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六十三

如果林家森不是在多年前就告誡關棠,什麼人都可以做掉,唯獨不能做掉警察,那麼現在的丁闊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關棠是個喜歡追求刺激感的人。但他和別人追求的刺激感不一樣,他是個很奇怪的人。甚至比孫異還要奇怪。

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個通緝犯,因為像他這種人,本身就對離群獨處和亡命天涯有一種強烈的刺激感。

這本是多年以前就養成的一種可怕而痛苦的習慣。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怕死,關棠也一樣。所以他在年紀很小的時候,第一次用半截磚砸在了一個同齡人的額頭上,看着哭哭啼啼的對方臉上模糊的鮮血,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替對方醫治,而是想到了對方可能會死,意識到了自己可能會出現不小的麻煩,遭到別人的報復。於是他驚慌失措的跑回了家。

十來天後,被他打傷的那個同齡人額頭上的傷快好了,他的父母也給人家賠禮道歉,破費了一些錢財,他才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中,在這之前,他一直都躲藏在自己的家裏閉門不出。

不過在這之後,他還是遭到了他人的報復。他被幾個孩子攔住,額頭上同樣被曾經被他打傷的那人用磚頭砸的幾乎破相。

如果從那時候他意識到這是來自冥冥之中的一種自然與必然的反彈效應,他以後就會多加收斂。

可惜他沒有意識到。相反,他很生氣,很鬱悶。在一個合適的機會,他把那個和他冤冤相報的對方逼到牆角里,痛打,辱罵,質問對方以後還敢不敢找他報仇。那一次,那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同齡人是真的怕了,卑微恐懼的向他下跪,並表示以後再也不敢了。

不過關棠後來還是很擔心對方會復仇。無論他走在任何地方,總是會想到對方會不會突然帶着幾個人攔住他的去路。這種想法對於關棠來說很刺激,同時,也讓他在無形當中的潛移默化中練就了一種風聲鶴唳的機警。

在人類的歷史上,從來只是把黃賭毒視為惑人心智,使其上癮,遺害終身的禁區,打架鬥毆卻好像並沒有引起足夠的注意,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這是無法避免的事實。

可是對於關棠這種人來說,打架鬥毆和“黃賭毒”一樣,也是一件會瘋狂上癮的事情。

不過關棠的另類之處在於,他的性格簡直太孤僻了,他沒有朋友,沒有夥伴,每當和別人打架的時候從來都只是一個人。但他卻很少吃虧。

他就像是一頭孤獨的野狼,兇猛起來不要命,狡猾起來也是讓最狡猾的狐狸都望塵莫及。很難說這是他的天性,更多的是來自他對自己“後天”的培養。

如果把社會比喻成一個人的身體,那麼關棠這種人,應該就是這個社會的惡性毒瘤。他擅長蟄伏,潛伏,偽裝自己,胡走亂串,而且不易被消滅。很多器官因為他的出現而岌岌可危。

林家森進了監獄,他並沒有去監獄看他,卻已經接到了林家森給予他的秘密任務。當然,這只是一種只有遇到極端危險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相當於摩斯密碼之類的暗語,不過和摩斯密碼相比,要顯得尤為拙笨不堪。兩人之間的傳話者是林家森的司機。

此時的丁闊,正在反覆監聽着林家森對他的司機講的一句話:“那個叫駱晨的律師真的很有兩下子,他的爸爸也是個律師,我們也可能還是老朋友,找個可靠的人打聽一下,他到底住在省城的什麼地方,要當面答謝一下,順便打聽一下他的爸爸是誰。”

丁闊雖然表面大大咧咧的,但他骨子裏其實是個很敏感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得了到現在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講的抑鬱症。然而,即便是他不敏感,他也能聽得出――林家森的這句話絕不是什麼好話。

首先駱晨的確很有兩下子,但林浩非並沒有因此獲利。其次林家森刻意提到了駱晨的爸爸。並且在短短的幾句話中不止一次提到。

――林家森說,駱晨的爸爸也是個律師,這句話從監聽電話的資料可以得知來源,這是駱晨在臨走前告訴他的。但是隨後他說了――“我們可能還會是老朋友。”不過他並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老朋友”到底何許人。最後他又說,順便打聽一下駱晨的爸爸究竟是誰。

丁闊是這樣想的,即便是一個普通人也會聽得出這句話里的玄機吧!――那就是,辯護律師駱晨接的這件案子跟他爸爸有什麼關係?如果真有什麼關係,駱晨到底會不會大義滅親,在法庭上把林家森將他捆在椅子上羞辱他的視頻在法庭上公佈還在模稜兩可中。

一個大膽的推測在丁闊的腦海中漸漸生成――林家森或許已經意識到,駱晨的本質,其實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復仇者。並且林家森已經通過他的司機向外界的“可靠的人”傳話,要調查駱晨究竟有些怎樣不為人知的背景,尤其是他的父親。

並且這個可靠的人,極有可能就是關棠。

其實早在丁闊反覆推敲案情,分析林家森的監聽電話錄音之前,他就產生了這樣一種奇怪的預感以及猜測,即是,駱晨是個心裏有“鬼”的人,所以他丁闊才想要迫不及待的把關棠以涉嫌殺害記者李兆的罪名關押控制起來!

因為在他看來,破案是警察的事情。如果罪犯也想要破案的話,那隻能是出於自身利益,這對於任何一個政府部門的執法者也是不允許的。

但是,在丁闊的推理之中,也的確存在讓他疑慮重重的地方,那就是駱晨是在張迅出事後才從省城來到這座城市的,那麼在這之前,所有看似順理成章的契機和巧合到底是誰幫他鋪平道路的?

從現有的線索以及證據來看,這必定是那個女扮男裝的“熱心人士”。暫且把這個所謂的“熱心人士”到底何許人,為什麼知道這麼多有關於林家森和梁四海當年的苟且之事另當別論。――現如今擺在丁闊面前的疑點是,林家森又怎麼會偏偏找上駱晨這個“冤家”?

駱晨到底又是誰介紹過來的?

關於這個問題,丁闊問過林家森,但是林家森只是說駱晨是省城律師事務所介紹過來的。顯然,林家森在對丁闊有所隱瞞。省城的律師事務所那麼多家,辯護律師也是一個人才濟濟的空間,為什麼就偏偏選中年輕的駱晨,這是一個概率很低的問題,大概只能出現在《失控的陪審團》裏那種無巧不成書的電影情節里。

至於林家森為什麼要對他隱瞞,丁闊已經隱約察覺到恐怕拆穿了西洋鏡對於林家森來說並不意味着是什麼好事。

難道會是林家森公司的那個法務凌客川?丁闊的腦子裏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奇怪的想法。

凌客川早年政法學院畢業,認識很多律師界的專業人才,況且為林家森的公司服務多年,而駱晨又是那麼年輕的一個毛頭小伙,由他介紹給門外漢林家森,林家森應該會很容易接受的。

但是,這樣一來也是說不通的,如果說是凌客川是駱晨的牽線人,那麼,他勢必也和“熱心人士”以及駱晨三者之間存在某種特殊關係,是“復仇者”的利益共同體。

然而眾所周知的是,作為一個把握公司生存命脈的法務,凌客川如果和林家森有仇的話,他應該有很多機會扳倒林家森的,可是林家森正是在他的幫助下,逐漸讓公司步入正軌,成為全市首屈一指的大公司!

丁闊覺得似乎這樣也不太可能。

他通過省城特殊渠道,得來了關於駱晨的這樣一份簡歷。讓他驚訝不已的是――駱晨哪裏有什麼做律師的爸爸,他分明是一個從省城一家孤兒院長大的孤兒!

但是駱晨為什麼會跟林家森說――他的爸爸也是律師。

可以肯定的是,駱晨說這句話,必定事出有因。因為他並非是一個神經病,也沒有得妄想症。

――駱晨的身上,究竟有着怎樣曲折離奇的故事?

不過從丁闊手中現有的資料來看,似乎駱晨的身世從表面來看,好像並沒有和這座城市扯上什麼關係。

――他的背景里還曾提到,他還有一個小名叫“豆豆”的妹妹,不過妹妹在八歲那年被本市一戶鄉下人家領養走了。

駱晨和他這個叫“豆豆”的妹妹,在還沒有投奔孤兒院的時候,靠沿街乞討為生,孤兒院曾經對這對兄妹的背景做過調查,但兩兄妹並未詳細的說出自己究竟是哪裏人。二人只是用含糊不清的稚嫩聲音解釋道,他們來自很遠的地方,因為家鄉發大水了,所以跟隨父母逃荒過來。

那一年,剛好是1998年。也就是南方多個省份發生特大洪澇災害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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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護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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