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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是李純意第二次給人填妝了,第一次是已經嫁去益州的郎蔓蔓,那時她送的是一隻金絲紅寶的貴重首飾,當時拿出來后還引得許多人驚呼出聲呢。而這一次,李純意填妝的禮物也是一隻金簪,不過就是樣式普通了點,重量也只有第一隻的三分之一。
但不管怎麼說也是金簪吶,畢竟隔房的親堂妹和寄住在府上的“義妹”還是有差別的,李純意認為自己做的已經很公平了,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她這邊的東西送出去后,居然還能得到一份貴重的回禮,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
地點:靜安堂的一處廂房中。
人物:李純意、趙繪心、以及雖然是新娘子但臉上卻看不出一點喜意的鄒心雨。
事件:填妝
趙繪心先拿出了自己的填妝禮物,是一把掐絲琺琅的銀制手把鏡,挺小巧精緻的,但說實話並不值幾個錢。
“多謝嫂嫂。”鄒心雨咳了兩聲,然後溫婉而笑的接了過來。
李純意見狀便也跟着拿出了自己準備的東西,鄒心雨同樣接了過去,同樣笑着說了句:謝謝嫂嫂,但卻連手裏的盒子都沒有親自打開過。
李純意微微挑了下自己的眉頭,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如果說以前鄒心雨對她的敵意尚不明顯,那麼現在這股子敵意恐怕已經連續翻了好多倍,是連掩飾都懶得掩飾的程度了。
早知這樣的話,就不送金簪了,隨便來點包銅的得了。
似乎也是感覺到了某種暗潮洶湧,那邊的趙繪心立刻擺出一副關心的架勢柔聲說道:“心雨妹妹,我看你面色倦憊,偶有喘咳,可是身子不適?”
鄒心雨搖了搖頭,溫婉道:“可能是最近有些勞累吧,不要緊的,多謝嫂嫂關心。”
趙繪心聞言便笑了下:“女孩子都是這樣的,成婚前的日子總是忙忙叨叨的,不過你自己也不要太緊張,要注意身體啊!”
“是,心雨知道了。”
人家兩個人跟知心姐妹似的在那裏輕聲細語,李純意就坐在旁邊無聊的聽着,她的視線隨意發散,然後很快地就看見了不遠處立着的綉架,以及上面掛着的大紅色嫁衣。
是時下京城中最流行的那種款式,當然,也是最普遍的那種。
李純意聽朱媽媽說起過,鄒心雨成婚,府里為她出了六十四台的嫁妝,並着一個京郊附近的小莊子,以及五百兩銀子的現錢。這些東西跟當年李純意出嫁時的金山銀海當然不能相比,但卻也是這京城大戶人家嫁女時的檔次了。
父親的一條性命換得女兒一生錦衣玉食說起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嫂嫂……嫂嫂……”突然地,耳邊傳來的聲音讓正處於走神中的李純意回過神來,原來是鄒心雨正在喚她。“我聽着呢。”李純意問道:“什麼事?”
鄒心雨定定地望了她一眼,就見其十分有儀態的起身,並從一處立着的多寶閣中取出一本素藍色的古籍出來。“這是從前軒哥哥借給我用來臨摹的字帖,我現在行動不便,就請二嫂你幫我轉交給他吧!”鄒心雨素白的手指在古籍的封面上緩緩地摩挲了一下,便是連臉上的表情都帶着惹人憐惜的不舍與留戀。
既然是相公的東西:“妹妹放心就是,我一定替你轉交。”
事情如果到了這裏那字帖終究只是一本字帖還成不了“貴重的禮物”但意外就意外在,李純意回去后在這本字貼里發現了一張泛黃的舊紙,且那上面還用墨汁寫了一首小詩,是《詩經》裏的《靜女》。對!就是那個著名的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的靜女。
字跡清俊,百分百來自於我們才華出眾的狀元公。
一個男子借給一個女子一本字帖,然後字帖裏面還夾着一首纏綿悱惻的小詩……
李純意看着看着,然後就笑了,行!既然你存心不讓我好過,那我也絕對不能讓你舒坦了咱們走着瞧!
今日是郎家西府.四少爺郎世焱的婚禮,一大早整個西府便已是張燈結綵,人來人往,上午十時,花轎來臨,因為兩家離的極近,所以新娘子在上了花轎后,還需裝模作樣的繞城半圈,方才會抬回家去。郎世焱的兩個哥哥還有他的許多知交好友都跑來迎親。然而,在他們剛剛踏進東府的大門檻,還沒大喊一聲:速速交出新娘時……所有人的眼睛就全都掉在了地上,毫不誇張地說,當時整個場面簡直靜極了……
至於原因,很簡單,因為一道身影緩緩地從不遠處的廊下經過。
她,穿着一身粉藍色的金綬耦絲雲紋衫,如雲般垂墜的兩袖上是玉色綉圻的團花紋,一條琉璃色的群帶之下,是無比華美的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她,烏黑的秀髮梳成繁複的雙環望仙髻,上綴着只金累絲嵌紅寶石的鏤空雙鸞分心簪,按理來說這樣盛艷的打扮,一個弄不好便會顯得人極度庸俗,然而,她卻不會!因為太美了!那種美仿若是九天玄女下凡塵,那是對於人類審美的巨大衝擊,見面者無不震撼。
那緩緩而來的美人,似是路過,並不理睬他們這些孟浪之徒,而跟着她身後,如同簇擁着王后一般的八位侍女,則同樣目不斜視的緩慢走過,那氣勢,那排場……
“外面怎地突然變得這樣安靜?”屋內,百葉一臉驚詫地喃喃說道。她剛剛明明有聽到吵鬧的聲音,心裏知道這應該是花轎來了,可是這聲音卻又在瞬息間就消失不見了,當真好古怪!
身穿嫁衣,矇著蓋頭的鄒心雨不知為何心裏竟突然湧起一抹不安來。
事實證明,她的這種預感簡直對極了。因為在接下去時間裏,李純意讓她確確實實的明白了一回什麼叫做“艷壓”什麼叫做“我是你婚禮你上最美的女人”。毫不誇張地說,這一天,除了新郎官外基本上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新娘子身上。
因為大家都去看仙女/狐狸精啦。
男人們開始瘋狂討論,皇後娘娘的妹妹到底是不是大業第一美人,以及郎世軒那個傢伙怎麼這樣好福氣真是羨慕嫉妒恨啊。女人們則是對李純意的整套裝扮和妝容充滿了劇烈的興趣,無論是額頭上那彩藍色的桃形花鈿,還是纖纖指尖上染的鳳仙花汁,又或者是她隨意捏在手裏的象牙絲編彩繪點翠羽扇,大家都充滿了劇烈的興趣。
這就好比世界第一超模,從你面前活生生的走過,就算你心知肚明沒有人家那個美貌和身段,但卻依然止不住的想要掏錢購買她身上穿着的衣服。
因為好看啊!
我若是也扮上哪怕只有她的三分之一,不!是十分之一,也就心滿意足了。
她是故意的!她絕對是故意的!新房中,鄒心雨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喜床上,她的身體在情不自禁的發著抖,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憤怒。即使這場婚禮並不是她想要的,但是鄒心雨依然感到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巨大羞辱。
再熱鬧的宴席也終有結束的時候,李純意回到自己的房間后,整個人就由不久前的鬥志昂揚變成了現在的意興闌珊,而與此相對的則是郎世軒的面沉如水。他是在婚宴快要結束的時候趕回來的,沒有辦法,最近翰林院的工作實在忙碌,根本不好請假。
所以,你完全能夠想像到,當他緊趕慢趕的跑回來參加堂弟的婚禮時,卻猛然發現所有客人,無論男女老幼張口閉口討論的不是新郎和新娘,而是他老婆時,郎世軒的心裏所受到的衝擊。然後這股衝擊在看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李純意后,瞬間進化成了“爆擊”。
氣氛很凝滯,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他這是在給我臉色瞧嗎?覺得我不應該搶了鄒心雨的風頭?
李純意癟了癟嘴巴,然後心裏的委屈忽然就像是火山一樣的爆發了,她整個人撲在床上,把自己的腦袋埋在枕頭底下,沒一會兒的功夫,屋子裏面就響起了嚶嚶嚶……地哭泣之聲。
本來面沉如水的郎世軒這下子徹底不能再裝深沉了,只見他狠狠地抿了下自己的嘴唇,然後來到床前,伸出手強行把某人從枕頭下給挖了出來。那是一張完全已經哭成花貓的臉蛋,眼淚鼻涕全都流了下來,沒有絲毫的美感,但是看着卻又無比的可憐。真的!實在是太可憐了,你看她哭的上接不接下氣的那個樣子,真是什麼狠心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過他說不出來,可是有貓能夠說出來……
“靜女是誰?”可憐的貓啊,氣勢洶洶,後頸的皮毛都要炸開了一般的質問道:“她怎麼就其姝了!”
花了整整一刻鐘的時間,滿臉黑線的郎世軒方才斷斷續續的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簡單點來說就是:老婆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