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閑敲棋子落燈花
“呵呵……早就聽說你在之前一直想要科舉入仕,可從來沒看過你提過書本,還以為是以訛傳訛呢,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我雖然不懂詩,但這兩句詩的高度卻是一般人望塵莫及的,只是……沒有雨,差了點。”
“是嗎?”王平淡淡一笑,舉了舉手中的酒壺道:“我們現在喝的就是梅子酒。”
“這是梅子酒?”
“嗯……梅子酒。”
鍾劍若有所悟,他抬眼看着王平,沉默少許之後問道:“似乎這首詩並不全,後面的呢?你作出來了嗎?”
“當然。”王平嘆息一聲,朗聲說道:“有約不來過半夜,閑敲棋子落燈花。”
那厚實而沉重的聲音,飄蕩在橋上,隨着清風的吹拂,吹到了小河上,畫舫邊緣,吹過對面河岸上的山水之際,似乎要將之送到約定未來的人耳邊,只是聲音過後,一切再次恢復到平靜當中,讓那連綿不斷的蛙聲所淹沒幹凈。
鍾劍臉上掛着僵硬的笑容,像似在勉強的敷衍着王平一樣,只是這種黑夜,他的臉色其實沒有人看得到的。
“你好像出來的時候,忘記帶棋盤來了,否則這首詩就是真正的應景了。”
“棋盤不用帶,本來就存在,而棋子我帶了,只是你沒有看到而已。”
“哦?在哪兒?”
王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鍾劍,隨後又指了指天空,緩緩說道:“天地為盤,你我為棋子,這樣的棋不是更有意思嗎?”
“額……你瘋了。”鍾劍搖了搖頭,別過頭去,仰頭喝了一口酒,抬眼看着燈紅酒綠的畫舫,岸邊的燈火隨着夜色的濃郁,漸漸的熄燈休息了,但是畫舫上的燈火卻越加的耀眼,好似黑夜才是它們存在的價值一般。
夜深了,深沉得仿如要壓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酒沒了。”忽然,王平將手中的酒壺丟進河裏,深吸了口氣,抬眼看着那深沉的天空,問道:“鍾劍,現在幾時了。”
“馬上就子時了,看來你的朋友是不可能來了,也許他會明天再來,又或許……後天……”
“不……”王平搖了搖頭道:“以前我聽人說,所謂的離別,就是約定再見的時候沒有出現,便是真正離別的意義,我現在突然明白了,也許這就是一場離別吧!他終究是漸行漸遠的人,我們等不到他了。”
“我們?他是你的朋友,可不是我的朋友。”
“不……他也是你的朋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你嗎?不是想知道,那個泥人明明不像你,為什麼卻感覺就是你自己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了,那個泥人你應該隨身帶着吧?你拿出來,用你的斷劍將之斬斷。”
“啊?”鍾劍從懷中摸出那個泥人,他的確隨身帶着。看着手中的泥人,他又抬眼看了看王平,遲疑着問道。
“用我的斷劍,斬斷?”
“不錯。”
“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不錯。”
“真是難以置信。我感覺你不像是捏泥人的,反而更像是跳大神的,玄乎得很,不過……我相信你。”鍾劍笑着取下自己的斷劍握在手中,看着手中的泥人,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猛然將泥人拋向空中,剎那間劍光閃過,劃破了夜空當中,顯得異常刺眼。
當劍光斬破泥人的那一刻,鍾劍忽然整個人頓住了,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獃獃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王平見狀,嘆息一聲,伸手入懷當中,摸出一個沒有成型的泥人,這個泥人他從來沒有拿出來過,因為還沒有成型。泥人是個隱約可以判斷是個老者,只不過卻沒有相貌,五官不存。
“嘩啦……”
忽然,王平手中的那個泥人轟然崩潰,化作一灘碎泥土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再也沒有絲毫的形體。
“終究還是到了,子時……唉!只可惜你還是沒有歸來。”王平嘆息一聲,緩緩的閉上眼睛,剎那間,整個人好似被黑暗所淹沒一樣,將他和旁邊的鐘劍一起吞噬於其中,成為整個黑暗的一步。
風不再吹,河上的畫舫燈火,也在瞬息之間全部熄滅,整個天地似乎一瞬間完全陷入永恆的黑暗,沉寂在無盡的虛空當中,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光彩。
“嗯?”王平再次睜開雙眼,眼前不再有小橋流水,也沒有燈火輝煌的畫舫,更沒有黑暗,有的只是一片骨海和密林的交界處,以及那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森寒。
“回來了?唉……八門迷魂陣,或許我才是不該來的人。”王平苦笑不已,眼中露出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無奈。
“不……他才是不該來的人。”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王平的思緒,他扭過頭來,看着冷瞳正直直的看着旁邊的一堆枯骨,枯骨上的衣服並沒有破碎,那是馬空禹的,冷瞳記得。
“我現在好像明白了,為什麼這裏會有這麼多的枯骨了,也許我們在那個世界裏面看到的人,在這裏都可以找到他們的骸骨,這是他們的埋骨之地,而那個世界是他們的魂歸之處。”
王平看着神色有些沉重的冷瞳,冷瞳醒來的那一刻,一切都完全恢復過來,包括那個世界的記憶。
“是不是覺得很殘忍?”
冷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馬空禹的屍骨,就如同一夜之後夢醒的物是人非,馬空禹就這樣消失了,冷瞳有些難以接受。
“修道者逆天而行,朝聞道夕死可矣!每一步的踏出都將會是葬身之所,與天斗,活着便踏天而行,死便枯骨鋪路,以後的我們都將繼續走在這條路上,因為我們還活着。”
冷瞳聞言,抬眼看了看王平,輕輕的點了點頭:“是的,我們還活着,只是我發現我有點看不明白你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若不是你的話,我或許也應該和馬空禹一樣躺在這裏,變成這樣的一具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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