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對於高傳的奉承,杜春琪但笑不語,周存彥更是訥訥的,一副以老婆為尊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杜春琪的跟班呢?
高傳見杜春琪沒有接話,尷尬的搓着手,“楊秀山家一共二畝地,貴人能出個什麼價?”
楊秀山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
“我沒錢。”杜春琪話剛落地,楊秀山就急得要衝上來,被高傳一把拽住。
“貴人莫要開玩笑了,看貴人可不像沒錢的模樣。”高傳臉上仍然掛着笑容,眼神卻不大善了,周存彥見狀急忙將杜春琪護在身後。
“村長過於急了些,我是沒錢,可有糧啊!上好的米面,開個價吧!”說著示意周存彥將米面口袋打開。
高傳二人看到精白的麵粉和顆粒飽.滿的大米,一雙雙眼幾乎拔不出來了,就是吃飽飯的花妮也是口水直流,何況他們二人。
高傳作為小高庄的最大的富戶還好些,好歹肚子裏還有碗雜糧粥打底,最可憐的是楊秀山,他家是真的沒多少吃的了。臨出來前只喝了碗野菜湯,此時一見到白面大米,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咕嚕直叫喚。
三人圍着米面看了又看,還是高傳率先回過神,不好意思沖杜春琪二人笑了笑,“小地方人沒見過市面,見笑了。”
他一面說,一面扭頭叫兒子出來,“柱子,跟你娘說家裏來貴客了,趕緊燒熱水去。”
蹬蹬蹬一串腳步聲傳來,從屋裏出來一個抱着狸花貓的小男孩,拖着土話大聲問,“您說啥哩!俺沒聽清。”
高傳對著兒子就一個巴掌,“你個熊孩子,你能聽清啥!”
狸花貓喵嗚一聲從柱子懷中掙扎落地,倏地沒了身影。柱子揉着圓滾滾的腦袋嘟囔,“您咋恁偏心?咋不捨得打栓子?就知道打俺。”
被兒子當人面頂撞,高傳臉有點掛不住,大巴掌又揚了起來,杜春琪連忙攔住了高傳,“孩子還小,來,到阿姨這裏,阿姨給你糖吃。”
柱子一聽到有糖,眼睛立刻亮了,甩開自家老爹,突突突推土機似的推到了杜春琪面前,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姨,您是好人!”
“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杜春琪哭笑不得的掏出了一把糖塞給柱子,“小.嘴真甜,多吃點糖甜甜嘴。”
柱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一眼瞅見一旁的花妮,吃驚的叫道,“咦,這不是花妮嗎?你家不是逃荒去了,咋的回來啦!回來的好,正好給俺弟當媳婦,俗話說物離鄉貴,人離鄉賤……”
高傳見兒子無意間的話就要將花妮說哭了,粗聲對兒子說,“不會說話就進屋裏去,記得讓你娘燒鍋熱水給貴人們泡茶,再做些肉招待貴人,糖給你弟弟分些吃啊!”
柱子一面虛虛應下,一面火燒屁.股跑進了屋。
高傳對着柱子的背影搖了搖頭,“小兒不懂事,見笑,見笑了!”
伸手將眾人引進了房中,高傳是小高庄最富的富戶,又是族長,泥土夯得大院子,屋子是青磚的祖屋,牆極厚,一進門登時就涼快了下來。杜春琪長吁一口氣,孕婦怕熱,豫省大旱,連空氣都是乾燥的。
“讓村長破費了,這樣,這些米面就當我夫妻二人的心意。”
杜春琪話一說完,柱子不知從哪個旮旯角竄了出來,對着杜春琪討好的笑,“姨,您真是大好人,俺最喜歡您了,從今您就是俺的乾娘啦。”
不等杜春琪反應,柱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下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杜春琪目瞪口呆,高傳卻板著臉對着柱子說,“沒規矩的東西,拜乾娘只磕三個頭?拜了乾娘不知道拜拜乾爹?”
這下子連周存彥都傻了眼,柱子可不給他們夫妻二人反悔的機會,咚咚咚又連着磕了15個響頭才揚起小臉,衝著他們夫妻二人暈乎乎的傻笑。
杜春琪二人連忙笑着叫他起來,拿了塊德芙巧克力給柱子,“洋人的零食,吃了補腦補力氣。”
柱子的眼睛都綠了,盯着巧克力吞了吞口水,扭臉沖裏屋高聲喊道,“栓子,快出來拜乾娘、乾爹!”
杜春琪情不自禁的揉了揉柱子圓腦袋,“鬼機靈,就如了你意!”
花妮在旁邊眼巴巴的,囁嚅,“恩人,俺也想拜您當乾娘、乾爹。”
柱子立刻霸道的說,“不行,你要給俺弟當小媳婦,還沒成婚哪裏能拜同一個爹娘?”
花妮偃旗息鼓了,高傳苦笑,正在說話玩笑間,栓子慢吞吞的走進來了,一步三喘,看上去身體不太好的樣子。
杜春琪眼前一下子亮了,無他,栓子長得太有范了,一身粗布褂子硬是被他穿出了王子氣派,活生生的一個異國小王子,她敢說,就算是畫卷中的俄羅斯王子也及不上他的相貌和氣質。不由得將視線移到高傳和柱子身上,一看就愣了,柱子虎頭虎腦也就罷了,高傳也是深目高鼻、電眼如炬,若非他身上帶着濃濃的鄉間氣息讓人一下子忽視了相貌,也是美男子。
周存彥見老婆盯着高傳看,就知道老婆的職業病又犯了,拉了拉她。
回過視線,栓子已經走到他們面前跪了下來,和柱子洪亮粗放的聲音不同,栓子的聲音格外的清澈,仿似最為清澈的泉水敲擊在心頭。
“高栓子給乾娘、乾爹磕頭了。”
磕完頭,杜春琪連忙扶起他,“乾娘一視同仁,這是你的巧克力。”
柱子對這個結果滿意極了,一是弟弟也拜了闊綽的乾娘乾爹,二是乾娘一視同仁。他在旁咧嘴直笑,高傳接過了話頭說,“不知貴人尊姓大名。”
好傢夥,兒子都拜了乾爹乾娘,他居然不知道人尊姓大名,也只有高傳做得出這種事,照他說來,兒子拜乾爹乾娘又不少塊肉,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杜春琪、周存彥。”
二人報上姓名,高傳暗自揣摩,他們夫妻二人明顯以女的為尊,恐怕是個贅婿,他心中有了章程。
“您二位一看就是有大學問的人,俺沒啥文化,娃兒也柱子、栓子混叫着,您二位看能否給娃兒們起個大名兒?”
高傳的態度極為真誠,杜春琪感覺自己都不好意思拒絕他,想了想說,“國難當頭,柱子、栓子都是機靈的孩子,必能成為國之棟樑,不若就叫國棟、國梁。”
高傳將名字細細在嘴裏品味了一番,讚歎道,“好名字,好名字。”
柱子一聽他爹說名字好,喜笑顏開,跑到杜春琪身邊笑着說,“還是乾娘疼俺兄弟,給俺們取了個好聽的大名。您也給花妮取個大名吧!”
花妮立刻望着二人,杜春琪啟唇笑了笑,對周存彥說,“你可是花妮的救命恩人,你起吧!”
周存彥撓了撓頭,“你文化比我高,還是你起。”
杜春琪又讓了兩回,周存彥仍然堅持讓杜春琪來。
“花妮姓什麼?”
花妮高興地說,“俺姓薛,薛湖鎮的薛。”
杜春琪想了想,緩緩說,“國棟、國梁日後都會是國之棟樑,國家的千里駒,你既然是國梁的小媳婦。鳴鳳在竹,白駒食場,不若叫鳴鳳,鳴鳳在竹之鳴鳳。”
高傳砸吧砸吧了嘴,默念了薛鳴鳳三個字,鼓掌叫好。
他們幾人說了半天也沒談到地的事,可把楊秀山急壞了,一連給高傳使了好幾個眼色,高傳全當沒看見。
最後急了,搶着說,“貴人看5袋糧中不?”
他一出頭可把高傳氣得心肝俱疼,他在這又是奉承又是熱情招待,甚至都將給兒子補身子用的肉拿出來為了個啥?不就是希望給貴人留個好印象,多要點糧嗎?
楊秀山倒好,一點耐心都沒有,還把他當阻人活路的惡人了不成,他高傳到底圖了個啥?有心撒手不管,讓身為村長,還是要對村民負責的。
高傳咽下了一口老血,陰沉着臉對楊秀山說,“不會說話就別說,一邊獃著去,今兒個我請客,絕對餓不了你。”
楊秀山仍然有些不滿,要說話被高傳一口截住了話頭,“柱子,找你娘拿些吃的給你楊叔家送去。”
楊秀山沉默了,蹲回了角落裏。
柱子看了一眼自家老爹,又瞪了眼楊秀山,“俺知道了,俺的糖也分狗娃一顆,您看中不?”
高傳點了點頭,柱子一溜煙去了廚房。
杜春琪見狀,直接說道,“不若村長開個價,只要價格合適我就買了。”
高傳卻不接杜春琪的話,只是說,“那塊地楊家一直養得特別肥沃,都是好地,就是老天爺不開眼碰上了大旱,澆不上水,荒了。”
杜春琪笑了,“高村長有話直說,說實話,我也不缺一袋兩袋糧的,買那塊地一是見這裏人們日子確實要沒活路了,二是想着置塊地,至於種地的人還是要從小高庄僱人種的。”
她的話一說出口,不光是楊秀山,高傳的眼睛立刻亮了。
楊秀山想說話,怵於高傳的威勢囁嚅了兩下沒開口,高傳對楊秀山的反應十分滿意,說,“您二位可真是小高庄的貴人啊!俺跟您說,老楊對那塊地熟,又是種地的一把好手,若是雇他們一家絕對沒錯。”
聽見高傳這麼一說,楊秀山激動得青筋直冒,站起身子伸長耳朵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