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余椹
時間:姜朝11年,盛夏亥時。地點:三月樓。
余歡身着一身藍色衣裙,手中輕搖一把摺扇,沒入人群中間,眼睛四處尋找着一抹身影。
“三月樓是有名的茶樓,最好品嘗的茶,名為清茗——既苦又澀,但回味無窮,是天下最名貴的茶之一。”
她聽着一旁的小二笑着介紹着,又打量了幾下這座茶樓——整間茶樓古色古香,正中間的牌匾上題着隸書‘三月’二字,整體風格呈愜意慵懶風。
隨處可見的珠簾,薄紗遮蓋着一間樂室——樂室里,有幾位身穿薄紗的姑娘,她們手中有拿琵琶的,有拿樂詞的,還有皺眉清唱着婉約詩的。
三月茶樓里一派祥和景象,余歡落座於人群間,稍微品品清茗茶,一品當年的滋味。
三月茶樓即使是在庸擾的世間,也能獨享他一份風姿,亥時本應人正稀疏,但因着今日晚上有表演,所幸座無虛席。
“哎你聽說了沒有,今日可是‘西施’姑娘的表演,我聽說‘西施’姑娘貌如天仙,那通體美人的模樣,真真叫人留戀不已。”
這男子身着貴族通有的衣服,長得人模人樣的,就是不會說話。
“哎你們說的那位‘西施’姑娘,她姓甚名誰啊?有這麼出名嗎?”
這是一個鄉巴佬,帶着個不合時宜的烏紗帽,烏紗帽還被壓扁了好些,瞪着個大眼睛,問顯得格格不入。
人群中有人回答他,用着一股子下里巴人的語氣,吹鬍子瞪眼的表情,更顯得與這陽春白雪的地方,格格不入。
“呃,這個‘西施’姑娘嘛,原本是早些年酒樓的招牌,”這裏的酒樓指的是妓院,“前些年被咱們王帝找來,入了咱們姜國的地域,做的個咱們三月樓的樂師。”
找來的潛台詞不過就是贖來,樂師也不過是招人白眼的招牌。看來這位‘西施’姑娘,過得不如傳說。
余歡再次看向那塊樂師之地,早在以前她便聽說,三月樓有位活招牌,以樂之意,賣了好多清茗茶。
現在看來,應當是有所圖,才會這麼賣力的賣茶吧。
她低眉看了看桌上的茶,眼前卻落得個輕秀的身影。
她抬抬眼,看見來人是誰時,便笑了。
三月樓二樓,貴賓席。
余歡略帶怒意的看着面前這人——又清瘦了些,下巴都尖了,眼睛變得深邃,只是那痞痞的勁兒一直沒變。
“小余兒,看了哥哥這麼久,怎麼也不知道喊人?”
他是她的小哥哥,余椹。
一雙桃花眼,略痞的樣子真的很想揍他。
余歡白他一眼,隨即坐下伸手便要倒茶,誰知茶壺被人拿走。
“你還知道回來。”余歡裝作很生氣的樣子,不看他,眼睛朝向他的鞋子。
他的鞋子很濕,不像是直接從邊疆回來的,肯定是去找誰了。
余歡從小就知道余椹有個玩的很好的夥伴,聽他造作的非說是知己,但她一次也沒見過。
“哎呀,小余兒是生氣了么?哥哥給你道歉,好不好?不要生哥哥的氣,哥哥一回來就來見你了。”
余椹眨眨桃花眼,一番風情都施展開來,還顧自低了低身子,將就着余歡的身高。
“你是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嗎?”余歡問。
余椹特別坦白的搖搖頭:“你哥哥我一沒犯法,二沒做壞事,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
“那你怎麼給我留張紙條就離開了,你可別跟我說你當時突然有事。”
余椹心一驚,眼睛微微眯起:“小余兒還真猜對了呢,你小哥哥我,真的是被其他事情耽擱了。”
“小哥哥,”余歡很認真的看着他,“你這次回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余椹朝他笑笑,隨即捏捏余歡的臉,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我能有什麼事兒,就是想見小余兒你了,所以就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滾回來了。”
余歡知道他沒說真話,但也不好再打聽,總之,從臨國使臣的到來開始,就有人布了一個局。
這場局裏,為他們每個人都設定了一個角色,只是,她的那個角色會是什麼呢。
余歡笑着揭過這茬,而後問起了其他的,余椹的臉色才變得稍微好些。
“小哥哥,你還記得,我小時候你跟我說的那個姐姐嗎?”
余椹瞧着余歡那興奮的眼神,只好寵溺的點點頭。
“那你…之後還見過她么?”
之後么?我也想知道,自己是否見過她。他又怕小余兒問別的,只好再次點點頭。
“小哥哥,三月樓你是第一次來么?”
余椹點點頭,后又搖搖頭。
“你這點頭又搖頭是怎麼回事?小哥哥,你不會是想騙我吧?”余歡眨眨眼睛,調皮的看着他。
余椹咳嗽幾聲,拿手掩過:“我之前來過三月樓,僅此而已。”
“小哥哥,”余歡笑着拉拽着余椹的胳膊,踮起腳來朝他笑笑:“小哥哥,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余椹一愣,而後從背後微摟着余歡的腰,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小余兒發現了什麼?”
余歡輕輕一笑,而後身後的門被推開。
他倆的眼神都朝那邊看去,只見一位抱着琵琶的曼妙女子,微瞪着眼神,小嘴微張着,像是被驚到一般。
時間在此刻靜止。
直到外面幾聲吵鬧,那位曼妙女子才反應過來要說什麼。
她退到門外,微低着腦袋,抱着琵琶的手發抖的開口:“余公子,我家姑娘…有請。”
余椹將余歡按下來,輕摟着她往門外走去,他瞧那侍女一眼:“帶路。”
侍女一驚,感覺余椹是個很可怕的人物一般,匆匆在前面帶路。
余歡被簇擁着,兩人來到樂師那間屋子,周圍的吵鬧聲變得更大了。
還有一些說要砸錢只為博‘西施’一笑的,還有的,清茗茶杯都被打翻了,坐在桌子上敲打着。
余歡皺着眉顯然有些不開心,她輕拽了下余椹的衣袖,低聲道:“小哥哥,別多事。”
余椹眼神示意她別擔心,而後將余歡安排在角落,自己走向那位‘西施’姑娘。
余歡透過珠簾,能夠清楚的看見那位‘西施’姑娘的面容——略施粉黛的模樣,多愁善感的眼神,柔弱無骨的姿態。
小哥哥喜歡這樣的?她心裏一驚,這女子,看起來有些熟悉,不像是本地人,倒有點……
余歡摸着下顎思考着,眼神卻越來越憂愁,唔,想起來了,她的身份。
“這位姑娘是余公子的?”一旁有人問。
余歡笑笑,指指余椹的身影說:“我是他即將過門的妻子,我姓廖,是廖先生的…妹妹。”
那女子驚訝了一番,而後趕緊給余歡端茶倒水。
“你們家姑娘叫什麼名字?”余歡拿起茶杯,輕輕一搖,裏面的粉末還堆積了些。
“我們家姑娘姓南,單名一個字喃。”聲音響亮,還以為她是在推銷自己。
南喃么?我記得她好像不叫這個的,這個人給我的感覺也不一樣。
“——是誰說是我的妹妹來着?”
有人掀開珠簾,侍女們趕緊跪了下來,那帶有笑聲的聲音傳來。
余歡心裏一緊,他不是去舉行祭祀晚會了么?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廖槿最終停在了余歡面前,笑意盈盈的眼神差點晃了她的眼。
“嗯?是誰自稱我的妹妹呢?”
余歡尷尬的揪着手,抿抿嘴差點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而後,她的耳邊傳來了一絲熱氣。
“這麼想做我妹妹么?可惜了,我一般對妹妹不好,特別是,我心眼很小,就這麼被利用當了哥哥,還真是不開心呢。”
余歡捏捏耳朵,離他遠了些,看看余椹那邊,大聲喊了下:“小哥哥,你好了嗎?我餓了。”
余椹聽見后回她一句馬上。
“我想你能夠清楚一點,”余椹撂下了他的桃花眼,一臉嚴肅的看着‘西施’姑娘,“南喃,你不需要我的可憐,也不需要我。就像以前一樣。”
余椹撂下這句話就離開了此地,南喃卻一晃身,差點摔下去。
余椹一出來便看見了廖槿,他恭敬的喊着廖先生。
廖槿卻沒再看他,只是望着余歡,余椹拉着余歡的手,問:“餓啦?”
余歡點點頭,雖然有些假,但是還是想離這遠遠的。
“廖先生,我先帶舍妹去吃飯,一會兒再去找您。”余椹笑着拉着余歡從他面前走去。
廖槿笑笑,也離開了此地。
三月樓也因廖槿的到來,又大賣了一波清茗茶,只是今日頌唱的,並不是喜樂,而是傷情。
第二天,周圍散開了廖先生有妹妹的事情,還說廖先生對這位妹妹,格外的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