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你生氣了嗎？
泥豆種子一落地，接着就是播種旱秧的時候。
由於紀家的水田不多，紀家的秧就由周家和另外兩家幫忙多播點種子。
有各家的幫忙，紀家暫時在農忙之後有休息的時間。
難得一家三口，能坐在一起慢慢吃一頓飯。
紀蒔給紀立軍和朱佐芳盛飯。
“這周家大小子可出息了，上次在省里物理競賽拿了一等獎，據說還是他們老師親自上門來報的喜呢。”朱佐芳誇道。
紀立軍接過紀蒔給他遞過來的飯，說道：“周嘉這孩子看着就是個吃得了苦頭的孩子，前幾年周家建房子那會，攪漿和泥搬磚上樓，一點也沒比大人差。”
“就是，老二雖然話少了些，但也不是個壞的，老三雖然調皮了點，但他年紀比咱蒔蘿還小，長几年也就懂事了。一凡和文怡再等幾年就可以享福啦。唉，你說人生兒我生兒，我這生的是什麼玩意啊。”朱佐芳嘆道。
紀蒔把筷子遞給她說：“爺，奶，吃飯吧。”
朱佐芳看看紀蒔，心又是一酸。
紀立軍心大，沒朱佐芳那麼多心事，他給紀蒔夾了筷肉問她：“你這幾天怎麼不去周家啦？是跟那些小子吵嘴了？”
“沒，爺您自己吃，我能夾得到。”紀蒔說完就埋頭吃了起來。
紀立軍和朱佐芳相視一眼，確定這孩子肯定和周家那些小子鬧彆扭了。
其實並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只是從山上挖筍下來之後，紀蒔發現周嘉好幾天都不來她家，她就去他家，但他都不在家。
她和周吉沒有和周嘉處得愉快，周樂又太鬧騰。
於是她就不再去周家了。
“明早爺給你做幾個筆筒，你帶去周家，小孩子家家哪有什麼過不去的事兒。”紀立軍說道。
紀蒔捧着飯碗，到嘴的話成了一個低低的：“嗯。”
等紀立軍做好了雕花竹筆筒，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
紀立軍的手工活在山溝溝里是出了名的好，這次他給周家三個小子雕的筆筒，每個筆筒都有各自的特點：給周嘉的是上頭雕着支毛筆；給周吉的是上頭雕着輛坦克；給周樂的是聚寶盆。每一隻筆筒身上雕着的圖案都栩栩如生，讓人一看就愛不惜手。尤其是屬於周嘉那隻筆筒連圖案上面那隻毛筆上的細毛都是真實的，是紀立軍戴着老花眼鏡雕了一個早上才雕成的。
“你們都在啊，嘉哥在嗎？”紀蒔提着裝筆筒的袋子進門。
正在飯桌上搗鼓着一塊木頭的周吉指了指樓上說：“找大哥啊，在樓上。”
“哦，我是來找你們的，我爺給你們雕了筆筒，讓我給你們送過來。”紀蒔說，同時揚了揚手中的袋子。
“歐耶，我最喜歡我爺雕的東西了。”正在聽收音機的周樂把收音機一關，跑了過來，要去搶紀蒔手中的袋子。
紀蒔側身躲過，作出防備的姿勢，並說：“你別搶，雕花的東西容易壞。”
“快快快拿出來給我瞧瞧，我等不及了。”周樂不敢再硬搶，只能巴巴地朝紀蒔伸手。
紀蒔這才走過去圓桌前，將筆筒一個個輕手輕腳地從袋子裏拿出來，放在圓桌上，跟周吉和周樂說：“毛筆的是嘉哥的，坦克的是周吉的，周樂的是聚寶盆。”
“嗚哇～我太愛爺爺了！”周樂撲上去拿起自己那個筆筒，左看右看，不舍放手。
等他欣賞夠了，想去拿周吉的：“二哥，你的給我瞧瞧。”
周吉一轉身，躲過他的手，說：“你瞅你自己的，要不你瞅大哥那個。”
周吉是怕大大咧咧的周樂會弄壞他的筆筒，就捨不得拿出來給周樂看。
周樂撇嘴，但他還是伸手去拿桌上剩下的那個筆筒，他左瞧右瞧伸手去扯了扯毛筆上的細毛，嘆道：“這毛筆上面的細毛都雕得出來，我爺手藝真是絕了！”
“你別瞎扯扯，毛掉了就不好看了。你要玩玩你那個，這是給我嘉哥的。”紀蒔看得心驚膽戰，生怕周樂一失手將毛筆上的細毛都揪扯下來，神情看上去特別緊張。
周樂把周嘉那個筆筒放回桌上，朝紀蒔扮鬼臉：“嘖嘖，我嘉哥？誰說我哥是你的哥，你自己要哥，讓你爸給你生一個。”
“周樂！”周吉叫了他一聲。
周樂卻沒能明白周吉的喝止，他繼續說：“大哥是我周家的，你沒份的啦，不如趕緊回去讓你爸給你生個哥。”
“周樂，你上課是不是總是走神，這書白讀了！我都這麼大了，我爸還怎麼給我生個哥，再生也只能是弟，排不上老大的。”紀蒔糾正周樂道。
周樂壞壞地笑：“那讓他給你撿個現成的啊，你爸不是最會來這套么。撿個后媽，再撿個后哥，那就精彩了！說不定以後還可以給你撿個后老公……”
周樂的嘴，像是塗了大糞。
“周樂，你找死！”紀蒔撲上去和周樂干架。
“哎哎，放手，你們女生打架是不是只會扯頭髮這一招啊？啊，把你那該死的指甲剪了……”整個屋子都是周樂的哀嚎。
周吉也不阻止，他還趁兩人不注意使壞，擰這個一把，揍那個一捶，凈添亂呢。
雖然紀蒔比周樂大好幾歲，但周傢伙食向來比紀家好，周樂身高和力氣都佔了優勢，不一會兒紀蒔便被周樂按在地上哇哇大叫。
在樓上聽了半天初中小學生吵架的周嘉到底忍不住，下樓把兩個弟弟攆走，把紀蒔拉上樓。
“是周樂先撩的賤！”紀蒔搶在周嘉說她之前先打小報告。
周嘉並不理她，自己走回書桌那坐下。
紀蒔臉上掛着彩，這次卻很安份，直挺挺立在門邊，小心翼翼觀察了半晌周嘉的神色，才小聲問他：“你是生氣了嗎？你怪我那天說你身體跟石頭似的，還是怪我下山時跟周樂鬧了把那籮筍摔斷了幾根？”
原本努力把注意力轉到習題上的周嘉被紀蒔吱吱渣渣鬧得沒了心思，他轉過身來說：“我沒有生氣，月底要開學了，我這幾天去同學家裏做作業。”
“哦……那你忙。”紀蒔說著把伸進房間的腿慢慢收回來，轉身想走。
周嘉卻叫住了紀蒔：“別走。”
紀蒔嘴上能掛油瓶似的，老不情願，但她又怕周嘉生氣不管她，只得轉身回來。
周嘉問她：“你的作業做完了沒有？”
紀蒔玩着手指，不吭聲。
周嘉見她心虛的樣子就知道，肯定又是堆了一堆的寒假作業，等快到開學了，再跑去找同學借來抄。
唉，自己管底下那兩個小子都沒這麼勞心，周嘉嘆氣，起身到洗手間去擰濕了毛巾，走回來給紀蒔擦臉。
紀蒔剛才和周樂打架時，被閑得發慌的周吉趁亂抹了兩把從廚房弄來的柴灰，整張臉跟小花貓似的，她還不自知。
“痛～”紀蒔往後躲。
“怕痛就不要總去惹他們。”周嘉說。
紀蒔給自己辯解一下：“不是我主動去惹他們的，是他們先惹的我。”
周嘉把她拉近來，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然後下樓拿了祛瘀的葯上來，給她塗上。
“涼涼的。”紀蒔笑呵呵。
周嘉看着這樣沒心沒肺的紀蒔，再次又深嘆一口氣，然後他說：“你回去把你所有作業拿過來，以後就在我家做。”
紀蒔臉上的笑馬上消失，她裝可憐。
但周嘉沒有半點憐香惜玉地開口：“裝可憐也沒用，作業沒做完前，不許出去玩。”
紀蒔下樓時苦巴巴着張臉，心想早知道要被盯着寫作業，她今天就不過來找周嘉了。
不但被周吉、周樂兩小子收拾了一頓，還要被周嘉監管着寫作業，簡直是倒霉透了頂。
“小媳婦，被我大哥教訓了？”周樂這時還不怕死地來鬧紀蒔。
紀蒔本來想上去再跟周樂干一架的，但聽到身後有人下樓的聲音，她只是狠狠瞪了周樂一眼跑出門外。
“這小媳婦變了性子了嗎？我惹她她竟然只是瞪我一眼。”周樂跟周吉說。
周吉拚命朝周樂打眼色。
但周樂都沒有半分默契，繼續說：“我覺得雖然平時大哥看着對外邊的人比我們都好，但關鍵時候大哥還是愛我們的。”
“嗯，為了讓老三深刻感受到我的愛，我決定讓老三也回報一下我對他的愛。”周嘉笑着說，停頓了一下又說，“今天和蒔蘿干架的事，老三你寫份不低於三百字的檢討，另外既然老三精力旺盛，不來套奧數習題就很可惜了，這十天之內，你要把我給你的那本習題全部做完。”
“我的天吶，大哥，你確定要對你親愛的弟弟這麼下狠手嗎？”周樂不可思議道。
周嘉點點頭：“我確定，如果我親愛的弟弟覺得這些愛還是輕了，我房間還有另一本習題。”
“夠了夠了，大哥，我求你了，真的不需要！”周樂要哭。
周嘉收拾了周樂，又對正在擔心吊膽的周吉說：“你的任務是看着他，如果被我抓到他沒完成任務就出門，另外那本習題就是老二你的。”
周嘉“折磨”完兩個弟弟，走到圓桌那，把屬於自己的那個筆筒拿着，揚着嘴角上了樓。
“周樂，你這個禍害！你沒事去惹紀蒔蘿做什麼，你不知道她在大哥心裏的份量比親弟還重嗎？”被連累的周吉罵道。
周樂哭喪着張臉：“你還好意思說，我跟她打架的時候，你不但不勸着點，你還在中間搗亂。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背後那個鞋印，和蒔蘿臉上那些灰印子是出自你的手和腳。”
周吉摸了摸鼻子，這些真是他做的，但他沒想到這兩小的會鬧出這麼大動靜，把大哥引下來啊。
“等媽回來，我得勸她去驗一驗，大哥到底是不是我們的親哥，竟然要這麼折磨我們，不知道我們最煩就是做習題么。”周樂托着下巴嘀咕着。
周吉打擊他：“這年代親情不分家，投緣了，不是親的勝是親的。你與其在這裏想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寫你那份檢討和那本習題吧。你爭取早點出獄，我也早點可以出門。妖，一想到接下來都不能去小賣部看片，我就全身不對勁。”
“二哥，你腦子好，不如你幫我寫檢討吧。”周樂求周吉幫忙。
周吉一把甩開周樂的爪子，他指着自己說：“你腦子沒問題吧？你讓我一個語文考十九分，班上倒數第一名給你寫小作文？你確定我寫的東西，能過大哥那一關？我勸你別掙扎了，自己好好想想，別再連累我陪你一塊死。”
周樂正在纏着周吉幫自己寫檢討，看見跑了的紀蒔拖着書包又來家裏，他顧不上去纏周吉了，走到紀蒔身邊繞着她轉一圈，又開始犯賤去撩紀蒔：“我還以為你在我大哥心中有多不一樣呢，還不一樣被看着做習題，原來咱也只是青蛙和蟾蜍，誰也沒比誰高貴。”
紀蒔正想把書包甩周樂臉上去，樓梯處傳來周嘉假咳兩聲，兩人就熄了火。
所謂的一物治一物，周嘉是這幾個人的剋星，周嘉的話比家長的話威力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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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蒔：“嘉哥，周樂打我。”
周嘉把周樂削了一頓，外加佈置了兩張卷子。
隔日，周樂：“大哥，紀蒔蘿先動的手，我只挨的揍，保證沒有還手！”
周嘉：“嘖，你無論體重還是身高，都比人勝出一截，還打輸了，丟不丟人，出門別說你是我弟，丟人！這兩套習題拿去，做完了，估計你的臂力也上來了。”
周樂：“大哥，你好雙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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