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聽見顏離的聲音，這張大學士抬頭一看，激動地一個踉蹌，連忙快步走到他面前，恭敬的行了個禮，“微臣參見七殿下。”
剛剛還亂做一團的求知堂霎時間安靜了，原本還在看熱鬧的眾人被顏離吸引住了目光，四下立即響起幾聲吸氣聲，隨後這些千金小姐的目光就像黏在顏離臉上一般，不願移開。顏離的到來也讓這些求學的公子哥們感到一陣壓力。
“還不快拜見七殿下。”經張大學士一提醒，眾人紛紛醒過神來，對着立在門口的顏離行禮。
餘光看見蕭輕夢只是敷衍的躬了躬身子，顏離嘴角抿着笑意，虛扶起面前的張大學士，“先生客氣了，我既是來求學的，這皇子的身子自然就要暫時放下，只做這學塾最為普通的學子，先生用着學塾日常的規矩處置我就好。我願以身作則助先生整肅學風。”
顏離笑眯眯的看着緊張的直冒汗的張大學士，“不知我這種情況是不是也要立即離開這求知堂？”
“不不不……不是。”張大學士被顏離搞得哭笑不得，臉上堆着僵硬的笑回應道，“整肅學風也不應耽誤功課，七殿下大駕光臨不恥下問，是我們學塾的榮幸，怎麼能讓殿下您離開呢？”
“那？先生的意思是先不整頓了？先授課？”顏離的眼中明明帶着笑意，但是卻莫名讓人感到畏懼。
“那是自然，有什麼事能比授課重要，我們自然是要先上課。”張大學士恭敬的答道。
“那好，那先生請上座，我今日就是來聽課的，先生不必過多關注我。”顏離滿意的點了點頭。
段衡文對着顏離遙遙的拱了拱手，感謝他替蕭輕夢解圍，顏離目光微閃，微不可見的點了頭，算是回應了段衡文的感謝。
這邊張大學士戰戰兢兢的回到了講桌前，另一邊，顏離環顧了一下求知堂的結構，然後抬腳就奔着蕭輕夢旁邊的空位走了過去。
顏離此舉立即引起女學區一片低呼。
“七殿下怎麼坐這邊了？男學區沒位置了嘛？”
“七殿下這也太大膽了吧？”
“人家是皇子，這女人見得多了去了，怎麼會把我們看在眼裏？”
“殿下怎麼奔着她去了？”
“還不是因為就她身邊有位置，我不信殿下會看上蕭輕夢！”
伴隨着陣陣竊竊私語，顏離大大方方的坐在了蕭輕夢身邊。
“這……七殿下，男學區雖然沒有位置了，但是您可以坐到上面來聽。”張大學士一臉諂媚的笑，立即從自己的椅子上站起身來，“如果您不介意，請上座。”
“不了，本就是來求學的，坐那裏都是學習。再說了……咳咳”顏離清咳了兩聲，沉聲道，“我怎麼能佔先生的位置呢？”
“這……”張大學士猶豫了一下，隨後在顏離堅定的目光里惴惴不安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清了清嗓子，張大學士努力讓自己鎮定，隨後開始了他的課程講述。
但女學區這邊幾乎沒有人在聽講，眾人的目光都遮遮掩掩、半遮半掩、甚至不加掩飾的落在了顏離身上、連帶着有幾道嫉妒的目光射向蕭輕夢，其中就包括差點就將她趕出課堂，但是失敗了康怡與謝晨。
蕭輕夢對四下投來的目光感到很是反感，瞥了眼一旁笑眯眯收拾桌子的顏離輕聲開口道，“這邊是女學區，是女子坐的地方。”
“這裏是求知堂，是學子坐的地方。”顏離將擦完桌子的手帕收起，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一旁的蕭輕夢，一身紅色的騎馬裝顯得她整個人利落有精神，高高挽起的長發露出纖細的脖頸，頭上只束了一條紅色的髮帶，並沒有多餘的裝飾，但即便如此卻也將這滿屋子悉心打扮過的女子們統統比了下去，欣賞完美人心情頗好的顏離笑眯眯的繼續答道，“求知而已，無論男女。”
蕭輕夢被他的話噎住，索性別過臉望向窗外懶得與他計較。
顏離見蕭輕夢不說話，往她的方向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聲音近似耳語道，“蕭大小姐不認識我了？”
“你不是七殿下么？剛才已經拜過了，現在在學習沒空拜你。”蕭輕夢托着下巴，語氣有些不耐煩。
聽見蕭輕夢如此說，顏離的腦子轉了轉，立即想到了一種可能，“看來蕭大小姐已經忘了三日前摘星樓的事情了？”
“你說什麼？”蕭輕夢聽見顏離的話，有些震驚的睜大了眼，“你知道三日前的事？三日前我在摘星樓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在學習，沒空說這個。”顏離不動聲色的將剛剛蕭輕夢賭自己的話還了回去。
“你！”蕭輕夢再次吃癟，憤恨的瞪了眼故作認真的顏離。
得意的揚起嘴角，顏離的這個小舉動讓這些在暗中觀察的千金小姐們霎時間都羞紅了臉。
張大學士的講課早已被眾人屏蔽，只剩下一個兩個湊在一起害羞的竊竊私語。
“要我說，七殿下生的真是好看，他剛剛那一笑我心都酥了。”
“瞧你那點出息，你之前不還覺得周家少爺好看嗎？怎麼這麼快就移情別戀？”
“周家少爺都成親了，這七殿下可還沒有納妃呢。再說了，七殿下身份多高貴，若是能得他青睞那可真是……”
“別做夢了，七殿下怎麼會看上你？”
“就可惜了七殿下身子有些弱，不然就他這個容貌，這風度，去做個側妃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
顏離將周邊這些議論聽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分享給身邊的蕭輕夢，“你聽見了嗎？”
蕭輕夢皺了皺眉，“聽見什麼？”
“她們說我生的很好看。”
“聽見了，殿下這是想要說什麼？”蕭輕夢一臉不解。
“你呢？你覺得呢？我剛剛可還幫你解了圍。”顏離看着蕭輕夢一臉期待。
“我？”蕭輕夢無語的挑了挑眉，對顏離這種求表揚的心態很是鄙夷，但是一轉念心裏忽然有了主意，輕笑道，“感謝殿下剛剛幫我解圍，但我覺得殿下你生的很……不抗打。”
被蕭輕夢調侃了一句，顏離自討了個沒趣，倒真的認認真真的聽起課來。
這張大學士雖熱為人趨炎附勢，但是講起課來還是有一定的水平，一節課下來不少人倒也算是小有收穫。
終歸是在開始耽誤了一些時間，等到張大學士宣佈下課的時候，已經到了用餐的時辰。
小滿早早的便等在了門口，看見蕭輕夢揉着肩膀出來，立即狗腿的迎了上去。
“小姐！學的的如何？累么？渴么？餓么？有人欺負你么？要打架么？”
被小滿這一連串的問題搞得有些暈頭，蕭輕夢對着她擺了擺手，答道“累、餓、渴、有、不。”
“好的。”小滿應了一聲，忽然發覺出不對勁“還有人欺負小姐你！是誰？我們為什麼不去打架？”
“已經處理了，先去吃飯吧，我要餓死了。”蕭輕夢扶住小滿的肩膀隨着人群走出了求知堂的院子。
小滿將蕭輕夢帶到了早就佔好的暖閣，將飯盒裏已經熱好的餐食擺在暖閣里，又忙着給她沏了一大壺茶。
這學塾因着地理位置偏僻的緣故，佔地面積極大，除了各種教學場所外，還額外建了許多供學生休息的場所。畢竟來這裏求學的都是達官貴族的子嗣，這一個個暖閣建的格外小巧精緻，既不過多佔用地方，又能讓這些人能有個地方修整。
剛啃完一根骨頭，還沒等小滿追問到底是誰欺負了蕭輕夢，她們所在暖閣的門就被推開了。
隨後裹着斗篷的顏離帶着身後的小侍從掀開了帘子走了進來。
“你們是？”小滿警惕的看着面前這個俊美的男子，默默的擋在了蕭輕夢的身前。
丟下嘴裏的半根骨頭，蕭輕夢施施然站起身行禮，“七殿下。”
“我走了一圈，就你這裏地方寬敞些，我聽說所有人都是在這暖閣里就餐的，我第一次來沒佔到地方。不知蕭大小姐可否願意借我半面桌子一用？”
“我……”蕭輕夢剛想拒絕，就想到課上顏離說的話，拒絕的話到嘴邊便轉了個彎，笑道，“自然是願意的，能和七殿下一起用餐，是我的榮幸。小滿給七殿下倒茶。”
“長風，擺飯。”顏離笑眯眯的接過小滿遞來的茶水，他身後立着的侍從手腳麻利的將食盒裏的飯擺在桌子上。
幾道精緻的小菜外加一小盅湯水，顏離對着往嘴裏塞青菜的蕭輕夢開口道，“蕭大小姐一起么？”
“我不……”蕭輕夢的話說了一半，眼尖的看見了顏離面前的冬筍炒臘肉，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
“小姐，白露不讓你吃咱家食盒以外的東西。”小滿繞到蕭輕夢身後低聲道，順遍伸手戳了戳她的後背。
“不用了，謝謝七殿下。”蕭輕夢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繼續往嘴裏塞白露搭配好的調養膳食。
將蕭輕夢和她小侍女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顏離暗自覺得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揚，“那我就不跟蕭大小姐客氣了。”
直等到蕭輕夢喝完了一整壺茶水，顏離這才結束了他的用餐，心滿意足的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蕭輕夢，故作疑惑道“蕭大小姐為何一直看着我？難不成終於覺得我生的好看了？”
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蕭輕夢看着顏離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七殿下有空跟我聊聊嗎？”
“蕭大小姐想聊什麼？”顏離捧着手裏的茶杯，認真的喝了口溫熱的茶水。
“我以為七殿下知道。”
“我覺得這件事還是只有你我知道比較好。”顏離學着蕭輕夢的樣子對着她挑了挑眉。
小滿擔憂的看向蕭輕夢，直覺讓她感覺到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男子很是危險。
盯着顏離那張臉看了一會兒，蕭輕夢點了點頭，“小滿，你帶着七殿下的人先出去守着，不要讓無關的人進來。”
“小姐？”小滿咬了咬嘴唇，在蕭輕夢堅定的目光中沉聲應道，“是。”
“長風。”顏離示意自己人跟着小滿出去。
“是，殿下。”長風利落的收拾完桌上的盤子，跟在小滿身後快速走出了暖閣，還貼心的關好了門。
“七殿下現在可以說了么？”蕭輕夢盯着笑眯眯的顏離，想從他臉上讀取一些重要的信息。
“那日，我去摘星樓喝酒。輕夢姑娘還記得那是什麼日子么？”顏離端着茶杯饒有興緻的看着蕭輕夢。
“是左相家千金尚思柔和太傅家嫡孫周然大婚的日子，想不到七殿下也喜歡湊熱鬧。”蕭輕夢神色坦然的答道。
從蕭輕夢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緒，顏離覺得自己的想法似乎是對的，那日為了救命不得已的救急方法，反倒是誤打誤撞，遂了她原本的心愿。
“輕夢姑娘就只記得這些？”顏離進一步追問道。
“不然七殿下覺得我還應該記得什麼？”蕭輕夢有些不滿的皺起眉，“記得我和周然曾經指腹為婚，但他與那尚思柔早有情義，所以我們退婚了這件事？七殿下怕不是來找我尋開心的吧？”
“我剛回尚京，很多事情並不是很清楚，我無意冒犯輕夢姑娘，更不是來打聽這八卦的。”顏離察覺到蕭輕夢的狀態，連忙出言安撫。“我是說那天，輕夢姑娘不記得那天發生什麼了么？”
想到自己夜間被人‘偷襲’昏迷了整整三天，蕭輕夢越發覺得顏離可疑。他為何要說那天？難道他與那夜間造訪的黑影有關？
見蕭輕夢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顏離便知道她肯定想到了別的方向，連忙開口道，“摘星樓的事，輕夢姑娘不記得了嗎？”
蕭輕夢疑惑的眨了眨眼，“摘星樓？”
“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顏離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聲道，“那日我剛尚京，聽說朱雀大街有人大婚。許久沒看到過如此熱鬧的場景，我便直接去了摘星樓。當時低層的位置都訂滿了，我只好坐在了高層，雖說離得遠了些，但這熱鬧也看得見。”
見蕭輕夢依舊一臉茫然，顏離繼續道，“可誰承想，我看着看着，輕夢姑娘你就忽然掉了下來，正好掛在了窗外的燈籠架上，嚇了我一跳。”
“我？”蕭輕夢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你說我從摘星樓上面掉下來正好掛在你面前？”
“對啊，後來我還給你請了郎中。然後你還說要報答我，後來你就走了。”顏離無辜的眨了眨眼。
“我記得我好像碰見了一個人，沒想到就是七殿下，真的是，好巧啊……”蕭輕夢一臉尷尬的笑道。心裏懊惱的恨不得打死當時的自己，這都是什麼事啊，怎麼喝多了還掛在人家七殿下窗口，真的是……丟死人了，“殿下，那天……”
“輕夢姑娘放心，除了我和長風沒人看見。”顏離似乎知道蕭輕夢心中所想，笑着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如此那我在此深謝，殿下救命之恩。”蕭輕夢鬆了一口氣，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向顏離行了個禮。
連忙扶住她的胳膊，顏離剛要開口說話，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騷動。
小滿的聲音顯得有些急切，“段小侯爺，您不能進去，我家小姐在裏面有事要辦。”
長風並未出聲，只是一言不發的擋住了段衡文。
“有事？什麼事？輕夢妹妹我來看看你。”被攔在門外，段衡文的聲音極具穿透性的傳到了暖閣里。
“輕夢妹妹？”顏離側着腦袋，抿着嘴角看向了蕭輕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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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離：妹妹？你跟誰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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