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原來又是他
“孝敬父母，敬愛兄弟，體恤晚輩，這才是長輩，你不是。”
“小子！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舅舅被激怒，衝起來揪住了周良辰的衣領子，周媽趕忙上去勸解。
“良辰，你怎麼和舅舅說話呢！大林你是舅舅，跟小孩子計較什麼…”
年輕氣盛的周良辰根本就不怕他，用硬邦邦德胸口抵着他的手，這讓舅舅更加生氣。
“姐，我替你管教管教他！”
沒有控制的推搡誤傷到了周媽，她的胳膊磕在桌角上發出一聲悶響，周良辰和舅舅都愣住了。下一秒，他便怒不可遏地讓拳頭砸在了舅舅的臉上。
兩人扭打在一起，周媽無力阻攔，只得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好在周爸及時趕到，拉開了兩人。
舅舅摸了一把嘴角的血，又補過去一巴掌，扇在周良辰的臉上。
“你個小兔崽子，是真TM的一點兒教養都沒有。姐夫，這樣是我兒子，我早就打死他了！”
“你給我閉嘴！又來要錢是吧？我早就說過，我不可能再拿錢給你賭！”
“不給？我可是你老婆的弟弟！你的就是我姐的，我姐的就是我的！”
說著，他居然還要上手去搶奪周爸手裏的包。
“我不會再管你了，沒錢還賭債，那你就讓他們打死你好了！”
聽周爸這麼一說，舅舅立刻變了臉，哭着跑去找在一旁沉默的周媽，搖晃着她的胳膊祈求道：
“姐，你不能不管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啊！你答應了媽要好好照顧我的，姐…姐…我再也不賭了…我發誓，這次還完了，我再也不賭了…他們要砍掉我的手啊，姐…”
對於這個弟弟，周媽是有苦說不出，這次也不例外，緩緩開了口：“老周…再幫他一次吧…”
周良辰衝到前面來制止：“這樣的鬼話他都說了多少次了！”
“小王八羔子給老子閉嘴！輪得到你說話嘛？小小年紀輟學不學好，將來也是個沒前途的混子！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嗯？”
周爸最聽不得別人說自己的兒子，更何況這種尖銳語言無一不在戳痛他的心臟。
於是從包里掏出一疊現金，摔在舅舅身上，便下了逐客令：“你趕緊滾！”
得逞了的舅舅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周爸挪步到沙發旁，沉重地坐下去。
周媽拿來醫藥箱準備給周良辰上藥，卻不想被周爸阻止：“讓他長長記性！”
“你這又是跟孩子置什麼氣啊！”
“你沒聽見剛剛大林怎麼說他的！不上學，沒前途的混子…”
做父母的從來不會在意自己的生活過得怎麼樣，他們做的一切都是以孩子為中心。舅舅的話雖然難聽，卻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周良辰的學業問題是周爸心頭的一塊大石頭，不把周良辰送回學校，他是不會安心的。
他半邊臉因為舅舅那一巴掌腫的老高，摸摸用牙齒咬住口腔內壁的肉，用這種疼痛來宣洩自己的情緒。
處於一家之主的尊嚴與權威，周爸沉默着，只是給周媽使了個眼色，讓她去給周良辰處理傷口。
“我在Z城給你看好了一個學校，九月就過去吧。”
“不去。”
他拒絕周爸的·決定，同時推開周媽的手，轉身上了樓。周爸氣得大喘氣，想追上去教訓，被周媽攔住。
“你就自己毀了自己吧！”
周良辰回到房間，點燃了一支煙，接着又是一支。手機QQ的提示音，他不耐煩地拿起來查看。
原來是剛剛那個早”不小心誤觸之後發了出去，江唯一回復了一句：
“早啊，可是根據太陽自轉和公轉的原理，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周：江唯一。
江：怎麼啦。
周：上學很好么?
江：一點兒都不好，作業多的要死，沒有一天可以休息。
見周良辰良久未回應，江唯一心想是不是自己把情況說的太極端嚇到人家了，畢竟她是知道周良辰現在處於輟學狀態的，所以趕緊發了一個便情報來救場。
江：但是，上學是最輕鬆、最公平，也是成就自己的成本最低的一種途徑啊。
周：是嗎。
江：當然，這麼跟你說吧。學校是我最自在的地方，不管出了什麼問題，我都能自己解決，完全不會有無能為力的挫敗感。每天一抬頭，就能看見一群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就算是相視一笑，也能很清楚明白對方所感所想，多好呀。
他躺在床上，手上揉捏着那隻藍色的兔子玩偶，還能摸到很久以前放進去的那顆糖。
仔細想想江唯一說的話，好像確實是那樣的。
十幾歲的年紀，他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承擔起家庭的重擔，反而還給父母徒增煩惱。
周：你在學校開心嗎?
江：我想不起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上節課的數學題還不會算嗎?
周良辰嘴角一勾，笑了出來。
周：你好好學習吧，不打擾你了。
雖然這麼說，但某人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屏幕，期待着對面的回復。
最後沒等來回復，但是江唯一發了一條空間動態：
內容是她堆滿書本的課桌，埋頭苦學的學生，頭頂的風扇，和窗外的藍天。
文案是“天氣晴朗，萬物可愛，我要加油。”
江唯一看着消息頁面，疑惑周良辰怎麼還沒有點贊，難道是沒看見嗎。
沒錯，她就是故意發給周良辰看的，這麼做想讓他對校園生活多一些美好的印象。
其實周良辰和江唯一，這是兩個性格、處境、人生方向都完全不一樣的人。
周良辰一直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料，所以在初中之後就選擇了輟學。過早被家長植入的成年人思想，讓他在孩子般心理和成人式教育二者之間飽受折磨。過早看見社會的真實，使他比同齡人更易怒、更悲觀、更厭世。
而從小就被家庭保護的很好的江唯一，則是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大大咧咧地面對撲面而來的一切，並對所有的未知都保持絕對的好奇和熱情。不足分量的成熟，成為她後來步入社會變得力不從心的原因之一。
這是成熟與稚嫩的交手，在不斷地碰撞和衝突中，融入彼此的深處。
第一次模擬考試如約而至，這是跟高考模式最接近的模擬考試，所有人的態度都比之前要緊張了許多。
下午的一場是數學，就算是劉美人這樣的學霸也不敢放鬆，於是她在桌子上寫道：“記得塗卡，注意導數的變換，三角函數……”
考完試之後，江唯一在劉美人的考場門口等她，只看見她有些沉重的走出來。
江唯一湊過去拍了一把她的屁股：“你咋啦！”
她嘆口氣，又想起來剛剛考試的情形，懊惱地回答：“爺以後再也不亂吃東西了。考試的時候，肚子裏翻江倒海的，跟渡劫似的半條命都沒了。”
江唯一先是一頓嘲笑，但還是沒忘了安慰她：“再長記性了吧。不過這就是個模擬考試而已，你把心態放好，下午數學好好發揮啊！”
一提到數學，劉美人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在人家桌子上寫了字，忘記擦掉了。
實驗高中的大小考試都採取插班考的模式，全不學好打亂之後隨機分佈考場。提高了考試透明度的同時，也給學生帶來了不少煩惱。
比如劉美人今天這樣的情況﹣﹣在別人的桌子上寫了東西，忘記擦掉。
美人：“完了完了，人家看到了肯定罵死我！”
江唯一：“那可不，那還是精英班呢，估計你怎麼也得脫層皮吧。”
某次月考，劉美人的桌子上被人用小刀劃了幾個口子，她因此以桌面為戰場，跟那人互相寫髒話對罵了兩天。
這回倒換成她亂畫人家的桌子了，但是考場座位的主人估計已經回來了，劉美人沒有辦法再回去把字跡擦掉。只好默默認栽，等着接受制裁。
下午再進考場的時候，她就忐忑得不得了，好不容易才做好了被罵的準備，視死如歸地邁進考場。
一看桌子上的字跡，居然沒有被擦掉，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下面居然還有座位主人留下的回復。
端秀清新的一排小字：那就加油吧。希望你能一直自信堅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還把她寫在桌子上的一個公式做了修改。
劉美人心中一顫，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人，到底是善良到什麼程度才能有這般的溫柔呢。
那幾個字就像是有股強大的魔力，如同一股溫熱的暖流悄悄造訪冬夜的大地，無聲的溫暖着路過的每一寸土地。不僅讓她安心了不少，還更加沉着冷靜了。
所以考數學的整個過程，她都拿捏的穩穩噹噹，檢查了一遍之後還剩下一點時間，把卷子收拾好，她開始仔細欣賞着桌子上的那一排字。
方方正正、乾乾淨淨，筆筆都剛勁有力又不失溫柔。在這種緊張的情形下，這一排小字的價值比名家的書法作品還要高。
劉美人掏出橡皮把桌子擦的乾乾淨淨，然後小心翼翼地在下面接着回復：
謝謝你啊。不過隨便在你的桌子上亂寫亂畫，還是有些抱歉。希望我們都能如己所願，前程似錦。
寫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才留下了自己最滿意的一個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