗彥點頭。
趙樂萱離開的第五天。
市政府廣場上,天還蒙蒙亮,出現了一群靜坐抗議的人。
為首之人腳上打着石膏,後面一群人舉着橫幅,上面寫着:“外甥慘絕人寰逼死至親請政府出面主持公道”
旁邊還有多家媒體的攝像機不停錄像。
張晗彥在辦公室聽着老連的彙報,突然接到了嚴書記的電話。
嚴書記直截了當,問張晗彥有什麼準備。
張晗彥微微一笑,請市政府相關部門按正常調解程序走就行,他已經準備好了。
市政府有人出面驅散人群,並接待了為首之人,同意他找張晗彥一起談判,如果談判不成可走法律程序,政府決不偏幫任何一人。
老廖到市政府代表張晗彥出面談判。
就在下午網上出現那群人靜坐的消息沒多久,浩雲房產官網也出了一條通告。
通告稱明天下午一點,浩雲房產舉辦記者發佈會,就浩雲房產成立“慈母基金”和“助幼基金”兩大基金發佈最新消息。
通告稱,“慈母基金”主要救助飽受重組家庭長輩虐待的女性,對她們施以援手;而“助幼基金”則針對重組家庭中無法獲得基本生存條件的幼童所設。
網絡剛剛因為靜坐事件而沸騰,馬上一下子又變得詭異莫測,各種言論紛至沓來。
老廖對談判內容表示一概不接受,準備法庭見,然後大步離開,一點也不顧及那個斷腿男人的滿臉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