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放逐江湖

第五章 放逐江湖

這時周圍圍觀之人漸多,律學館附近幾處學館的學子均趁這休息之機來看這個熱鬧,瞧裏面一個翩翩公子,手拿摺扇,對面一個眼睛鼓鼓的天竺人,杜里王子來國子監日久,圍觀之人竟有大半認得他,紛紛議論道:“怎地杜里王子跟這少年生糾葛?”“兄台?這少年你認得么?”眾人嗡嗡之聲甚吵,杜里王子見圍觀之人甚眾,把心一橫,心道我便不信你這小白臉有什麼鬼花樣,狠聲說道:“好吧,不過這規矩要改改,你我各打一拳,算作文比,你看如何?”

蕭德言笑道:“掄拳動粗,本就是大煞風景之事,還有什麼文比武比之說,你快些打來,我一會兒還有事要辦。”

圍觀眾人一陣哂笑,這些本都是學子,私下均對揮拳動武十分鄙夷,聽蕭德言所言甚合自己脾胃,都是暗中點頭。

杜里王子見四下眾人心向蕭德言訕笑於他,心道中華人自然向著同族,我便一拳把你這小子打得吐血殘廢,他胸中怒火更炙,恨不得立時便將蕭德言一拳打翻,卻還假意道:“還未商定順序,我若先打,不是欺負了你。”

蕭德言心中暗笑,臉色一沉,說道:“你打是不打,不打我便走了。”他轉身作勢要走。

杜里王子暗道你這小子若要給我認個錯,我也就放了你,如今逼到此處,是你自尋死路,須怪不得我意狠心毒,天竺篤信婆羅門教,天竺皇室修鍊梵教中梵焚心法,梵焚心法雖較中華佛門心法渾厚不足,卻是狠辣有餘,這杜里王子自幼習武練氣,在這梵焚心法造詣上亦自不凡,一拳一掌均有開碑裂石之力,蕭德言年輕識淺,眼看就要吃這大虧。

只見杜里王子雙手合十,沉聲說道:“這位兄台,杜里要打了。”他料這一拳必定能打得蕭德言嘔血重傷,也不“小子小子”的亂叫了,竟稱呼“兄台。”他周身勁力一運,將這勁力只集在右手,

蕭德言看他臉色一青一白,暗笑這天竺人好生啰嗦,打一拳也這麼緊張。他仍是笑吟吟輕搖摺扇,等這杜里拳。

杜里王子看蕭德言仍自輕鬆自在,心道你這般有恃無恐,我可不能被你唬住。饒是如此,杜里絲毫不敢怠慢,將氣勁運出十成,冷不防飛身當胸就是一拳。他這一拳運足梵焚心法,這梵焚心法便是取自婆羅門教中天火焚盡人間一切的傳說,杜里出拳運此內勁自是聲勢猛惡,蕭德言眼睛一瞪,他雖不懂武功,但也看出這拳大是厲害,這一拳已到胸膛,蕭德言依規矩不能躲閃,其實杜里出拳極快,他便想躲也多半躲不開。

只聽得“砰”一聲悶響,眾人再看,蕭德言依舊站在原地,手中扇子也不搖了,臉上卻甚是迷茫,再瞧杜里王子,眾學子忍俊不禁,大笑起來,杜里王子直向後摔出數丈,全身墊在律學館旁的池塘的一塊大石上,向後一仰,早已人事不省。

國子監眾學子平日深恨這些外族王子依仗特殊身份在國子監欺侮他人,這杜里一身家傳武功,更是其中領。今見杜里如此狼狽,眾學子無不拍手大笑,人人都想:這少年文雅俊秀,武功卻高強至斯,身不動,膀不抬,便將這傲慢無禮的杜里王子震的人事不省,到底是何人?

蕭德言十分不解,原本這一拳打在身上,卻只有碰在身上之一瞬之感,那杜里王子便跌了出去,他暗道:莫非這杜里急病了,自己摔了出去?

十幾名外邦王子貴公見杜里敗得如此之慘,一個個瞠目結舌,有反應過來的,忙跑過去查看杜里傷勢,律學館的老師這時顫顫巍巍走了出來,見此情景,白須顫了幾顫,喉嚨中咕嚕一聲,昏厥在地。

人群之中忽然擠出一人,面容瀟洒,青衫大袖,蕭德言見之正是盧少陵,忙迎上去道:“盧先生。”他念及剛才之事,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盧少陵所監算學館今日並無課程,他外出辦事,事畢回來,恰好經過,剛才生之事並未看到,見人群之中圍着一個少年,仔細一看,卻是之前見過的蕭德言,他對蕭德言頗有好感,出人群現身相見。

盧少陵四周一看,律學館的博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皺皺眉頭,走上前去,掐掐人中,手撫在那博士額頭上不過片刻,那博士便悠悠醒轉過來,盧少陵敬這律學館博士平素正直篤學,才出手施救。

蕭德言心中愧疚,搶上前去扶住那博士說道:“小子無禮,累得先生受苦。”

那白須博士嘴中喃喃幾句,卻也無力開言。

盧少陵看看不遠處那石頭上兀自昏迷不醒的杜里王子,他並不認識這天竺王子,不過料他也無甚生命危險,心道這裏人多眼雜,先把蕭公子帶走便是,若有什麼不妥後事,我也替他打了。他心中感念蕭德言不計較師弟之過,對這少年自然而然產生了庇護之感。

盧少陵點手喚來幾個聞訊趕來的館中差人,此時律學館周圍十分混亂,幾個差人正不知所措,盧少陵道:“你們先將老博士和那外族學子攙扶回去好生調治,其餘事情,日後再說。”

蕭德言將白須博士交與差人攙扶,盧少陵大袖飄然,轉身道:“蕭公子,你隨我來。”他一分眾人,與蕭德言一前一後去了。

盧少陵引着蕭德言一路向北過一條小徑,穿過一個月亮門,蕭德言感覺眼前景物漸漸熟悉,又走了百十來步,蕭德言看見兩扇朱紅木門,心道:是了,這便是盧先生的寓所。不知嵐兒可好?想到那瘦小少女,他心中竟砰砰直跳。

盧少陵伸手將兩扇朱門推開,道:“蕭公子,請進吧。”

蕭德言邁步進了小院,只覺比上次來更為安靜了些,盧少陵帶他進了正廳,廳內空無一人,蕭德言心中疑道:怎地盧先生師弟與嵐兒都不在?他看盧少陵神色,不敢問出口,盧少陵讓他坐定,道:“蕭公子,今日怎麼有閑來國子監?”

蕭德言臉上一紅,便將剛才生之事說了出來。盧少陵聽得甚是仔細,聽到他與天竺王子比拳,忽然打斷道:“那王子如何出拳?是不是這般?”盧少陵比劃着一拳擊出。

蕭德言心中奇怪,點頭道:“盧先生,你又沒看到?如何知道的?”

盧少陵道:“早先我聽過天竺王室有修鍊教門心法武功之說,卻沒想道國子監的留學學子之中有這樣的人物。”若是武功高手在此,定要大為佩服,盧少陵這一拳氣凝神足,已得了上乘拳法的精要還在其次,難得他武學淵博,竟連這國外武功也了解一二。

蕭德言道:“我只覺這人拳法凌厲炙熱,手法又怪,一下便遞到我胸前,我不能避閃,還道要吃個苦頭了。卻沒想到那王子拳頭一挨我身子,自己便給震了出去。”

盧少陵奇道:“那天竺王子是給你震到池塘邊的?”他不待蕭德言回答,左手倏然一掠,已搭住蕭德言右手手腕,片刻又放下,搖搖頭道:“不對,那天竺王子決計不是你體內生力震出去的。”

蕭德言道:“盧先生,我也奇怪,難道說他自己心生悔意,退了回去?”

盧少陵沉吟着,卻未開言,方才一試,他已試出蕭德言並無半分內功根基,那天竺王子既是天竺王室的要緊人物,行事又如此橫蠻,武功必有一定造詣,若要將他震開,以盧少陵之能,自忖不是什麼難事,但要將他震出數丈,暈迷不醒,卻是非有幾十年的精純內功不能辦到,究竟是何人暗助這少年?

盧少陵心中竇疑,看蕭德言臉色茫然,心道:這少年不是會撒謊的人。他轉顏笑道:“蕭公子前些日子你在我房中遇險,盧某好生過意不去,多方打聽,原來蕭公子是當今宋國公的後人,盧某本想登門賠禮,怎奈自慚身份低賤,入不得公門府第,還請蕭公子多加海涵。”

蕭德言忙道:“盧先生言重了,上次之事不過誤會一場,蕭某有此機緣結識盧先生,心懷感念,如遇名師,以往種種,請不要再提起了。”

盧少陵道:“蕭公子,我聽聞你因得罪館主被革出弘文館,可有此事?”

蕭德言臉上一僵,曬然道:“盧先生也知道啦?蕭某着實愧疚。”

盧少陵搖搖頭道:“那館主也有不妥之處,我的意思是蕭公子如不嫌棄國子監不及弘文館篤學深淵,便在我算學館掛個名字,來此讀書如何?”

蕭德言心中一動,眼中閃爍,心道:盧先生真有此意?我這被逐出門的學生,他肯收留的么?口中說道:“承蒙盧先生厚愛,小子甚是不肖,又是弘文館棄徒,實無顏面在先生堂前聽教。”

盧少陵聞言哈哈一笑,道:“蕭公子,你不過被逐出了學館,便如此沮喪,若有一天,你被天下人所不齒,放逐於江湖之上,你又該當如何?”他幾句話說得慷慨激蕩,雖是儒雅容貌,卻顯出幾分俠氣豪情。

蕭德言被問得一呆,心道:盧先生怎扯到這裏來了。他一時語塞,回答不出。

盧少陵臉上的英豪之氣稍縱即斂,微笑道:“蕭公子回去考慮一二,明日午後我在這房中等你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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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煙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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