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青草池塘處處蛙
“虎頭，你不會懂的。嗯……我突然記起梅子酒，那是我喝的第一種酒，虎頭，你家酒鋪裏面還有存貨嗎？給我拿兩壺過來。”
“有……我這就去給你拿。”
城外，夜色朦朧，小橋之上，王平喝鍾劍並肩而立，看着河上燈火輝煌的畫舫，隱約間傳來女子的嬌笑聲和斷斷續續的音樂之聲，讓着靜寂的夜顯得更為寧謐。
王平接下腰間的兩個酒壺，一個遞給了鍾劍。
“我不喝酒。”鍾劍搖了搖頭。
“此酒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況且今天，我們等一個人，或許這酒……”鍾劍看着嘆息一聲的王平，神色當中有些落寞，他頓了頓，伸手接過酒壺打開，輕輕的抿了一口。
“我從來沒有看過你走出那條街，也沒有見過你的任何朋友。”鍾劍淡淡的說道，他在王平的泥人店做夥計，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為了一個答案，他足足留下來三年的時間，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慢慢的覺得，自己追求的答案似乎沒有多少意義了。
而這三年的時間內，王平雖然每日若是沒事，就會到雨花樓小坐，直到夜色濃密之後方才回去，可是從未走出過那條街，但是今天王平卻出奇的來到城外，來到這煙花之地。
王平喝了一口，緩緩回答道：“我的朋友很少，你聽……這蛙聲嘰嘰喳喳的叫過不停，可是它們叫的是寂寞，因為只有在聲音裏面他們才會感覺到自身的不孤獨。我想成為一隻蛙，但是我卻做不了蛙，只能做游魚潛藏在水底，靜靜的看着岸上的風景，等着那能夠坐在岸邊與我對視的人，那就是我的朋友。”
“喧囂的蛙？你的確做不來，我也做不來。”
“所以你是我的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鍾劍扭頭靜靜的看着王平，第一次露出微微的淡笑，好似被王平承認是一種殊榮。
“我現在的朋友也只有你一個，不過你還是我的老闆，只不過你這個老闆從來沒有給我發過工錢。”
“你需要工錢嗎？”
“哈哈……我要那身外之物做什麼？哈哈……”
二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如同兩個瘋子一般，獨自站在橋頭之上。只不過相比遠處小河上喧囂的畫舫，二人的對飲顯得太過寂寥，就如同一片蛙聲當中被掩蓋的游魚在水下的相濡以沫。
鍾劍再次灌了一口，隨後縱身跳上了橋上的石墩坐下，笑着問道：“王平，其實我一直很奇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答案，我感覺那個答案其實對你無關緊要的，知道與否都沒那麼重要，但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王平笑了笑：“你不是知道了嗎？那個泥人跟你完全不像，那只是你自己的錯覺而已，到現在你都還不承認嗎？”
鍾劍搖了搖頭：“不是不承認，而是那本來就是。雖然那個泥人與我的相貌天差地別，但是我知道那就是我，而你認識我，如果我自己要找一個相信的理由的話，我們前世應該是很好的朋友。”
“為什麼你就那麼肯定？那個泥人就是你呢？你真的相信前世？”
“我肯定，找不到理由的肯定。至於前世，並不是我相信不相信，而是我相信我現在活着，前世如果存在，我會找回來，屬於我鍾書院的東西，沒人能夠奪得走。”
“咦？你不是只用鍾劍的名字嗎？難道你現在已經不再對劍着迷了？”
“哈哈……劍不是一個名字就可以取代的，更不是一個名字能夠詮釋的，我若有利劍，什麼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劍，何物都不在劍下。”
王平看著鐘劍身上那股傲然的氣質，那種不怒自威的霸氣，好似此刻變成了無視天地萬物的霸道劍客，無人能夠左右其身。鍾劍沒有發現，這一刻他的氣質，才是和那泥人身上一模一樣的，真正的一模一樣。
“我不懂劍，若是我懂的話，我會收你為徒，因為你是個拿得起劍，也放得下劍的人，劍在心而不在形。”
“你？收我為徒？呵呵……”鍾劍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道。
“就你這風都能吹倒的樣子，要收我為徒？就算你懂劍，你也拿不起劍啊！來來……試試我這把生門的重量。”
鍾劍解下背上的斷劍，朝着王平遞過去。王平笑了笑，卻沒有接。
“我不握劍，一旦握劍之後，我自己都無法掌握我自己。”
“嗯？什麼意思？無法掌握自己？”鍾劍詫異的看着王平。
王平仰頭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說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似乎答應了一個人，此生不再握劍，但是具體他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也不知道。”
“額……你這個理由，連鬼都騙不了，就你這瘦不拉幾的樣子，捏捏軟泥還行，劍你是別想拿得動了。”鍾劍收回斷劍，繼續背在了背上，似乎並不相信王平的話。
王平聳了聳肩，也沒有多做辯解。二人陷入了沉默當中，夜色越來越暗，似乎要將整個天地都籠罩在黑暗之下，淹沒任何一絲的光芒。
“呼呼……”
不知何時，清風呼呼的吹來，盪起二人的長發，吹皺了一池的河水。天上的下玄月，慢慢在雲層的流動當中，將本來就微弱的月華，遮蔽得僅僅只剩下一絲流露出來。
“哇啦啦……”
河邊的蛙聲卻好似因為這夜色的變濃，更為寂寞，叫聲幾乎不再停止，連續不斷的讓這夜顯得更為寂寥。
“夜好像深了，你等的人還會來嗎？”鍾劍看了看天上的彎月，已經隱沒進入了雲層當中，似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了一般。
“夜未央，再等等吧！”王平嘆息一聲，眼中露出惋惜之色，雖然他知道已經過去那麼多年，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最後這短短几個時辰出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想多等等，希望奇迹的出現。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鍾劍，這兩句詩應景嗎？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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