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返鄉(2)

第二十四章返鄉(2)

舒梅不大明白小鬍子前倨後恭的緣由,但這並不妨礙她把架子擺得足足的。wwW.古今中外,如此小人的嘴臉比比皆是,對待小人有自小人的方法。她頤指氣使地朝地上的編織袋一指:“這個~”

小鬍子大智慧沒有,小聰明還是不缺的。他知機地把編織袋拎起,點頭哈腰地說:“袋子我給您收着。我是編號815526的胡曉宇。有事您跟列車長吱一聲,811556馬上前來為您服務。”

舒梅往他胸前的工作牌一掃,示意知道了,也沒搭理的心情,在他有所行動前施施然地將女孩抱起。小鬍子一直恭敬地目送着她進走進軟卧包廂,心中咂舌不已——哎喲喂,真是人不可貌相,就這樣輕輕鬆鬆地把人給抱走了,這位姑奶奶某非是從軍隊出來的?軍隊的人最蠻橫不講理了,可得把人給伺候好嘍。

舒梅一進房,隔壁上下鋪一對剛上車的中年夫妻就對視一眼。知識分子樣的白面男人挑眉問道:“這女孩是?”

“她生病了。”舒梅答非所問,心情不知怎地有些鬱悶,沒有解釋的**。

穿白色羊絨大衣的女人瞥見女孩臟髒的小手,眉頭蹙起。

舒梅將女孩放在上鋪給她輸真氣。期間女孩吐了三四次,窄窄的包廂里一下被嘔吐物的腐臭味充斥。白衣女人先是不顧倆寶寶打開車窗,片刻后高高的鞋跟在地下重重一踩,滿是怨氣地丟下一句“臭死了”便掩鼻而去。火車一路北上,溫度漸漸下降,李月娥抿着嘴走過去把窗戶關上,把門打開。因為冷,外面包廂的門都是關着的。男人有些訕訕地向舒梅她們笑一笑,追了出門。

在真氣的灌輸下,女孩的面色漸漸紅潤起來。大約過了半小時,她緩緩張開眼睛,墨墨的瞳孔里滿是惶恐和不安,小聲問道:“這是哪?”然後聽到一個很溫柔的聲音說“你生病了,在包廂,我來照顧你”,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比廟會上的仙女還要美麗的臉。

她的微笑和聲音是那樣令人安心,女孩微微吁了一口氣,溫順地任舒梅用熱毛巾幫她擦手擦腳。過一會,女孩象想起什麼,強撐着身子四處巡視:“我,我的袋子呢?

“袋子收起來了。裏面有重要的東西嗎?我去給你拿來。”

女孩搖搖頭。在她斷斷續續無邏輯的描述下,舒梅得知袋子裏的垃圾瓶不但是女孩下學期的學雜費,假期勤快一點的話,還是買鉛筆、新本子、課外書的零用錢。舒梅初步推斷女孩的癥狀是垃圾瓶里殘餘飲料引發的食物中毒。

“上學期我考了雙百,學校獎了五塊錢。爸爸說要是一直保持這樣的成績就供我上初中。”女孩忍不住向仙女姐姐透露她的小秘密,很是自豪的樣子。舒梅看着那雙被擦乾淨后顯得又紅又腫、滿是爛瘡的小手,心下嘆息,面上卻有榮與焉,鼓勵道:“那你一定要加油!”除了鼓勵,她不知道還該說些什麼——這個國度的資源是那麼地少,人口卻那麼地多,讀書,幾乎成了生活在底層的窮人擺脫困境和卑微的唯一捷徑。

火車走走停停。還沒到株洲,只是株洲前的一個小站,女孩就要下車了——她的家在這裏。舒梅叮囑女孩一定要去看醫生,往她衣兜里偷偷塞了五塊錢。錢不多,大概是半個月的垃圾總值。

下車前,女孩唯恐邊上的小鬍子聽到,貼着舒梅的耳朵悄聲說:“仙女姐姐,不要買車上的水,都是生的。”

女孩走了,鋪上的亞麻床單等枕具卻沾上不少穢物。服務員很抱歉地表示枕具一人一套,至少得等到株洲有人下車才能調換過來。因輸出大半真氣神色疲乏的舒梅看着服務員收拾床鋪,暗咐到株洲還得近一個個小時,她這“引發不和諧”的人一走,隔壁的夫婦應該不好意思為難剩下的老弱婦孺,於是向李月娥打聲招呼,前往不遠處買了座位的硬座,打算休憩一小會。

第一個車廂還算整潔乾淨,尚未進入第二個車廂,一股濃烈的劣質煙草味迎面撲來,地下橫七豎八地躺着人,舒梅不得不以曲線方式甚至逆流前行。她拈着票找到座位,卻發現已被人鳩佔鵲巢。

那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男的長相有些猥瑣,膩亂的黃髮間泛着白色的頭皮屑。女的坐在他腿上,臃腫的紅色羽絨服擋不住那圓滾滾的肚子。他們靦腆的臉上是一對典型的黃種人的小黑眼睛,眼神里透着一種鄉下人息事寧人、與世無爭的柔順。

夫妻倆先後有些局促地想站了起來,男人帶着討好的笑容解釋道:“我們買了票的,以為座位上沒人了。”

舒梅將他們按下,溫和地謙讓道:“你們坐吧,我兩三個站后就下了。”她瞟了一眼座位周圍的四五個包,看了看梳着馬尾辮有些稚氣的妻子,關切地問道:“有四五個月了吧,這種天氣怎麼不呆在家裏,還大包小包的?”

女人沒吭聲,男人代替她苦笑一聲:“城裏的醫院太貴。我們打工一年才賺千把塊,生不起,回村裡生。”

“我看你們還年輕,為什麼不以後再生呢?”舒梅有些好奇。

女人將肚子微微一挺,帶着點地方口音,細聲細氣地開腔了:“你看的我的肚子是不是尖尖的?這是個男娃娃,不能打。女娃娃是賠錢貨,村裏的計劃生育抓得緊,我們還想多存點錢,好蓋個大瓦房。”

舒梅頓時語塞,只能保持緘默,不予評論。這樣看來,撿垃圾女孩的父母對她還算是好的,至少肯把她生下來,還願意供她上學。

沒到站點,哐當哐當的火車就停了下來。廣播通知說前面下大雨,隧道積水。現在是用餐時間,旅客們每人可半價買一份餐車的飯盒。

車廂里都是跟小夫妻差不多形色的打工者。大多數人心中有氣無處撒,只能自己跟自己窩火。也有個別破口大罵,罵的力氣越來越足,詞彙卻貧乏得很,翻來覆去只籠統地表達一個主題:他願意跟火車的母親和祖母發生**戀愛。

四十好幾的售貨大媽推着餐車,轟隆隆地從擁擠的人群中殺出一條筆直的路,大有“不管你幾路來,我只管一路去”的豪邁氣概,所行之處雞飛狗跳,舒梅差點被車子壓到腳。

男人叫住售貨大媽,問:“一份幾塊錢?”

“打折后一份兩塊半,要幾份?”

話說盒飯也不算太貴,跟軟卧里大概是同一價格。男人望着熱氣騰騰的餐車,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了幾口唾沫,然後掏出皺巴巴的五塊錢,堅定地說:“一份!”

女人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揚起一大袋用紅色膠帶裝着的雞蛋,嗔怪道:“這不還有么,又亂花錢。”

“這冷冰冰的,我吃還行,你吃?還不得把懷裏的娃娃給吃壞,到時更花錢。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男人很是瀟洒地甩了甩頭,頭皮屑輕舞飛揚。

女人不以為意,甜甜地笑了,道:“車上悶,我沒啥胃口,要不你也吃,說不定我還能多吃一點,也不浪費可惜了。”

夫妻倆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來。舒梅看到飯堆得滿滿的盒裏幾乎都是熬得黃黃的白菜片和榨菜,只有零星幾片紅色叉燒。他們吃得很香。男人連飯盒外的飯粒都用舌頭舔進肚裏,卻把幾片叉燒給留下,說是要給兒子補充營養。女人慢慢地嚼着,扁平的面容上泛着幸福的光暈,看上去真的很美。

附近突然熱鬧起來,原來是一個平頭小青年說拿到五百塊的力保大獎拉環,但急需用錢,想換一百塊現金,附近幾個人跟着起鬨。舒梅雙手抱胸冷眼旁觀那幫人交相呼應的姿態,臉上的微笑頗值得玩味,像是欣賞一出蹩腳的龍套戲。她以前在娛樂圈着實下了番苦功去練習肢體語言尤其面部表情,除了唱歌,可以說在現世三分之一的人生就是在演戲,這點業餘的小把戲一目了然。

天上掉餡餅,錢財動人心,還是有個佝僂着背的老太太拿九十塊換了拉環。舒梅沒像電影上的英雄那樣跳出來正義地拆穿這個騙局,也沒有善心地拍一拍老太太的肩膀說她掉了一百塊錢。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小平頭提起旅行袋,使了個眼色,一幫人分批走向另一個車廂,舒梅尾隨而至。老太太固然利益熏心咎由自取,卻不代表這幫人的行為正確不造孽。沒等她想好措施,一個賊眉鼠眼瘦小老人與小平頭擦肩而過,舒梅眼尖地看到兩人輕輕相碰間的霎時刀光。小平頭沒走幾步,手提的旅行袋毫無徵兆地嘩啦啦掉下一大堆力保易拉罐和幾把管制刀具。

人群中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他們是小偷!”

小平頭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已被群情洶湧的乘客圍團團圍住,扭送給聞訊而來的乘警。這年頭的人最討厭小偷了,賣苦力抗大包推水泥掙點血汗錢容易嗎?

舒梅的嘴角微微翹起,先前鬱悶的心情突然好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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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舒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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