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人多是非多
馬嬸子使勁呸了一口,把瓜子殼吐得老遠,一副氣不過又得伸張正義的模樣。
“可不嗎,聽說這孫家就給了兩百禮金,咱這一畝地麥殼子才能換多少錢?這錢來的也太容易了吧,坐在家不用幹活自己送上門!”
這一來二往,情節就越來越惡劣了,從同仇敵愾,到氣不過,嫉妒又噁心。
這幾天,程媛媛要給拐子叔家做傢具,人也忙起來了,母親回家住去了,看模樣,兩口子是說開了。
可寶珠不願意回家,就住在木工棚,說是給姐姐幫忙。
走的時候,程滿意低着頭,卻忍不住的咧嘴笑,他好像過了一個難關,道歉低頭的難關。
可他道了歉之後發現這事兒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難了,婆娘都被他感動哭了。
他也反思了,跟婆娘結婚二十年了,他從沒有給媳婦兒添過一件像樣的衣裳,很多都是剛結婚那會兒撿嫂子的。
破了,爛了,就縫縫補補,不能縫補就改改,改給媛媛和寶珠穿。
回到家,李秀英發現家裏都收拾的乾淨,鍋洗的都生鏽了,回頭看看自己那黑不溜秋的老男人,她笑了。
男人不好意思,擺擺手說不是他收拾的。
“咳咳!”程滿意清了清嗓子,雙手背後就進屋了,用他以前那口氣說道:
“燒點兒稀飯,吃窩窩頭乾巴的很!”
李秀英捂着嘴笑着進了伙房,背靠着土牆笑着揉眼睛,她男人幾十年這是頭一遭收拾屋。
他知道心疼她了,所以臉上的傷,她覺得值了,只要以後能好好過日子,希望還是有的。
木工棚還點着松木條子,程媛媛怕不小心燙着弟弟,用鋼絲擰了個簡單的燈罩。
姐弟倆臉貼臉的趴在木頭上打墨線。
“姐,這多久才能做好一張床?”程寶珠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姐姐,時不時幫姐姐拉一下墨線。
這個墨線盒算是很先進的了,是程媛媛用壞掉的鋼尺改的,跟前世那個年代的彈簧墨線盒一樣,一鬆手就彈回去了,也不用浪費時間用棉線沾着墨汁再去打了,還會弄得一手一臉都是。
“最快也得兩三天!”程媛媛沒有抬頭,把臉上散下來的碎發掛在耳後:
“我幹活的時候,寶珠你盡量不要打擾姐姐!”
程媛媛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她的全世界就是手裏的每一根墨線痕迹,以及手裏的每一片刨下來的木屑。
寶珠狠狠地點頭,直到半夜了,寶珠不知不覺就趴在草甸上睡著了,屁股還撅的老高。
程媛媛放下手裏的活,拿過母親用破布拼的薄毯子給他蓋上。
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手心火辣辣的疼,伸開雙手一看,裏面磨了很多水泡。
手心紅腫的厲害,雖從小就做木匠,可她前世自從跟孫家離婚之後,她就走上了設計的道路,這種親自操作的機會少之又少。
程媛媛不理會,這是木匠的必經之路,等到她的手心長了三次水泡之後,就會變成老繭。
下半夜的時候,水泡破了,手裏刨刀的羊角把上直打滑。
程媛媛鬆開羊角把,使勁吹了吹手心,順手抓了一把門口的“百草灰”,就是鍋底燒的柴火灰,有消炎殺菌的功效,在手心裏搓搓,也就不打滑了。
眼前里的每一塊木頭都在程媛媛的腦海中形成了積木圖,他們形狀不同,凹槽大小相匹配,榫卯相結合。
即便不看圖紙,程媛媛的腦子裏清晰的像是刻進去的一樣。
把所有的木片鋸好,打磨,挖好榫卯凹槽的時候,天亮了,程媛媛把松木插進爐灰里,一絲青煙騰起,天邊多了一絲朝霞。
一個星期的時間,做好喜床,臉盆架,以及一張方桌,四個板凳,還有個大衣櫃。
這個時間是很緊的,先把喜床和大衣櫃搞定,最後一天做簡單的。
剛好趕上九點多做好,程媛媛去了縣上,牡丹花要想有立體感,縫隙里還得用上黑漆,但是黑漆太黑,她打算買三種油漆回來自己調配顏色。
拐子叔已經來看過兩回了,每一次來都笑的合不攏嘴,太好看了。
“點了花色,更好看!”程媛媛一邊調油漆,一邊笑着問:
“日子訂的是啥時候?”
“就大後天,八月八!”
“呦,還真是好日子!”程媛媛笑着,卻沒有抬頭,她從切割刨皮到組裝成型,到上漆,每一個步驟她都格外小心謹慎。
“可不嗎,查了好幾天黃曆才挑的這個最近的,又最好的日子咧!”
拐子叔蹲下身子感興趣的看她調漆。
“呦,變色了呢!”
“可不,要的就是這個紅裏帶黃的顏色。”程媛媛得意的很呢。
如果不是前世的前半生被孫家給毀了,滅了她對木匠所有的熱情和探求,她不至於到重生之後的現在才想過調漆創新顏色。
這一行,對程媛媛來說,有了別樣的情有獨鍾,她的獨具匠心也跟着重生了,並且慢慢的根深蒂固起來。
“丫頭,叔有句話想說,可能不大合適,你也別多想!”
拐子叔上了一窩煙絲,點了之後才說道:
“孫家那麼好的條件,你要是好生生的,這也不用這辛苦幹木匠!”
“我就喜歡這一行!”程媛媛沒有提孫家的半個字。
“嗯,對,手藝比你爹強多了!”拐子叔樂的呵呵的,心裏卻想着,不要錢的東西肯定好,但是論手藝確實不如這閨女。
可惜,是個閨女,將來嫁人了,這手藝也就跟着走了。
上了漆,在外頭晾晾,傍晚就能拉走。
可等程媛媛把床頭板上的牡丹花氣色上好了之後,拐子叔的臉都變了色,太漂亮了。
天哪,就跟水彩畫一樣,恐怕這床全世界也就他們家得了,這要是小兒媳婦見啦,肯定高興。
而且媛媛這丫頭也說了,牡丹花象徵的是富貴吉祥,多子多孫,指不定沒倆月就懷上了。
找車來拉的時候,拐子那是瘸着半條腿圍着圈的吆喝:“小心點,別碰壞嘍,哎呦,那邊,二蛋兒,你輕點兒,掉一塊手指蓋那麼大的漆,俺敲死你個龜孫子!”
“丫頭,先走了,別忘了來喝你鵬哥的喜酒!”
“好嘞!”程媛媛哭笑不得。
這還得寫禮呢,不過當下寫禮不多,有錢,近門親戚,十塊二十,遠的呢,五塊十塊都行。
別說後天了,第二天村裡就熱鬧起來了,拐子叔把這小兒媳婦兒誇得跟朵花一樣,說是不能委屈了人家,頭一天就把響兒請來了。
還親自聽聽吹得咋樣,那嗩吶的聲音跟斷了氣的蛤蟆一樣,一會兒吹兩嗓子,一會兒歇歇。
人多的地方自然是非就多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