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進了土匪窩
林向笛是個想像力豐富的人,從小讀《山海經》長大,但是他大概想破腦袋也想像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到此田地。
第一幕映入眼帘的場景,該怎麼形容呢?
周星馳在《大話西遊》裏演繹過這樣一個場景,幾間衰退敗落的土屋,斑駁脫落,慘不忍睹。房舍間乾枯的蓬草野蠻生長,讓人擔心期間會不會猛然竄出數只巨大的毒蠍。房舍間坐着一群面目可憎的匪徒,一個個橫肉縱生,凶神惡煞,袒露胸襟,粗狂豪放的烏合之眾。他們正在用牙齒撕
扯着半生不熟的肉,也看不清那是什麼肉。
此刻,呈現在林向笛眼前的正是這樣一幅奇幻的場景。
曾經在學校里,他是個乾淨白皙的青年,個頭高挑,星眉劍目,雖然來沙漠這些日子晒黑了不少,但依舊掩不住文氣。他打籃球也好,踢足球也好,自以為夠粗狂豪放。可當他看到眼前這一幕時,才發現,自己真菜,非常菜。
看到這個場景,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好像一下子知道了為什麼鐵蛋姑娘對他頗有好感了。
看多了粗狂莽夫,乍一看這文質彬彬的人,確實是新鮮感爆棚。
在他站在門口被嚇到的同時,那些吃肉喝酒的人們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大眼瞪小眼。
那感覺就像是……羊入虎口。
其中一個豹頭環眼的黑漢露出邪魅的笑容,調戲般的說:“喲!小公子,醒啦?要不是你的一臉胡茬,還以為站在那兒的是一位美嬌娘呢。”
這句話引發眾人的哄堂大笑。
另一個臉上帶刀疤的人補充到:“差一身環佩首飾,不然就可以賣到窯子裏去,咱們也可以玩一玩了。”
眾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又有人在中間鬨笑着說:“妹妹,過來,讓我看看你啊。”
林向笛緊緊的抿住嘴唇。
不是他不想回嘴,只是他們人多勢眾,自己只怕討不到什麼便宜。
這時候,鐵蛋飛一樣的奔跑過來救場。
林向笛這時才終於看清了鐵蛋。
十六七的模樣,頭髮油黑髮亮,梳成一個粗粗的麻花辮,直直的掛在身後。她的臉蛋不怎麼惹人喜歡,身材卻格外的好。雖然穿着一身常見農家女的灰撲撲的衣裙,可好身材卻展露無遺。
鐵蛋紅着臉,叉着腰,呵斥到:“閉上你們的臭嘴。你當他跟你們似的?沒羞沒臊!”這一吼,還真有點像《水滸傳》裏的扈三娘。說真的,林向笛還真的有點怕她。
刀疤臉說:“鐵蛋姑娘,你這也太偏心了吧?這麼護着他,是想讓他當你的如意郎君吧?”
鐵蛋一個箭步衝到刀疤臉面前,就要打他。
刀疤臉滿臉竊笑,左躲右閃,還是被鐵蛋一腳結結實實的踹翻在地,手中的肉滾落到一邊,哎喲哎呦連聲喊痛。
周圍的人又一陣鬨笑。坐在這裏吃肉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林向笛,插科打諢的說幾句逗鐵蛋的玩笑。
林向笛看到鐵蛋的臉好像更紅了。
鐵蛋左撲右打,惹得眾人躲的躲,笑的笑,場面極其熱鬧。
可林向笛根本笑不出聲。他默默的看着這些匪徒般的眾人,心裏在想,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麼的?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正在他思考時,從對面土屋裏走出來一個中年人。身材清瘦,一縷長髯快要垂到胸前。他背着手,慢慢的向林向笛走來。他一看就與這些人與眾不同,斯文多了。
他走近林向笛,抱拳拱手,說:“還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林向笛微微欠個身,回答說:“在下林向笛。敢問大哥尊姓大名?”
“哦。”他長長的回答一聲,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微微的帶點笑意不答先問:“你怕不是烏慈國人士吧?”
林向笛說:“嗯,大哥慧眼如炬,我是從中原來的。甘州人士。”
那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旋即說:“在下左白,幽州人士。前幾日我們頭兒將你帶回,當時你已經曬暈過去。周圍沒有牲口,哪裏方圓幾百里都沒有人煙,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哪裏?出現在極邊之地呢?”
林向笛像是見到了親人似的熱淚盈眶。他一把握住左大哥的說:“左大哥,您有所不知啊。我是從慈仙城出來找人的,不想,從門義城出來后,便迷失了方向,身上沒帶水和乾糧,差點曝屍荒野。多虧各位好漢出手相救。”說著,他抱拳拱手,向各位施了個禮。
刀疤臉嘿嘿一笑接茬說到:“喲,文縐縐的。這下來了個和左大哥一樣的文人啊。左大哥,你的滿腹經綸可有人聽你聊了。”
左白斜眼瞪了一眼刀疤臉后,扭頭對林向笛說:“這裏是烏慈國的邊界,臨着揭陽國,距離門義城可遠啊。你這腳力可以啊!”
林向笛慘兮兮的說:“哎,左大哥你不知道,我在沙漠裏走了三天,沒水沒糧,連個梭梭草都沒法吃,誰還顧得上走到哪裏了。”
左白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說:“來吧,吃點東西。補充點。你這幾天沒吃東西,身體怎麼吃得消呢?”
說著,左白走到那群人中間,從地上放着大盆里取出一大塊肉,遞給林向笛,說:“吃肉,喝酒。”
林向笛接下那塊肉。
簡單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方法。
沒放任何調味料燒烤出來的肉,有一種原始的味道,直竄入他的鼻孔,刺激着他的味蕾。
只是他不太敢下嘴,他看着這一群凶神惡煞面貌的人,還真擔心這會不會是人肉?他可從小說里看到過不少吃人肉的恐怖分子。
看到林向笛有些猶豫,左白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說:“吃吧,這是駱駝肉。前幾天,我們在沙漠裏發現一隻死駱駝,拖回來,烤着吃。”
只要不是人肉,林向笛覺得放心多了,他用手撕下一小塊兒,先放在嘴裏嘗了嘗。味道是不錯,就是肉質非常老,他嚼着費勁。
看到他滑稽咬牛肉的樣子,眾人都笑起來。其中,笑的最歡的還是就是那個豹頭環眼的黑漢。他差點就笑的翻到後面去。
左白也露出笑容,那笑容卻飽含寬容與體諒。
鐵蛋站在那堆人中間,也笑了。笑的非常含蓄,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頭,卻又忍不住似的,偷眼觀瞧。
一塊不大的肉,林向笛卻對抗了整整半小時才搞定。搞得這一大幫男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他。
等他終於咽下最後一口肉。左白立馬舉起兩隻大瓷碗,一隻遞到林向笛面前,說:“來,走一個!”
林向笛使勁的咽了一口口水說:“好,走一個。”
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碗酒後,林向笛學着左白的樣子,倒着把碗舉起來,示意自己喝乾了。
在坐的眾人也紛紛舉起杯,高一聲低一聲的喊到:“乾杯。”
左白笑起來,眼角堆起些皺紋,他說:“歡迎你,林向笛。”
林向笛算是徹底加入了這個“大家庭”。
鐵蛋是這些人中最高興的,她一個人徒手抱來兩個大酒罈,招呼着兄弟們吃吃喝喝。眼睛還時不時的瞟着林向笛。
林向笛此刻也已經被眾人邀請,坐在他們中間。
幾輪酒後,林向笛大着膽子問:“左大哥,你們是幹什麼為生?”
還沒有左白回答,刀疤臉就搶白到:“我們是綠林好漢。”
黑漢說:“什麼綠林好漢,我們是沙漠好漢。”
好漢?其實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唄?這不是電視劇里都演過嗎?一幫馬匪,風馳電掣的來,滿載而歸的去。
左白制止黑漢說:“閉嘴。我來說。其實我們都是些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可憐人,沒了家眷,沒了土地,四處流浪。好在有一位仁兄建立了這樣一個世外之地,讓我們在這裏歇腳停留。”
停了停,他繼續說:“我們不搶老百姓,就搶些波斯人。然後去揭陽國換些酒肉。不傷人性命。”
冠冕堂皇而已。
土匪就是土匪,還以為自己盜亦有道呢?
林向笛默默的點點頭。
左白最會看人眼色。他立馬追問:“林老弟,你是不是一聽我們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就覺得我們是歹人了?”
林向笛急忙擺手說:“沒有,沒有。”
左白四下看看周圍的眾兄弟,嘆口氣說:“但凡能過安穩生活,誰願意禍害別人呢?”
林向笛覺得這個話題有點深,便轉換話題問:“您說的建了這個世外之地的人是哪位啊?”
鐵蛋此刻正在林向笛旁邊晃悠,看似在招呼大家吃喝,其實耳朵一直在捕捉林向笛的言語。
聽到林向笛這樣問,她立馬回身說:“是我爸。老鐵。”
林向笛皺着眉問:“就是那個進來看過我幾次的人?那是你爸?”
鐵蛋說:“是啊。就是他。就是他把你救回來的。”
林向笛立馬問:“那他人呢?我想當面道謝。”
左白說:“今早上他帶着幾個兄弟出去了,明後天才能回來。等他回來你再當面感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