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帝王
天牢之中，軒轅北庭坐在季南庭對面，給他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陛下這是作甚，是打算送我最後一程？”季南庭看着杯中的酒，冷笑道，“曦曦死了，現在該輪到我了，對嗎？”
“曦曦的死，並非我願。”
“自然非你所願，曦曦還有價值，她是唯一能牽制落葉山莊的人，你當然不想她死。”
當年軒轅一族因為叛亂被朝廷追捕，一路追至落葉山莊，當時的落葉山莊莊主答應可以幫他們，但必須留下一個質子，防止軒轅一族翻臉不認人，舅父無奈之下，留下了曦曦，本以為現今天下安定，曦曦可以回來了，卻不想最後死在了自己親哥哥手裏。
“你說的沒錯，我當日確實是這麼想的。”軒轅北庭承認地爽快，那個位子做的久了，眼裏心裏只有算計，漸漸的就忘了什麼是家人。
“那我算是沒有利用價值了對嗎？邊關戰事剛結束，你就迫不及待的要殺我，你對我就這麼防備嗎？”季南庭咬着牙問道，“在你心裏，我始終是前朝餘孽，對嗎？”
“你可以這麼想。”軒轅北庭沒有反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既然如此，陛下還來看我這階下囚作甚，看我要死了，想再演一場兄弟情深？”季南庭苦笑道，曾經那個發誓要保護他們的兄長，變得已經面目全非，眼前這個人，是這天下的皇帝，卻不再是他的兄長。
“我此次找你，是關於黎笙。”他沒有料到葉臻會插手，直接暴露了黎笙。
“她跟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陛下想做什麼與我無關。”季南庭靠着牆壁，聲音再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有的只是濃濃的疲倦與失望。
“我很早就認識她了，是我教她如何在黎府活下去，並威脅她監視你。”軒轅北庭把所有的事都說了一遍，尤其是黎笙所做的事。
季南庭只覺得心痛，這些時日的相處，不過就是一場騙局，她自始至終都是在騙他，她嘴裏的信任與喜歡，也都是假的，她真正信任喜歡的人，怕是眼前這個，他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陌生人。
“陛下說這些做什麼，是來炫耀你的佈置有多完美，而我有多蠢嗎？”
“季南庭，你就對自己這麼沒自信嗎？”軒轅北庭覺得有些好笑，平日裏總跟他炫耀，原來都是紙老虎，“她很聰明，雖說監視，可給我傳遞的消息，卻沒有一個是有價值的。”
“你覺得我會信？”季南庭卻是絲毫不信，事到如今，他誰都不敢信。
“信不信隨你，我說的是實話。”軒轅北庭也懶得跟他解釋這些，這小子打小就犟，認準的事除非自己想明白，不然就死鑽牛角尖，“你回漠北吧，帶着王觀，也帶着她。”
“帶着她，然後讓她繼續給你傳信？”季南庭諷刺道。
“那個丫頭心裏眼裏只有你一個。”軒轅北庭拍了拍季南庭的背，嘆氣道，“你的性子並不適合在朝堂，這些年為難你了，去了漠北就好好活着，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好好活着，京城太黑暗，你不用再回來了。”
說罷起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說道，“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經常闖禍，每次都是叔父替我們扛着，那個時候叔父就是我們的天，現如今叔父不在了，這往後的事啊……”
軒轅北庭沒有再說下去，轉身離開。
外面，張公公已經等候多時，見他出來忙迎上去，“陛下，這天涼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曦曦因我死了，現在我又把南庭貶到漠北，你會不會覺得我狠。”
“奴才不敢。”
“那就是了，也是，自古以來當皇帝的，哪一個不狠，不狠守不住這一片江山啊。”
“或許吧！”張公公看了一眼天牢，誰能想到，曾經威震八方的季王，如今卻成了一個階下囚。
季南庭思索着兄長未說完地話，想到最後，卻只覺得諷刺，小時候，他忽然還記得小時候，那他是否還記得小時候的自己是什麼樣的。
帝王之心，他今日也算是看明白了。
只是究竟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呢，這才幾年啊，怎麼就都變了呢。
牢房門忽然又開了，季南庭睜眼一看，原來是黎笙。
這才幾日，她怎麼成這樣了，眼睛怎麼這麼紅，是哭過嗎？誰欺負她了，林憶竹怎麼回事，明知道她……
季南庭正欲問，轉念一想這似乎跟他沒什麼關係，他只是一個階下囚，自己都自顧不暇，那還有功夫去管別人的事，索性閉上了眼不再去看她。
黎笙走過來抱膝坐在季南庭身邊，哽咽道，“大壞蛋，大樊死了，因為我才死的。”
季南庭愣了一下，樊先生死了？怎麼回事。
“我發現不管在哪兒，我好像總是在害人，夢裏我就一直在殺人，後來因為一個傳說，間接害死了好多人，大樊因為頂替我的身份而死，你還被我算計，我設計弓弩，設計戰艦，都是殺人用的。”
黎笙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好像沾染着無數鮮血，血液洗不掉，鼻腔中也充斥着血腥味，耳中全是枉死之人地慘叫聲。
“大壞蛋，我好像真的不適合做人。”黎笙笑着說道，可聲音止不住發顫，“我根本就學不會，你們都說我可愛，可是可愛也是我假裝的，因為我知道怎麼樣能獲得大家的憐惜，我也不知道我應該是什麼樣子，我沒有性格，也沒有情緒，我只能從別人的表現中選出一個合適地性格，然後再扮演，時間久了，我以為我就是這樣的人了。”
黎笙一出生就患有自閉症，每天就那麼坐着，手上一直在重複拆卸玩具，她無法交流，也不懂他們為何而笑。
後來時間久了，她就學會了扮演，她很聰明，學得很像。
她的人生似乎沒有任何地曲折，就只是一條直線，不喜不悲，她就是一個擁有超高智慧的機械人，按照設定好地程序行事。
這個世界讓她開始改變，因為這裏是陌生的，每一個人都不認識，她在漫長而又重複地時間中，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人生，當過乞丐，做過小童，也成為過備受寵愛地千金。
可這些依舊沒有讓她擁有感情，她依舊是一個機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