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反黑專案組的檢舉投訴郵箱有兩個,一個是網絡郵箱,另一個郵箱分佈在城市荒廢已久的街邊電話亭裏面。這個地方遮風擋雨的效果很好,而且夠明顯,便於百姓使用。同時由於它的分散性,也不至於讓百姓前腳剛剛投遞了信件,後者就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暗中偷竊。
這是丁闊出的主意。
每天都有專門的市局人員去這些街邊電話亭挨個查收一下,但是半個多月過去了,也可能知曉林家森和梁四海一些犯罪內幕的百姓們還處在觀望狀態,也可能他們採取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總之對於丁闊來說效果甚微。收到的信件里不乏有一些村幹部私自倒賣土地,貪污公款,還有一些流氓地痞冒充城管向小攤上的商販徵收保護費之類的信件。
不過就在昨天,竟然真的讓丁闊守株待兔,捕捉到了一條大魚!屈指算來,那是丁闊去華小美和楊紅家串門的第二天清晨。
這同樣是一封匿名信,信件的內容是關於張迅當年被梁四海囚禁在明化化工廠一案,所有參與此案的犯罪人員名單。
名單上一共有六個人,年齡都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如今所從事的職業也是五花八門,天壤地別,混的好的有了自己的運輸車隊,物流公司,也有的開了連鎖飯店,混的差的去了煉油廠做了裝卸工,還有一個在擺地攤修理自行車。
十三年前,他們剛剛二十齣頭,所從事的職業是為明化化工廠看大門。――當然,這是明裡,暗裏其實就是刀疤手底下的混混。
因為這封匿名信太過詳細,裏面不但詳細的說明了幾個人的名字以及家庭住址,還標註了他們的年紀,甚至妻子何人,孩子叫什麼,在哪裏上小學。
警方立刻展開了行動,用了半天的時間就將六個犯罪嫌疑人悉數抓捕歸案,並採取了突擊審訊,最終六個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保持一致,――承認了2004年的冬季,他們確實在明化化工廠私自囚禁了刑偵隊長張迅,並對市局的一個刑偵隊長採取了毫無人道的人身傷害。
此時的丁闊,正在聯合駱晨和關棠進行拚死搏鬥。
後來他在醫院的走廊里,接到市局打來的電話后,興奮的幾乎要蹦起來。
華小美原本淚眼朦朧,魂不守舍,看到丁闊又是抓腦袋,又是一臉喜悅的在手術室的門外走來走去,立刻止住了哭聲,心裏揣摩起了這個男人會不會是老婆生孩子了,怎麼會這麼反常?
丁闊對華小美交代了幾句諸如一定要照顧好駱晨之類的話,便急匆匆的返回了小城。
市局的審訊並未就此止步,接連又從六個犯罪嫌疑人的嘴裏套出了很多關於梁四海的帶有黑社會犯罪性質的集團人員名單,諸如刀疤,還有那個發現張迅屍體的超市經理,一個個都被警方列入了黑名單。
可是警方後來去抓刀疤一干人的時候,刀疤已經失蹤了。這是后話。
不過超市經理後來被抓捕歸案,此人是梁四海集團的核心人物,看見大勢已去,說出了很多關於梁四海早年做過的關於一些違法犯罪的勾當,這對於警方來說,的確是一個重磅消息!
如今的梁四海,百口莫辯!
丁闊在審訊室里,冷冷地微笑着,看着梁四海晦暗不明的雙眸,看了足足十來分鐘,也沒有說什麼,就走出了審訊室。交給了其他人審訊。
梁四海明白,丁闊之前眼神中所代表的含義,那當然是在報仇。――上次他同樣是在這個地方,慷慨激昂,一臉無辜的對以丁闊為首的幾個警察大聲呵斥,指手畫腳。如今他栽了,丁闊像上次一樣,仍然什麼都不說,但心底恐怕是在想――看你還怎麼猖狂!
丁闊離開審訊室后,找到了張迅的遺孀楊紅。
張迅的屍體已經給送到了殯儀館。但之後楊紅一直都沒有回家,她面目安詳的守候在丈夫的身邊,又是幫他梳頭髮,又是用自己的胸口去溫暖張迅冰涼的雙手,好像張迅不是不在了,而是睡著了。
此時的她,無心和丁闊談話。
時間快到中午了,張雪梅因為要張羅午飯,所以暫時告別了母親,丁闊也趁機告別了楊紅,和張雪梅一同走出了殯儀館。
這是一個陰雨連綿的中午,雨下的並不大,路上的行人都沒有帶傘,但也沒有加快趕路的速度,朦朧的細雨帶着絲絲的涼意落在人的身上,很舒服。
丁闊和張雪梅肩並肩走在梧桐樹下的行人路上,提出了要請張雪梅吃午飯的邀請。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張雪梅竟然一口回絕了他。起初他以為這是張雪梅在和他說客套話,又繼續提出邀請。但是張雪梅依舊沒有同意。
按理說這不應該是張雪梅的性格,這個女孩子一向都大大咧咧,口無遮攔,非常具有美國人身上那種“見面熟”的性格。
“真的,丁隊長真的不用那麼客氣了,”笑着對他說:“丁隊長是個大忙人,非常感謝您這些日子對我母親的照顧,現在我真的沒有什麼心情和您吃飯,不如我們改日吧!”
丁闊面露難色,說:“上次你不是說你有當年你爸被梁四海囚禁起來的證據嗎?”
張雪梅嘆息一聲,“我爸當年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有一次我偷偷地看他的日記,發現了那件事……”
“不過現在你們警方不是已經收到一封匿名信了嗎?”她接著說,“而且已經將上面提到的那些人全部抓捕歸案,梁四海現在也入獄了。爸爸的日記對於你們來說應該也沒有用了吧?”
丁闊止住了腳步,用一種嚴肅的目光看着她,“可不可以把你爸的那本日記交給我?”
張雪梅搖了搖頭,“不可以,媽媽不讓。”
丁闊皺起了眉頭,“為什麼?”
張雪梅的臉色暗淡下來,“媽媽說,那是我爸的私隱。”
“雪梅……”丁闊沉默了片刻,接著說:“其實你應該把那封日記交給警方的。”
這次是張雪梅問他:“為什麼?”
丁闊說:“你爸他是一個好警察,他這些年……受委屈了,我想他的日記本上,應該記載着很多關於我們這座城市的黑暗歷史。”
張雪梅反駁說:“什麼黑暗歷史?才沒有的事!”
丁闊說:“你知道嗎雪梅,張叔的性格我很清楚,他嫉惡如仇,一身正氣,在百姓心裏,他是一個好警察。他的日記里既然提到他當年被梁四海私自關押,自然也應該提到他為什麼會被梁四海和林家森動以私刑,他的日記本上,應該有提到更多關於梁四海和林家森不為人知的犯罪證據。其實早在2004年以前,你的父親手頭上有很多案子,矛頭直指梁四海和林家森,可是從2004年發生了那件事之後……”
“你煩不煩啊!”張雪梅打斷了丁闊的嘮叨,“都說了那是我爸爸的私隱,是不能給任何人看的!”
說完,她怒氣沖沖的跑開了。
丁闊眯着眼睛望着張雪梅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其實此時他的心裏已經隱約意識到,一反常態的張雪梅和他的母親楊紅之間有秘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對於如今的林家森和梁四海而言――往小了說,這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往大了說,這是黃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梁四海落網了。林家森也結實不了多久了。因為這時候根據罪犯錢科提供的關於三年前林浩非殺害記者李兆的涉案人員名單,警方已經實施全部抓捕完畢。
這件事丁闊做的很漂亮!其實抓捕這幾個犯罪嫌疑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為這幾個人不比匿名信上提到的關於當年梁四海囚禁張迅的那幾個人,那件事過去太久了,所以如今的嫌疑人都沒有提高警惕,況且現在每個人都拉家帶口,混的好的事業有成,脫不開身,也找不到什麼像樣的理由去跑路。
也可以說他們已經因為歲數的緣故,把自身性格沉澱的成熟淡定了,知道什麼是敵不動,我不動。先發制人,往往會引起對方的警覺。
可是三年前涉嫌幫助林浩非毀屍滅跡的這幾個嫌疑犯就不一樣了。
他們都是二十齣頭的毛頭小伙,走的是當年梁四海那幾個手下混混的老路,總覺得做黑社會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而且膽子也並非比普通老百姓大到哪裏去,一有些風吹草動,就急忙跑路。
丁闊對他們實施的策略仍然是――不露聲色的暗中行事。
所以錢科歸案並交待了整個犯罪過程后,丁闊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首先控制了關棠,至於錢科提供的其他嫌疑犯,丁闊採取了秘密抓捕,並沒有打草驚蛇。
當然了,這種事丁闊就更不可能向林家森父子透漏口風了。
不過在抓捕的過程中還是遇到了一些難度,比如有幾個很雞賊的犯罪嫌疑人早就已經躲起來了。然而,像這種事,只要抓到團伙里的一兩個罪犯加以利用,誘敵現身,就會把剩下的漏網之魚一網打盡。
當丁闊帶着幾分得意的笑容對林家森講述林浩非殺人罪名已經成立的時候,林家森當場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