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手無策
與此同時,秦業又命符熙陳兵秦姜兩國邊境,逼迫姜國交出高靈致。
姜國誓死不從,增派兵馬與秦軍針鋒相對。
天下風雲再起。
華陽宮內,湘黎公主提着飛揚的裙擺,花蝴蝶一般飛到楚太後身邊,興沖沖的說著現今天下的奇聞,首當其衝便是靈致轟轟烈烈的通姦事件。
“王上待她那般好,竟如此不識抬舉和天子攪在一起,而且還在她嫡親曾祖母的熱孝之期。”湘黎雖為秦業惋惜,卻止不住幸災樂禍。
發生了這種事,高靈致甭想再回秦國,就算回到秦國也難登后位。
“這件事你別摻和,咱們在華陽宮等消息就好。”楚太后歪在美人榻上休息,一旁的宮女正在為她捏腳。
湘黎不解:“為何?姑祖母,這是我最好的機會了。”錯過了這次,不知還要等多久,何況還有其他貴女虎視眈眈,她可不能落了下乘。
楚太后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着急不可耐的小姑娘,諄諄教導道:“王上和那妖精是六年夫妻,且育有一子,如何不了解髮妻的品性?哪怕他親耳聽到蒙晗和那宮女的話,他手下的人探聽到消息,天下人又傳得沸沸揚揚,他心裏還是不信的,你去了只會適得其反。”
湘黎用她不太聰明的腦袋想了想,姑祖母說得很對。王上偏寵高靈致,天下眾人皆知。
“流言猛於虎,就讓那些謠言慢慢消磨掉王上的信任和耐心。何況有人比咱們着急,會替我們衝鋒陷陣,到時候哀家只要找個合適的機會推你上位即可。若此事真有反轉,到時候王上也怪罪不到我們頭上。”楚太后說,她不喜歡靈致,卻也知道她不是糊塗人,更不會做出這等醜事來。
放棄寵她愛她敬她的丈夫不要,為那點子魚水之樂枉顧人倫,毀掉嫡親兒子的前程,即便是市井裏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婦也不會這麼蠢。
這其中定有蹊蹺。
湘黎公主被徹底點醒,不住的點頭道:“謝姑祖母教誨,我懂了!”她現在就坐看好戲,到時坐收漁利。
秦軍浩浩蕩蕩離開函谷關,不到五日拿下擋在秦周之間的土地,正式攻入周國。
在璧城的姬昭聽到消息絲毫不為所動,從他想到這條毒計開始,他已放棄那方圓百里的國土,將妻兒和心腹以及精兵撤離洛陽安置在姜國。
只要再過六個月,拿到神像里的神器,何愁不能復國?
“那邊有消息了嗎?”六個月於他而言還是太過漫長,姬昭等不及了。
他身邊心腹之人清楚那邊是何地,道:“沒有。”
說來秦王后和她腹中的胎兒真是命硬,怎麼折騰都死不了,下毒和製造各種意外,就差沒剖腹取子了。可一旦那麼做,人必死無疑。
看來天意如此,只能等了。
已經是靈致被關在石牢裏的第五十日,她已經在石壁上寫滿十個“正”字,也已習慣這裏暗無天日的日子。
每日算計着時間用早午晚三餐,每日扶着牆壁在石牢裏走了一圈又一圈,每天被湛容言語摧殘,然後在石壁上寫下自己的所思所想。
這樣的日子很無聊,每天都過得很漫長,好像下一刻就熬不住。
靈致也想過一頭撞死了結生命,但顧及到腹中孩子,想到她的冤屈,又不甘屈辱的死去,便一日一日的熬着。
“孩子,你說,你父親會來救我們母子兩嗎?”靈致扶着牆壁輕撫着小腹自言自語,每日粗食淡飯,殫精竭慮,她瘦了不少,連帶已經四個月小腹也平平的。
可能不會了,湛容說,現在全天下人都知道她與姬昭私通,罵她是比肩韓夫人的盪/婦,各國貴族之間,傳着她和姬昭,還有秦業的香艷故事。
她說,秦業已經知道她在璧城做的醜事,怒不可遏的攻伐周室,並揚言廢后。她還說,以後秦業做的每一件事,她得到消息後會第一時間告訴自己。
秦業接下來會怎麼做?滅姜國,入主璧城?還是廢后廢太子?
有時候靈致又信秦業不會聽信謠言,會來救她還她清白,可大多時候,她又是不信的。
孕期的婦人本就敏感多疑,何況又被監/禁求救無門,對湛容說的真假混雜的信息難以辨別。
時隔一月,湛容終於看到靈致的眼淚,看來只有秦業能刺激到她。現在只是開始,她會折磨到她死的那天。
高靈致,這就是你得罪我輕視我的代價!
今日是姜臻去世一百日,姜離羅和姜蘊在陵谷守陵三個月,需回璧城舉行祭禮,供奉酒菜祭奠,請國師做法除靈。
母女二人剛踏進璧城,便聽到靈致和姬昭的事。她們與世隔絕將近三個月,初聞此事震驚不已。
不可能!
千百年來,姜氏女謹記先祖事迹,從未做出這等奸/淫之事!她們或狠毒無情,或賢德大義,但絕不會做出這等讓祖宗蒙羞,讓自己被萬人唾罵的醜事。
何況靈致與秦業情深似海,不可能會糊塗到和天子不清不楚。何況她還懷着孩子,頭三個月禁房事,何況懷孕的女人慾望減低。
“我不信。”姜蘊震怒之後,冷靜下來分析一番道。
姜離羅也不信,“母親,我們先假做不知,把祖母的祭禮辦得盛大隆重,你來主持,我去試探靈致。”
“你是說……”姜蘊腦子裏浮現一個念頭。
姜離羅點頭,送靈致出嫁的事她記得清清楚楚,白家能弄一個假的來,這次也能故技重施。她見過那個假靈致,不細看的話的確分辨不出。
“你小心些,不能被他們發現了。如果王宮裏的靈致是假的,你要想辦法把消息傳給秦王。”姜蘊姜離羅耳語道。
母女二人小心翼翼的商量好,故作不知情的回到王宮。
四大家族早已備好所用之物,太蒼開始做法事,姜氏嫡脈的三個女人一身素服跪在桌案前,依照提示祭奠跪拜。儀式完成之後,在天宸宮設酒宴款待眾臣。
姜離羅不動聲色的打量靈致,細看她的眉,她的眼,觀察她的言行舉止,試圖從中找到一絲不同來。直覺告訴她,眼前的女子不是她的女兒,可她又拿不出證據。
“母親,您為何一直看我?”靈致略帶羞澀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數日不見,想多看看你。靈致,回來的路上,我聽說了一些事,母親想和你好好談談。”姜離羅說。
上回的假靈致身上有不少破綻,眼前的人一絲破綻也無,容貌酷似,舉止相差無幾,姜離羅開始懷疑,是不是她想錯了。
靈致低下頭去,喝了一杯酒,用絲帕擦去嘴邊的酒漬,她眼眶微紅,薄唇輕抿,似有難言之隱。
姜離羅心軟下來,“有什麼話儘管對母親說。”
靈致露目含淚,輕掩檀口點點頭。
“回大人,長老和女君去明光殿見公主了。”部曲首領稟道。
“派人看好她們,不許一隻蒼蠅飛出明光殿。等她們的話問完后,無論用什麼辦法,立刻將人送回陵谷監/禁,一定要說是公主的命令,知道了嗎?”白鉞說。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任何不利因素都要剷除,若不是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他早已處死姜離羅。
“屬下明白。”
一見面,姜蘊就左右開弓扇了靈致兩耳光,劈頭蓋臉地道:“糊塗!我姜家怎會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盪/婦賤人!你肚子裏懷着秦王的孩子,還受着傷,在曾祖母熱孝之期與天子私通,你就那麼饑渴難耐嗎?”
“你被慾望沖昏頭腦之時,可曾想過你的夫君,你的孩子?可曾料到後果如何?為一時私慾,陷國家於不義,為祖宗抹黑,斷絕自己後路,何其糊塗!早知你如此不堪,我寧願你一直流落山林。如今,我便清理門戶,除去你這不忠不義不仁不孝敗類,將你的頭顱送到咸陽賠罪!”
姜蘊不給靈致反抗的機會,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亮出匕首,直朝她心口戳去。
姜離羅忙將靈致護在懷裏:“母親手下留情,我不信靈致會這麼糊塗,其中一定有內情,我們先聽聽她怎麼說。”
姜蘊還在盛怒之中,“解釋什麼?最初被逼迫就罷了,後來竟和姬昭狼狽為奸,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與人通姦?不說其他,她手裏有二十七條人命,僅憑這點我就可替天行道殺了她!”
靈致伏在姜離羅懷中不敢言語,她很害怕這位兇悍的祖母。
姜離羅擋在靈致身前,道:“母親,靈致肚子裏還有秦王的孩子,您不可傷她。”
姜蘊想起這茬,收回匕首,仍然氣得渾身顫抖。
“靈致,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姜離羅見姜蘊有所收斂,才為靈致擦了眼淚問道。
靈致跪在地上,朝姜離羅磕了三個響頭,“祖母,母親,靈致知錯,但我不後悔。起初,的確是天子強迫我,我也反抗過,但慢慢的我喜歡上了這種背着人偷情的感覺,刺激又新鮮,以前從未有過。”
即便是姜離羅聽了,也忍不住扇她一巴掌,“你在說什麼!我原以為……”
“我不認為我有錯!”靈致挺直腰背硬氣道,“為女人制定規則的是男人,我不想遵守怎麼了?我只想隨心所欲的活着,和我真正所愛的男人在一起。秦業算什麼,不過是個養馬奴之後,一朝得勢竟敢覬覦天子的江山,遲早會遭報應!不,他的報應就是我!”
姜蘊給她辯駁認錯的機會,想不到她竟然說出這等無知無恥的話來,“姜氏有你這樣的後人,實在毫無顏面,我便殺了你,親自領着你的屍身去咸陽向秦王賠罪。”
靈致不再跪着,起身呵呵笑道:“你們這群可悲的女人,一輩子都是別人的傀儡。守着所謂祖先榮耀,克己復禮不敢直面內心的慾望,實在可笑。我就是愛天子,我什麼也不要了,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和他在一起。秦業,他愛怎樣就怎樣,永生永世與我無關!”
姬昭聞訊趕來,將靈致護在身後,對姜蘊和姜離羅不客氣道:“二位這是做什麼?若傷靈致分毫,休怪本王不客氣。”
姜離羅看着靈致和姬昭親近的模樣,半是疑惑半是心痛,她怎能如此啊?
“奸/夫淫/婦,不知廉恥。我既然是姜氏一族的大長老,有權處置犯錯的後人。高靈致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背負二十七條人命,即日起,逐出姜氏族譜,不再是我姜家後人!”姜蘊斜睨着舉止親昵的兩個人,氣憤的拉着姜離羅離開。
姜蘊走得極快,姜離羅氣喘吁吁跟不上她的步子,“母親,您走慢些。靈致她……她的事還請您三思!”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此女為列祖列宗抹黑,讓姜國上下顏面掃地,必須逐出族譜。”姜蘊挽着姜離羅,又小聲道:“不是靈致。”
姜離羅早有預感,只是連她也分辨不出真假,姜蘊如何得知?“無論如何,她是姜家骨肉,母親,您……”
“修要再說,我心意已決,來人,套馬,本君要去行宮宗廟!”姜蘊面上說著,暗地裏咬牙對姜離羅道:“我剛才給她號過脈,她只有兩個月的身孕,照日子算,靈致已有孕四個多月才對。我拖住四大家族和天子的人,你想辦法把消息傳給秦王。”
果然,姜離羅點頭,“我知道了。”
只是母女二人還沒來得及走下一步,便被白鉞的人包圍,太蒼助他葯倒二人,之後送到王陵谷地的廬舍,以守陵的名義將兩人監/禁。
除了換掉所有宮人,調派上前甲士看守外,還時常在她們的飯食茶水裏下軟骨散,讓她們時時無力躺在床榻上。
璧城中,四大家族已聯合商議,讓姜離羅退位,讓靈致繼位,選逃亡至此的天子姬昭為王夫,但姬昭手中沒有任何實權,丞相之位,由姬、穆、姚三家輪坐。
新年正月初一,高靈致派人送信去咸陽,休夫和離,與秦業斷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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