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她那樣的人
這張小嘴皮子的功力還是不減,看來應該沒有受到什麼打擊,見她依然“能說會道”,周良辰放心了不少。不想糾纏太久,便準備離開。
“喂!”
江唯一一把將他拉回來,指着交通信號燈,大聲呵斥道:“紅燈誒!你不會是訛我不成,又想去碰瓷吧!”
她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樣誇張地驚叫起來,周良辰沒有開口反駁或者澄清——因為嘴巴里含着一口血。
一高一矮兩人站在馬路邊上,短短的幾十秒時間,江唯一喋喋不休地進行了聲容並茂的演講:
“年輕人,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為什麼要去干訛人碰瓷這種活呢?你應該正兒八經地找份工作,看你這大高個,找個工作肯定不難…正所謂人民有信仰,國家有力量…少年強則國強…”
“綠燈!我要走了,你趕緊回家吧,別在這碰瓷了啊!”
她踮起腳尖拍拍他的肩膀,往前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從口袋裏摸出兩顆大白兔奶糖,塞進他手裏:“我沒錢,但是也不能讓你兩手空空啊!”
周良辰手心握着那兩顆奶糖,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拐進巷子裏,直到看不見她為止。他才摘掉口罩,從嘴巴里吐出含了很久的那口血。
周良辰,他就算是含着一口血,也會聽江唯一把話說完。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周良辰輕手輕腳地把門打開,還是不可避免地碰上了在客廳等待的周爸。周良辰想繞過他,直接回房間。
周爸:“又去哪鬼混了!”
這不是問句,而是訓斥。不過周良辰已經聽習慣了,不管自己做什麼事,只要沒有順着他的心意,那就是鬼混。
周良辰沒有說話,這讓周爸十分不滿,繼續說教:“我再警告你一次,要麼回學校去,要麼跟着我去工地。”
周爸是工地里的包工頭,又是家族裏的老大哥,手底下管着幾百號工人,難免把那種獨裁的管理方式帶到家裏來,周良辰自然而然成了被獨裁者。
這就直接導致了父子倆關係的緊張,周爸不斷地施壓,周良辰不斷地反抗,兩人都在試圖用自己的方式來馴服對方。
周爸:“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周良辰:“你聲音再大一點兒,全村都能聽見了。”
周爸嘆了一口氣,聲音放緩和了一些:“兒子,你要相信爸都是為了你好。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你,你不能再這樣混下去了。話我撂這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虎毒不食子,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的好呢。周爸也只是希望,在自己還能幹得動的時候,多為周良辰鋪一些路。
周良辰回到房間,故意很大聲地甩上門,以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煩悶的情緒不由分說地湧上心頭,他不耐煩地掏出一根煙,卻怎麼也找不到打火機,這讓他更加惱火。
“艹!”
最後在上衣口袋裏摸到打火機,順便摸出來了江唯一塞給他的那兩顆大白兔奶糖。
“幼稚。”
他拿了火機把煙點着,吸了一口,覺得神經放鬆了不少,眼神又飄到了那兩顆的奶糖上面。
藍白色的糖紙一剝開,就能聞到濃郁的牛奶香甜,問慣了煙酒味的他,突然覺得這樣的香甜有些陌生,還有些莫名奇妙的吸引力。
這個奶白色的白塊塊放進口中之後,香甜味愈濃了,頭腦中居然有一種奇妙的興奮感。
“這傢伙給我的不會是新型du品吧!還…挺好吃。”
他突然覺得煙的味道有些玷污這白塊塊的香甜了,第一次,一支煙只抽了一口就被他滅掉了。
看着手裏剩下的那顆大白兔奶糖,他忍住了沒有打開。掀開被子,把下面那隻穿着藍色裙子的兔子玩偶翻出來——這是他抓娃娃抓的。
把剩下的那顆奶糖,塞進玩偶衣服的口袋裏,還用手拍了拍,勾勾嘴角:“江唯一…乖乖待着吧!”
這一晚,他從未覺得這隻兔子玩偶如此香甜過,那顆甜甜的白塊塊竟有如此大的魔力,他總是忍不住想去聞那股香甜的氣息。
江唯一,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就連她的糖都這麼會勾引人。
高一上學期的期末考試,為期三天。
第一天早晨,江唯一來的很早。因為考試,桌面和抽屜都收拾得很乾凈,讓她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放下那一堆東西。
快到七點半的時候,舒海天終於來了,江唯一心跳突然加速,伸手去摸那一堆東西,卻開始猶豫了。
那些是兩人在一起之後,舒海天給她寫過的紙條以及送過的禮物。今天,她要全部還給他。
是的,她打算跟他提分手了。
“舒海天,你跟老娘在一起的時候還敢跟其他的女生不清不楚,你以為老娘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店小二嘛。你也沒那麼好,長得一般,不是學霸,又不是暖男。老娘現在啊,已經看不上你了!我以前是挺喜歡你的,但是我更喜歡我自己,所以,再見吧渣男!”
然後把東西狠狠摔在他的臉上,再來一個冷漠無情又帥氣的轉身,讓這個狗渣男自己哭去吧。
啪!幻想破滅。
本來在家裏已經提前想好了一套雄赳赳氣昂昂的霸氣分手措辭,想來一場充滿尊嚴的分手,結果一見到舒海天,她就慫了,一肚子的話全給當屁放了。
江唯一猶猶豫豫的,站起來又坐下,邁開腿又收回來,東西拿起來了又放下…
原來要說出這些話,遠比她想像要難得多。
眼看就要進考場了,江唯一不想再拖下去,硬着頭皮過去找他。
“你出來一下。”
舒海天一頭霧水地跟在她身後出去,兩人來到走廊上。
江唯一比他矮了一個頭,所以原計劃的霸氣分手,首先在身高上就輸給了舒海天。
腦子一片空白,她忘了自己剛剛準備的那些話,於是結結巴巴地把那一堆東西塞給舒海天:“這些都是…你之前送給我的,現在還給你…”
舒海天這才意識到她的目的,還是故意裝糊塗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是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宇宙超級無敵第一花心大蘿蔔,拈花惹草招蜂引蝶表尋花問柳不守夫道的泰迪精,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鳳凰男!
當然,這些詞她一個也沒說出口。
深冬的風吹在臉上還是很冷的,這也不斷的提醒着江唯一要速戰速決。
舒海天也在等,等那句話從江唯一口中說出來。他很擅長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的模樣,“分手”從江唯一的口中說出來,那就不是他的錯了。
她深呼一口氣,腦海中多了一些回憶,兩人在一起,也並不是沒有快樂的時光。但是今天,一切都該結束了。
“舒海天…你再也遇不到一個…我這樣的女孩了。”
所有的想說的話,最終只彙集成了這一句。
然後,'轉身,離開。
雖然沒有冷酷無情的分手結尾,但和舒海天不清不楚的糾纏終於結束,江唯一覺得壓在胸口的一座大山用算了清除了,無比的輕鬆。
抓不住的沙,就該揚了它。
昂首挺胸地有進考場,抱着“必須要比舒海天考得好”的堅定信念,江唯一最終以第三名的成績進入文科三班。
舒海天讓她失去的,她要通通找回來。
後來就結識了劉美人,這個女人由於多年來的閱書無數,早已在各種類型的小說中參透了男人的本質,練就了金剛不動之心,一般的男人簡直是難以撼動她。
要說兩人是怎麼結下孽緣的,那還真是值得講一講:
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班之後,江唯一就到了文科三班,那時候劉美人就坐在她的右前方。
質樸清純的外表,文質彬彬的眼鏡,上課從來不交頭接耳,做筆記也是非常勤快,就連下課也很少離開座位,簡直是文靜本人。
入班的第一次摸底考試,以及後來上課時候劉美人的出色表現,讓江唯一更是佩服她了,還把她樹立為自己的榜樣。
某次做數學題的時候,江唯一習慣性地在臉上摸來摸去,一不小心摸到了一顆痘痘,強迫症使她開始翻箱倒櫃地找鏡子,今天怎麼說也得把這個痘痘消滅。
事與願違,她木有鏡子,身邊問了一圈也沒有鏡子,忍無可忍的江唯一,只能寄希望於從未有過交涉的劉美人。
“劉美人…”
我天,這名字真的是…江唯一打了個寒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前排的劉美人慢慢轉過頭,小聲答道:“怎麼啦?”
“你有沒有鏡子…鏡子…”
劉美人轉過身去,在抽屜里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了一塊小小的鏡子,偷偷摸摸地遞了過去。
原來學霸也愛臭美啊,兩人順利完成“交易”,開始有了交際。
第一次周考,老師要求大家把桌子都轉個方向,抽屜朝前,避免作弊。
江唯一轉好了桌子之後,就順便幫附近的人也收拾收拾。
“嘩啦﹣﹣”
什麼東西灑了一地,江唯一轉頭,散落了一地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一堆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