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芙蓉滿城傾爾雅
「奴婢該死,奴婢剛才腿麻了,這才倒了下去。」小姑娘嚇得跪在地上哭着求饒,臉上蹭着些許塵土,跟眼淚和在一起,整張臉看起來略有滑稽。
我被身邊的侍女們扶了起來,並被她們翻來覆去的問着有沒有傷到哪裏,在確認我並無大礙的時候,那位將軍突然拔出了環首刀,向剛才將我掀翻在地的小姑娘劈去。
「住手。」我見他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一邊喊着,一邊像那顫抖如篩的小姑娘撲去。
頭上的髮髻被打散,步搖和絹花隨着青絲飛了滿地。還好這將軍知道輕重,否則散落的就是我跟這小姑娘的血漿。
「我尚且還未入宮,將軍便要在我面前殺人嗎?這樣的打殺是做給誰看?」說實話,我那時腿也是軟的,強撐着自己發怒時,話音不抖。
「臣魯莽了,」他亦是虛驚一場,立即抱拳跪拜在我面前道「兄長曾經叮囑於我,定要照顧公主萬全,這不知死活的奴婢摔了公主,所以臣只是想殺了她為公主出氣。」
眼前這人是大名鼎鼎的護國將軍叔姜沒差了,他是蔡侯的親弟弟,本來這蔡國宮裏還有一位公主的,但是在三年前就遠嫁取了魯國,成為魯國公的元夫人。聽說那公主嫁過去時,魯國公已經年過半百了,就連魯國的大公子帝河都比這個公主大了五歲有餘。
我猛然有種,好花都被豬拱了的想法。
看着眼前這護國將軍地模樣,那位蔡國公主也必然花容玉貌,明艷可人。這好花開到最燦爛的時節,卻沒等到真正懂花之人來欣賞,早早的就被折了去,關在花瓶里等死。
我在神遊想這些的時候,身旁的小雨在我耳邊不停地喚我,漸漸回過神才發現,這位將軍還跪在地上,而被我救下的那個小姑娘也戰戰兢兢的跪在那,四周圍了一圈宮奴,誰也不敢打破目前的僵局。
我扯扯嘴角,剛才神遊的太遠了,以至於忘記了面前的情況。
我蹲下身將叔姜扶了起來,好言好語的說道:「將軍並無過錯,只是我不希望還未進宮中,就有因我而起的流血之事,我知蔡國對於奴僕法戒很嚴格,但是這孩子畢竟還小,殺了也怪可惜的,不如留着給我做粗使,也算是變相懲罰了她吧,更何況我也沒受傷。」
「公主心慈,是我兄之福。」叔姜低着頭抱拳客套。
我心中白眼翻天,還不知蔡侯心中憋了什麼爛屁,說不准你和他沆瀣一氣來殺我銳氣。可嘴上卻含羞一笑的說道;「將軍說笑了。」
被我救下的小姑娘叫雉兒,看起來大概是在十歲左右,但是一問才知道是與我同歲,只是太過於瘦小且營養不良,這才身形嬌小。我近身留了小雨和她侍候,其他的侍女便都被我打發去了外面院子。
入夜洗了澡,便清清爽爽地躺在床榻上,想着明天到了爾雅王城會是怎樣的一個場景。耳邊忽地一陣風,燭光隨之一動,隔着垂簾,我見桌邊坐着一位偏偏的白衣少年,少年的手裏把玩着一朵大紅色的芙蓉花。
我閉上了眼睛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小白這是要把小花從我身上帶走吧。
「綏綏見了老友怎麼一點都不高興,莫非是害怕我把那隻蝴蝶帶走嗎?」他就這樣輕易的看穿了我的所想,於是我便更加畏懼,他這廝心裏所想,我真是一點都猜不出。
我睜開眼睛隔着輕絲紗帳望着他,許久不見,他好似長高了些許,而面相卻越來越妖艷,一個男子生得如此,還真是為我的春殿畫兒增添了不少的素材。
他見我始終不說話,嚯地站起身,緩緩向我走了過來。
我心一哆嗦,莫不是剛才他不是開玩笑,是真的要讓我灰飛煙滅了。
想到這裏我便坐了起來,大吼道:「有刺客,有刺客,叔姜將軍,有刺客要殺我。」
別院裏都是叔姜安排的良將,即便是叔姜也不敢睡死,我這邊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有人過來與小白周旋。
四周一片死寂,毫無動靜。我心咯噔一下,小白莫不是因為小花,把別院裏的人都殺了?
「放心,我給他們的燈油里加了一些特殊的香料,可以讓他們毫無顧忌地睡到天亮,這樣就不會叨擾你我敘舊。」小白撩起垂簾,緩緩地向床邊靠近。
「小白,我們男女有別,我是要嫁人的女子了,作為舊友,你可不能壞我清白。」我抱緊被子縮到床邊里角,防備的看着已經爬上床的小白。
「想當初,你吻我的時候怎麼不覺得男女有別呢?」他側躺在床上,單手架着額頭,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
「我若是知道吻過你之後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我是死都不會做這事的。」我避開他纖長的腿想要逃出生天,奈何他輕鬆一鉤腿便將我連跪帶爬地帶到了他身邊。
「這吻都吻了,現在說反悔已經晚了。」他纖長的手指挑開我寢衣的帶子,兩三下上身便被剝的只剩下玫粉色的肚兜,其香艷的場面不禁讓我想到了骨碌筆下名叫《思夜》的春殿。那本故事大概講的就是丈夫發現妻子與兒時的青梅竹馬見面,醋意大發,每晚都在床上把妻子折騰的生死不能,並將其困在府中,不得與其青梅竹馬再見的故事。
「小白,不要。」我抱着雙肩,左手緊緊捂住背後的小花,生怕等下整個人都隨着空氣蒸發了。
他將我背過身困在他懷裏,雙手被他單手鎖於胸前,整片光潔的後背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他眼前。我窩着身子不敢動,任他肆無忌憚地吐着熱氣,夜色雖撩人,但是我心卻猶如驚弓之鳥。
「就這麼害怕嗎?」他將我抱在懷裏,胸膛抵着我的後背,雖想看他平時瘦得很,可胸膛卻堅實有力。
我在他懷裏點點頭,心卻沒有早先那樣害怕得要死。
「是怕見不到骨碌,還是怕見不到我。」他嘴唇側到我耳邊,輕輕地抿着我耳垂。
我不做聲,任由他在我頸間肆意親吻,心想這廝不會是吃了什麼葯來我這兒找安慰的吧?
「沒良心的小丫頭,我即救了你,你到是信起那些坊間的傳言來了,真是想好好的懲戒你一番。」他扳過我身子,附之我身,低頭便是輕輕一吻。
「這是懲罰你偷親我那次。」
再一吻帶着侵略,打開唇齒與舌尖纏繞不停。我的大腦彷彿失去了思考的力氣,被他壓榨了空氣,整個唇齒間全是他獨特的香味。
「這是懲罰你相信坊間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
空氣擠進鼻尖,還未等我緩衝過來,他接下來的吻便又鋪天蓋地的襲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沒有了意識的,只知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衣服完整如初,床邊那朵大紅色芙蓉花在告訴我,小白夜裏確實來過,那並不是一個春夢。摸了摸被他咬的有些紅腫的嘴唇心想到,只不過那時偷親了一下而已,沒想他竟如此小氣。
不過後來仔細想想,他怨我信了坊間的傳聞,那一定就是續命蝶小花的事情了。這次他並沒有帶走小花,也就是說,小花並沒有傳說中的那般不堪,或許真的只是可以驅毒的聖物而已,那些灰飛煙滅的邪事都是虛無。我想這小白倒還算講義氣,便不再那樣怨他懼他了。
第二天,眾人對昨夜發生的事情完全沒反應,甚至連自己睡死的事情都沒覺得有一絲疑問。我震驚於小白那一身高強的功力,更覺得那蝴蝶谷是不容小覷的江湖之地。
隊伍繼續前行,小雨與雉兒在馬車裏將嫁衣和髮飾收拾的妥帖,在辰時一刻到了爾雅城。我先開帘子望着蔡國都城的宮牆,那上面長滿了丹朱顏色的芙蓉,仰頭望去,好一番瑰麗。
下車后,小雨見我望着那一城牆的芙蓉花不動,便又在我耳邊提醒我,早日進宮完成典禮,切勿耽擱。
我回過神,看着通往蔡王宮的白玉路,腳下像被鐵鏈拉扯着,每一步都走得及其緩慢。
我不知進了這座鋪滿鮮花的深宮高牆裏,究竟何時能走得出來。也不知,何時能跟我的過往再次相見。
雖然,我嫁入蔡國的典禮不及君夫人那般複雜,但卻還是將我累得半死。
於大典時,見到那位身為君夫人的楚姬,她身材頎長,膚色偏銅黃。我便想起小白對我說過,楚人大多數都身材修長且膚色銅黃。在禮成之餘,偷瞄蔡侯叔懷,我倒是沒想他能生得如此正氣。墨色的頭髮被紫金冠束起,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深若寒潭的星目,麥色皮膚,臉型略方,粉唇薄涼。
我倒覺得他與君夫人的樣貌頗有夫妻之相,怎就不能琴瑟和鳴,相親相愛呢?
大典結束后,我被蔡候身邊的大監帶去了一個叫合歡殿的地方,並被告知這宮殿就是我以後的棲身之所了。
此時天氣有些飄雨,迷濛細細,這大殿正對的院子中,栽了幾棵高大的合歡樹,被雨淋落散了一地的紅,遠遠望去好似長了滿地的硃紅色絨毛。
入夜有些微涼,我坐在合歡殿的涼亭里,看着小雨和雉兒帶着蔡侯安排入合歡殿侍奉的婢女,忙進忙出的整理東西,心想怪不得人人都想跟爭做權貴之人,但凡什麼事兒都不用自己親力親為,生活簡直是安逸極了。
「夫人,敬房的管教姑姑來了。」一位年歲尚幼的侍女跑過來,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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