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困在莫比烏斯帶
雲小諾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
她將昨天的事情從頭到尾地給譚唯安梳理了一遍，譚唯安卻笑說她是做夢，並且堅定地表示今天就是三月一日，還亮出了手機上的時間。
晨讀時，雲小諾不停地盯着在各個同學身邊來迴轉悠的衛擎宇，直到衛擎宇走到她身邊，一本正經地問道：“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你一直在看我？是不是對我記你遲到的事情不太滿意？但我已經交給老師了，這件事情沒有挽回的餘地。”
“你真的不是鬼？”雲小諾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校服。
“你胡說什麼？”衛擎宇低頭撫平雲小諾在他校服上留下的褶皺。
這邊，雲小諾也呆住了。
可以摸得到，而且觸感很真實……難道是自己死了？追隨班長大人而去了？可是自己怎麼死的呢？她明明只是睡了一覺啊……
難道她是因為學習壓力過大於睡夢中猝死？那現在學校里是不是已經出了兩條大新聞？
——高三年級第一名在家中被雷劈死。
——高三墊底女同學因學習壓力過大，睡夢中猝死。
雲小諾腦中的猜測像開了彈幕一樣停不下來。
衛擎宇瞪了她一眼：“認真早讀。”然後繼續往前走去。
語文課上，老師宣佈默寫《逍遙遊》。
“昨天也是默寫《逍遙遊》，你還記得吧？”雲小諾問譚唯安。
譚唯安搖搖頭：“昨天語文課不是抽背嗎？”
“那是前天！”
譚唯安覺得雲小諾今天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大正常，不再理會她，從書包里掏出一張小字條。
“對對對，你昨天就是用這張字條作弊，然後被班長大人發現了！”雲小諾正跟譚唯安說著，突然意識到衛擎宇跟昨天一樣朝她走近了，她苦了臉，不得已重演昨日場景，將字條揉成一團吞進肚裏。
“報告老師。”衛擎宇聲音響亮。
雲小諾連忙抬頭朝他看去，並扯了扯他的校服：“你別冤枉我啊，根本沒什麼字條。”
衛擎宇顯然沒料到雲小諾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愣了愣。
“你沒證據。”雲小諾補充了一句。
“字條被你吃了。”衛擎宇冷靜說道。
“那你是打算把我解剖了？還是想跟我到女廁所里，等我再‘變’出來？”雲小諾眯着眼笑道，故意噁心衛擎宇。
衛擎宇一哽，眼角微微抽搐，正要反駁，語文老師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算了，應該是一場誤會，大家繼續默寫吧。”
衛擎宇意味深長地看雲小諾一眼，轉身回到黑板前，繼續默寫《逍遙遊》。
雲小諾理了理思緒，還是覺得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時間彷彿循環了一般。
她第N次捏了捏自己的臉，第N次感到疼痛，卻還是不放心地又捏了捏譚唯安的臉，譚唯安痛得差點兒在課堂上叫出聲，所幸用最後一絲理智壓低了聲音：“你幹嗎？”
原來不是夢啊……
“小諾，你的夢好准啊！我果然考了六十九分！”數學試捲髮下來后，譚唯安一臉興奮，但緊接着，雲小諾就接到了衛擎宇遞過來的試卷。
八十九分，確實是昨天那份隨堂測試沒錯，後面三道大題的“鴨蛋”也圓得跟圓規畫出來似的。
雲小諾懶得再次去找衛擎宇算賬，畢竟她現在連他是人是鬼或者自己是人是鬼都還沒搞清楚。
雲小諾發現今天的上課內容和昨天一樣，但看班上同學的反應包括譚唯安，都沒覺得有任何問題，她更困惑了，頓生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有沒有人能來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啊？雲小諾愁容滿面。
放學后。
“小諾，我們是先去理髮店還是先去美甲店啊？”譚唯安興緻勃勃地問。
雲小諾還沉浸在困惑中，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去幹嗎？”
“你生日啊，你之前不是說十八歲生日要燙個波浪卷，化個妝，再換上你的晚禮服和高跟鞋嗎？”
可這些昨天不是都做過了嗎？她的十八歲生日也是昨天啊！雲小諾抿了抿唇，沒回答，她倒是要看看這一天能奇怪到什麼程度！
雲小諾最終還是跟着譚唯安去了理髮店，但有了昨天的經驗，知道頭髮會被燙成泡麵頭，便改成梨花捲，出來的效果果然比昨天好多了。
她知道畫眼線自己會難受，索性直接跳過這一環節。等化完妝后，她來到服裝店租借禮服和高跟鞋。
路過市圖書館，她再一次遇見了正往裏走的勤奮好學的衛擎宇。而在小區門口下車時，她也再一次遇到了歐陽飄飄。
“我們昨天也跟今天一樣在教學樓前撞到一起了，你還記得嗎？”雲小諾問歐陽飄飄，想確認這個世界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不正常。
歐陽飄飄抓了抓腦袋，努力回想：“啊？沒有啊，我昨天都沒在學校里碰到過學姐，好失望的。”
“可你今天不是還說記得我嗎？”雲小諾追問。
“我說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啊。我那次在食堂不小心撞到你，而你手裏拿着剛泡好的泡麵，於是泡麵灑了你一身，結果你反倒問我有沒有事。我當時就覺得學姐好善良啊。”歐陽飄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臉一紅。
雲小諾聞言有些失望。
“少爺，該回家了。”歐陽飄飄在司機催促道。
這也和昨天一樣。
“少爺？”譚唯安滿臉花痴相，“哇，這個學弟家裏好有錢啊。”
反應跟昨天如出一轍。
雲小諾無奈。
難道真的只有自己知道時間重複這件事，其他人都失憶了？
她覺得自己的腦細胞快不夠用了。
“祝你生日快樂，生日快樂，雲小諾！”
“丁零零——”就在大家唱生日歌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雲小諾連忙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我去接！”
果不其然，是衛擎宇打來的：“您好，請問是雲小諾的家長嗎？”
“衛擎宇，你個害人精！別打電話告狀了！”雲小諾吼了一聲，然後迅速掛斷電話。
轉身，她看到表情詫異的雲爸、雲媽、雲朵朵以及譚唯安，舒了口氣，笑笑：“沒事，我們繼續。”
既然時間重來了，那十八歲的生日一定要好好過才行！生日願望也要仔細斟酌，挑出最好的那個！
沒想到就在雲小諾想願望的間隙，雲媽突然抬起看手機的眼，滿臉陰沉道：“我聽說你今天不僅遲到了，語文課默寫時還作弊，數學課的隨堂測試也不及格？”
聞言，雲小諾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原來雲小諾在掛了衛擎宇的電話后，他竟然給雲媽發了微信！
雲小諾快瘋了，因為接下來上演的情景跟昨天毫無二致——雲小諾被掃地出門，譚唯安捧着蛋糕讓她趕快許望。
“滾蛋吧，班長大人！”怒不可遏的雲小諾說出和昨天一樣的願望，然後在蛋糕上畫了個圈。
轟隆——一道雷劈了下來，發出一聲巨響，再然後，班群里收到衛擎宇被雷劈死的消息。
雲小諾詫異。
第三次時間循環。
雲小諾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境遇，放學回家后，她首先把家裏的電話線拔掉，再悄悄將雲媽微信里的衛擎宇拉黑，就在她以為萬事大吉的時候，衛擎宇撥通了雲媽的電話。
雲小諾再一次被趕出家門，怒髮衝冠的她第三次對着生日蛋糕大喊：“滾蛋吧，班長大人！”，然後畫圈圈詛咒。
班級群里傳來消息：班長卒。
第四次時間循環。
雲小諾將雲爸、雲媽甚至是雲朵朵的手機都關機了，結果衛擎宇竟直接登門造訪！
雲小諾被趕出家門，對着生日蛋糕和眼前一臉冷漠的衛擎宇大喊：“滾蛋吧，班長大人！”，畫圈圈詛咒。
一道雷直衝雲小諾家門口，劈在衛擎宇身上，他頓時頭髮直豎，頭頂冒出青煙，向後倒去。
雲小諾嚇得差點兒當場暈過去。
第五次時間循環。
“滾蛋吧，班長大人！”，畫圈圈。
班長卒。
第六次時間循環。
“滾蛋吧，班長大人！”，畫圈圈。
班長卒，享年十八歲。
第七次時間循環。
雲小諾已經想不出什麼法子應對衛擎宇告狀這件事了，她只能竭力控制自己沒許那個詛咒班大人的惡毒願望，直接吹滅了蠟燭。
“丁零零——丁零零——”尖銳的聲音將床上躺得四仰八叉的少女吵醒，雲小諾翻了個身，直接摔到地上。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突然反應過來剛剛是鬧鐘在響，整個人立馬清醒了。
“鬧鐘好了？”她拿起鬧鐘左看右看，六點半，沒錯！
雲小諾又抓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看——三月二號。
“啊啊啊！”雲小諾激動的叫聲傳出房間。
該死的三月一號終於過去了！
雲朵朵跑過來敲門，奶聲奶氣道：“姐姐，媽媽讓我來問你怎麼了？”
“沒事！”雲小諾應了聲，興高采烈地打開房間，伸手朝門口小胖妞的頭重重地摁了一下，然後往衛生間裏走去。
“終於是新的一天，新的自己了！”雲小諾看着洗手池前鏡子裏的自己，心情大好，洗臉、刷牙，就連蹲馬桶都在哼歌，但等她坐到餐桌前，卻發現自己座位上的碗是空的。
她看了看雲爸和雲朵朵盛得滿滿當當的麵條，撇撇嘴：“我的早餐呢？”
雲媽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自己盛去！學習成績那麼差還想讓我伺候你？”
雲小諾被拍得頭皮發麻，她差點兒忘了，如果時間循環已經停止了的話，雲媽的記憶應該是昨天生日會時氣哄哄地將她掃地出門。
昨天，她在外面待了三個小時雲爸才偷偷打開的門，勸她：“你媽還沒消氣，你盡量少在她面前晃悠，趕快洗個澡上床睡覺吧。”
回憶結束，雲小諾乖乖起身去廚房，鍋里只剩下少得可憐的麵條，湯水倒是富餘。
“就這點我怎麼吃？”她邊嘀咕邊把麵條全盛出來，不過也才裝了半碗。
回到座位上，她瞥了眼身旁雲朵朵碗裏厚厚的牛肉片，直咽口水：“為什麼她有肉？我沒有？”
“你妹妹的學習成績比你好多了，應該多補充些營養，你的話，別餓死就行。”雲媽語氣涼颼颼的。
雲小諾只好閉了嘴，她自知在這個節骨眼上千萬不能惹母親大人生氣，不然到最後可能連半碗麵條都沒有了。
趁雲媽去卧室里拿東西的工夫，雲爸悄悄從自己碗裏夾了幾片牛肉放到雲小諾碗裏：“快吃，別讓你媽看見。”
雲小諾連忙把牛肉片往嘴裏塞，含糊不清地說著“謝謝爸”。
“媽——”雲朵朵突然拉長了聲音。
雲爸立馬意識到雲朵朵準備告狀，又把碗裏剩餘的牛肉片夾到她碗裏：“朵朵，牛肉片可以多吃點，但話要少說點，知道嗎？”
雲朵朵點點頭，開心地吃起牛肉片來。
雲小諾瞪了雲朵朵一眼，心想：果然是親妹，虧得以前有人罵雲小諾“去你妹的”時，雲小諾還反駁道“罵誰都可以，但不能罵我妹”。
到達學校后，雲小諾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確認班長大人還活着沒。
她今天到學校的時間很早，班裏除了衛擎宇就只有零星幾位同學。進教室時，她特意往教室前門走，等看到安然無恙的衛擎宇時才長出了一口氣。
回到座位上的雲小諾開始整理思緒，試圖找到時間循環的癥結所在，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時間循環應該是在她沒有咒班長滾蛋后就停止了，那她如果再次咒班長滾蛋，時間循環會不會再次啟動呢？
突然有些想試試。
雲小諾蒼蠅般搓手，直勾勾地盯着衛擎宇的背影，望眼欲穿，惡毒詛咒道：“滾蛋吧，班長大人！”
沒反應。
雲小諾又在課桌上畫了個圈圈。
班長卒，於三月二日，高三一班教室內，然後時間循環又開始了。
“丁零零——”早上六點半的鬧鐘響起，雲小諾從床上爬起來，立馬去看手機。
三月二日！這麼說她的猜想是對的，只要咒罵一句“滾蛋吧，班長大人”，然後畫個圈圈，時間循環就會開始。
好神奇啊，雲小諾困惑極了，摸摸腦袋走出房間。
鑒於其他人的記憶還是三月一日，雲小諾再次不可避免地遭遇了雲媽的冷嘲熱諷：“要是不想上學就別上了，還能給我省點錢。”
雲小諾知道自己多嘴只會加深雲媽的抱怨，索性全程緘默，不料雲媽又道：“是不是對我不滿意？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還敢跟我頂嘴了是吧？”
“……”橫豎她將不講話都是錯？雲小諾匆匆塞了幾口麵條，只想儘快逃離雲媽的視線，邊穿鞋邊便跳出了家門。
到了學校，衛擎宇果然還好好的，他正往黑板上抄早讀要讀的英語句子。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看起來美好而耀眼，惹得幾個女同學時不時抬頭嬌羞地看他，但云小諾卻無心欣賞。
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會攤上這樣的事？
她坐到座位上，再次抱着渴望被理解的心跟譚唯安複述了一遍時間循環的來龍去脈。
譚唯安捧腹大笑起來：“你昨天也在說這件事情，今天更扯，什麼只要你罵班長大人滾蛋就會啟動時間循環，那你展示一次給我看看呀。”
“滾蛋……”雲小諾正要開罵，突然又閉嘴了。
她根本無法向譚唯安展示，因為只要這天重複，譚唯安就會忘掉她現在說的話。
想到這裏，雲小諾只能無奈攤手：“算了，你當我沒說過吧。”
一旁，同學們正異口同聲地念起英語裏的時態考點：“英語中一共有十六個時態，一般分為過去式、現在式、將來式，現在式有一般現在時do；現在進行時is、am、aredoing；現在完成時have、hasdone；現在完成進行時hadbeendoing……”
還在神遊的雲小諾很快就被衛擎宇給盯上了。
衛擎宇覺得雲小諾真是一點也不長教訓，他每次繞到她跟前都能發現她在做一些與學習無關的事情。
他伸出手，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凸起的指關節在雲小諾的課桌上“叩叩叩”地敲了敲。
沒想到雲小諾這次壓根不將他放在眼裏，還是一動不動的，甚至連眼珠子都沒眨一下，就跟被人施了靜止術一般。
譚唯安忙推了推雲小諾。
衛擎宇見雲小諾死不悔改，揚起筆，正準備寫下她的大名時，雲小諾忽然朝他仰起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班長，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雲小諾竟然會主動向他提問，衛擎宇有些不可思議地點了點頭。
“你說時間循環應該用什麼時態？是一般現在時、現在進行時、現在完成時還是現在完成進行時？”
這是什麼問題？時間循環又是什麼鬼？衛擎宇愣了愣。
雲小諾眼巴巴地看着他，嘴角笑容更大，看上去像一隻計謀得逞后竊喜的狐狸，她頭上的“丸子”跟隨腦袋一起晃動：“原來班長大人也有回答不了的問題啊。”
只是她話音剛落下，衛擎宇就像被她刺激到似的，連珠炮般地回答道：“首先，時間循環不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排除一般現在時；如果時間循環真的啟動了的話，這件事情本身應該是現在進行時；而循環中重複的一天，是從過去開始一直持續，並且可能會繼續下去，所以是現在完成進行時。”
雲小諾聽得雲裏霧裏，她當然也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麼，但既然全校第一這麼回答，她這個吊車尾也沒精力去爭執，只懶懶地回了一句“哦”。
“考試不會考你這麼複雜的問題，你放心。”衛擎宇離開前還不忘挖苦她的智商。
雲小諾恨得牙痒痒的，差點兒又對衛擎宇說出“滾蛋吧”，所幸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
即便她對衛擎宇有再多的不滿，也要為了完整度過這一天而忍耐，本來高考前的日子就已經度日如年了，她可不想多過幾年。
雲小諾抬頭，盯着黑板上方的白板上寫着的“距離高考還有98天”，心想：只要撐過這九十多天，高考結束后，她跟衛擎宇應該也不會再相見了，這樣她就不用每天被他氣到“吐血”，然後再罵他個千百遍，然後再被困在時間循環里了！
不過，雲小諾也是發自內心地覺得衛擎宇是她人生路上的巨大絆腳石，譬如方才英語課上老師突如其來的隨堂測驗——
英語老師：“試卷傳下去，每人一份，都是選擇題，不許蒙啊，請對自己的未來負責。”
雲小諾自然是把英語老師的話當耳邊風，拿出歷經考場多年的橡皮擦，在課桌上輕輕地拋擲，並且很快寫完一頁試卷。
她身後，譚唯安正在冥思苦想，雲小諾轉頭低聲道：“你乾脆用蒙的吧，這比你認真作答的分還高些。”
“不行，我肯定能想到正確答案！這些題明明很眼熟……”譚唯安糾結地看着選項，覺得每一個都正確。
雲小諾聽譚唯安這麼說，沒再勸說。她趴在桌子上，面前有堆成山的課本擋着，這讓她可以美美地小憩一下——她最近被時間循環弄得心力交瘁。
“好了，時間到，各組組長下去收試卷。”英文老師開口道。
雲小諾這一組的組長正是衛擎宇，她把試卷往高高的書堆上一放，等着他來收。
譚唯安眼尖地看到雲小諾有幾題選擇題空着，好奇道：“你怎麼都不蒙一下？”
“啊？”雲小諾看了看，才發現自己剛剛因為一連好幾個題都選了“B”，索性空着，打算回頭再研究，結果卻忘記寫了。
雲小諾再次拿起筆補充，也顧不得扔橡皮擦，直接靠“眼緣”選答案。
只是她還沒寫完，試卷便被人略微用力地抽了一下。雲小諾連忙按住，繼續寫，但下一秒，一隻大手蓋住了她的卷面。
雲小諾抬頭望去，看到衛擎宇那張冷冰冰的臉。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彷彿她是一個大難臨頭只能繳械投降的弱者。
“啊！還有最後兩題！”雲小諾使勁掰着衛擎宇的手。
手背傳來輕微的疼痛，衛擎宇卻分神地想到，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被同齡女生明目張胆地觸碰，只是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要知道，他小時候也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並且絕對不允許任何異性靠近自己。
鑒於組長職責所在，他沒有悄悄“放水”，而是十分有原則地表示：“時間已經到了，如果這是高考，你再寫就犯規了。”
“但現在不是高考啊！”雲小諾見衛擎宇還是不肯放手，一不做二不休，咬了他一口。
衛擎宇悶哼了一聲，將手抽回，雲小諾見機趕快填寫答案，結果衛擎宇的反應比她還快，迅速換手抽走了試卷，雲小諾只來得及在卷子上劃下一道長長的筆印，似在叫囂着內心的不甘。
而拿到雲小諾試卷的衛擎宇，則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
雲小諾試卷最後兩題就這麼空下了，明明蒙的話還有四分之一的得分概率，這下連四分之一的概率都失去了！
雲小諾欲哭無淚，想不通這世上怎麼會有像衛擎宇這麼惹人討厭的傢伙！最可怕的是，像他這種完全不懂得變通的木魚腦袋，情商為負數的存在，竟然是她的同班同學！
因為隨堂測試的事，雲小諾心裏很不舒服，又怕回家面對正氣在頭上的媽媽，會讓情緒更加糟糕，索性不回家吃午飯了，再加上她也不是很餓，便在食堂買了個麵包充饑。
離開食堂后，她也沒回教室，轉而在校園裏閑逛。
雖說現在是午休時間，班裏不少同學都在小憩，但學霸們卻從未停止探索知識的步伐，她受不了那種低氣壓，也無法理解：為什麼學霸們能對學習抱有持之以恆的興趣？
路過科學樓時，雲小諾聽到裏面傳來“啌啌哐哐”的聲音，一下子來了興緻，好奇地眯着眼睛往裏瞅去——科學樓是理科生們的實驗室，像她這樣的文科生很少來這裏。
透過窗戶，雲小諾看見發出聲響的實驗室里站着一位老人，對方正是以前文理科還未分班時，教過雲小諾的物理老師，也是校長的親弟弟，大家都叫他“崔博士”。
崔博士是科學狂人，此時他正擺弄着一個形狀頗為奇怪的金屬物體，而那物體似乎還發著光。
雲小諾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眨了眨眼后，確認那東西真的在發光！而且那光特別好看，通透得好似輕薄的日光。
突然，崔博士轉過頭，和雲小諾對了個正着。
雲小諾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了一步，但她定睛一看，又覺得對方好像又不是在看她——要怪只能怪崔博士眼睛太小，雲小諾壓根看不清，直到崔博士朝雲小諾招了招手。
雲小諾指了指自己：“我？”
崔博士雖聽不到她的聲音，但看動作也能明白她的意思，於是點點頭。
看來被逮住了，雲小諾在心裏暗暗祈求崔博士千萬別記得自己就是那個，每次物理考試都倒數第一的學渣，同時走進科學樓，找到崔博士所在的實驗室，膽戰心驚地推開了門。
“知道這是什麼嗎？”看到進屋的雲小諾，崔博士指向發光的金屬物體，問。
雲小諾搖搖頭。
崔博士：“這是莫比烏斯帶，它是一個閉環。”
“閉環？”雲小諾驚奇地看着那個金屬物品。
崔博士舉例道：“如果這上面有一隻小蟲，無論它怎麼爬都會回到原點。”
嗯？這聽上去怎麼跟發生在她身上的時間循環那麼像？她詛咒了衛擎宇后的時間，就像就被困在這樣一個莫比烏斯帶里。
想着或許神通廣大的崔博士會知道些什麼，於是她開門見山地問道：“老師，你知道時間循環嗎？”
“當然知道，時間循環正好完美地符合了莫比烏斯帶的特點。”
雲小諾心裏一喜：“那時間循環真的存在嗎？”
“你覺得它存在嗎？”崔博士反問。
雲小諾猶豫了一下：“其實我最近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情……”雲小諾和盤托出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異情況，指望崔博士能幫她找到根源。
就算崔博士不相信她，把她當神經病，又或者把她當“研究對象”，她也可以重啟這一天以解決問題。
“你有沒有辦法讓它結束啊？”最後，她提出請求。
“你不喜歡時間循環嗎？”跟其他人不同，崔博士似乎完全相信了雲小諾的話，雲小諾心想，不愧是“科學怪人”。
“當然不喜歡！”雲小諾答道，“我想讓時間過得快點，最好一覺醒來高考就已經結束了！”
崔博士和藹地笑，眼睛眯得幾乎看不見：“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每件事物的存在都有其道理和價值。時間循環既然選擇了你，你就該好好運用它。”
“可我只想它消失！”
“如果你想它消失，那你首先要接受它帶給你的東西。”
“帶給我的東西？什麼東西？”
“這就需要你自己去尋找了。”崔博士神秘一笑。
雲小諾還想跟崔博士繼續聊下去，但預備鈴已經響起來了，她只好匆忙告別，朝教學樓奔去。
反正崔博士一直在學校，她還可以再來找他。
崔博士目送雲小諾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莫比烏斯帶，笑容深不可測，至於眼裏的精光是肯定看不見了，因為眼睛太小。
雲小諾回到教室后一直心不在焉，她在紙上畫出莫比烏斯帶的樣子，心有所思。
難道她所在的時空已經扭曲成這個形狀嗎？所以才會發生那麼奇怪的事情？可是解除時間循環的方法又是什麼？莫非要等它自己消失？
“你畫的這是什麼呀？”譚唯安湊了過來，看了眼雲小諾桌上的畫紙。
“這叫莫比烏斯帶。”
“什麼跳舞的絲帶？”
“……算了，沒什麼。”雲小諾想將畫紙壓到草稿紙下，結果沒拿穩，畫紙輕飄飄地掉到地上了。
衛擎宇正好路過，要去後面丟個垃圾，結果一腳踩在了畫紙上。
“啊！你踩我的東西幹嗎？”雲小諾不滿。
“是它自己鑽進我的腳底下的。”衛擎宇面無表情道。他只是剛好路過，明明是雲小諾故意碰瓷。
“那你就不能腳下留情嗎？”
“哦。”衛擎宇把腳拿開，順便低頭看看自己踩到的是什麼，然後便看到了圖紙上的莫比烏斯帶。
這不是理科的東西嗎？她什麼時候對這感興趣了？衛擎宇記得雲小諾的理科成績可是慘不忍睹，所以才在分班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文科班。而他其實一直都很喜歡理科，只是因為家人的意見才選擇了文科。
這樣一想，好像除了學習，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做什麼。
衛擎宇有些發獃，等他回過神時,雲小諾已經把那張印有他腳印的紙給撿起來了，隨後揉成一團丟進了身後的垃圾桶。
垃圾桶距離她也就一米的距離，她竟然還扔偏了，只好起身去撿，再扔進垃圾桶里。
衛擎宇扯了扯嘴，看來雲小諾不光學習成績差，生活里也笨手笨腳的，在物競天擇的社會裏，她真的能活下來嗎？
雲小諾回頭見衛擎宇還站在原地，故意嗆他：“看什麼看？是不是喜歡我？”
這句話果然很奏效，衛擎宇頓時氣得滿臉通紅，白了她一眼，迅速扔完垃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終於捱到了晚自習放學，雲小諾第一個衝出教室，心想還好今天沒再發生時間循環，只要少跟衛擎宇接觸，她便不會有咒罵他的想法。
眼看着勝利的曙光在即，雲小諾開心地哼起歌來，譚唯安從後面追上她：“你今天跑得也太快了吧？”
“那是，要離班長大人越遠越好。”雲小諾繼續往前，突然有人甜甜地叫了聲“學姐”。
雲小諾回頭，來者正是歐陽飄飄，帶着一臉燦爛的笑容：“我剛剛在教室里就看到學姐的身影了，連東西都沒收完就跑出來了。”
“找我有事嗎？”雲小諾看歐陽飄飄匆忙的樣子。
“沒有啊，只是想跟學姐說說話。”歐陽飄飄其實長得還挺好看的，濃眉，炯炯有神的雙目，五官很標誌，笑起來的時候很陽光。
一旁的譚唯安聽到這話酸得咂咂嘴：“那就不打擾你們了。”說罷，便一溜煙地跑走了，連給雲小諾追趕的機會都沒有。
“學姐，你周日中午有空嗎？”
雲小諾想了想，好像確實沒什麼安排。
“那我可以請你看場電影嗎？”
“可以呀。”雲小諾已經很久沒有去電影院了，她這兩天，啊不對，事實上對於她來說是好幾天，時間循環弄得她緊張兮兮的，正好可以借看電影放鬆下，美名曰“緩解學習壓力”。
“太好了！”歐陽飄飄興奮地快要蹦起來。
“你為什麼會想約我呢？”雲小諾記得歐陽飄飄之前跟自己好像沒什麼交集，照他先前說的，他們好像也就見過兩次面而已。
“我是上個學期才轉到這個學校的，第一次見到學姐的時候，就很想認識你，可惜食堂人太多了，就走散了。”後來歐陽飄飄也有試着從櫥窗上貼着的月考排行榜里找，但云小諾成績這麼差的人怎麼可能榜上有名，而整個高中部的人又那麼多，男女都穿一樣的校服，無異於大海撈針。
沒想到第二次見面，他倆又陰差陽錯地相撞了，之後還發現原來雲小諾就住在他家對面的小區里。
雲小諾和歐陽飄飄有說有笑地走到學校門口，一輛黑色的奔馳車早已在路邊等待着了。
“學姐，既然咱倆的家都是同一個方向，那順路送你回去吧。”
“不了，我要騎電動呢。”
“原來學姐會騎電動啊，好厲害。”
呃……這有什麼可厲害的，在一中，除了寄宿生和走讀生，有一半的人都騎電動上學，相比起自行車更省力省時。
“那下次可以坐學姐的電動車嗎？”歐陽飄飄問，眼睛亮亮的。
被這樣一隻甜甜的小奶狗盯着，雲小諾感到心花怒放，點點頭：“可以啊。”
雲小諾一直都是跟女生玩得比較多，但好像交個異性朋友也不錯，正好可以打發高考前煩悶的時光。
“那周日看電影的時候就坐學姐的電動去吧！”歐陽飄飄笑了笑。
“雲小諾，八十九分。”
又是差一分及格！
英語老師發放着昨天隨堂測試的試卷：“我是告訴過你們不要蒙，但是在不會做的情況下，連隨便猜一個答案都不會嗎？全班就你一個人出現空題的情況！”
雲小諾悶悶地走上講台領試卷，英語老師的唾沫都快把她給淹死了，她斜着眼掃了第一排的衛擎宇一眼，心想：要是衛擎宇通融一下，她也不會空着。
衛擎宇沒意識到雲小諾的視線，只低頭看着自己的滿分試卷，似乎還有些詫異：他拿不準的那幾題竟然全都選對了。
雲小諾在歷經英語老師長達一分鐘的批評后，終於回到座位上。
譚唯安和雲小諾考了一樣的分數，她捶胸頓足道：“啊啊啊，這題我本來選了B的，結果改成D，還有這題本來也選對了，唉！要是能重考一次的話，我堅決不改答案啊！”
重考一次？這句話給了雲小諾一個大靈感！
她驀地想起崔博士的話：“時間循環既然選擇了你，你就該好好運用它。”
這麼說，她完全可以用時間循環知道每一次考試的答案！而且如果這一天的課堂表現不滿意，她也可以重來！
雲小諾終於明白崔博士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來自崔博士的咆哮：不是讓你這麼用的啊！）
可是，雲小諾很快又犯愁了。
因為老師一般不可能在當天就批改完試卷，也不會一考完試就公佈答案，那等於時間循環還是沒辦法幫她解決考試問題。
雲小諾喟嘆，人生真是太艱難了！
“明天就是本學期的第一次月考，大家放學后把課本都塞進課桌里，值日生留下來把桌子拉開。”晚自習的最後一節課上，班主任說道。
今天的值日生正是雲小諾和譚唯安。
每次月考前，都要將桌子間的距離拉開，以防考試的時候有人作弊，考完試后再復原。
放學后，同學們陸陸續續離開了，她們從第一排開始拉起。
雲小諾走到衛擎宇的課桌前，不得不說，衛擎宇的桌子還是蠻幹凈的，散發著一股輕微的酒精味，這是衛擎宇在每次放學后，都會對自己的課桌進行一番消毒。
“嘁！”雲小諾不情不願地拉着衛擎宇的桌子，她不小心猛地用力，一本書從裏面掉了出來，且正面朝上翻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筆記。
果然是學霸的課本，雲小諾將課本塞回他的課桌里，卻沒注意到合上書時，一個小角被翻折了上去，這是作為處女座的衛擎宇最無法容忍的。
雲小諾和譚唯安拉完桌子，兩人背上書包鎖好教室的門，路過教室辦公室時，看到裏面還亮着燈，傳來數學老師大聲講題的聲音。
雲小諾往裏一看，是衛擎宇正在向數學老師請教問題。
他很清瘦，側臉眉清目秀的，明晃晃的白熾燈照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輪廓映照得更加雋氣了。他安靜的時候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很像古裝劇里的白面書生，還帶着根正苗紅的氣質，光看外表，確實長在了雲小諾喜歡的點上。
可惜一開口，就是個毒如蛇蠍的主。
“哇，班長大人可真是愛學習。”一旁的譚唯安感嘆道。
雲小諾冷哼一聲，拉着譚唯安離開。
路上譚唯安問道：“你說數學老師會不會透漏給衛擎宇明天的考題啊？”
“怎麼可能？衛擎宇學習那麼優秀，老師需要透露嗎？”
“但我聽說之前陳曜棟去辦公室找老師的時候，無意間看見了試題答案，所以在全班人包括衛擎宇都把那道題做錯的情況下，他竟然胡亂推出了個正確答案。”譚唯安所說的陳曜棟是他們班的第二名，人稱“千年老二”，因為從來沒有超越過第一名的衛擎宇。
“試題答案”這幾個字在雲小諾的腦海里跳躍着。
如果她在今天拿到了試題答案，明天的考試不就穩了嗎？即便被發現，她也可以藉助時間循環清空別人的記憶，這樣她拿答案的事情就絕對不會被發現！
雲小諾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她怎麼那麼笨呢？竟然之前都沒有想到。
她停下腳步，跟譚唯安說道：“那個……我突然想起我有東西落在教室里了，得回去拿，你先走吧！”
“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一個人能行。”
“哦。”譚唯安點點頭，跟雲小諾告別後又隱隱擔憂起來。
她望着不遠處月黑風高的教學樓，怎麼覺得越看越像恐怖片里會發生案件的情景呢？雲小諾該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說實話，雲小諾的心裏是忐忑的，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可是眼下媽媽氣在頭上，今天上學前還讓她發誓下次考試一定要前進幾名，否則她就別想回家了。
就看一眼，看一眼……
整座教學樓已經黑燈了，雲小諾亮起手機手電筒，畏畏縮縮地走上樓梯。
要不還是放棄吧？
雲小諾猶豫了一下。
“雲小諾，你再不及格我就跟你斷絕母女關係！”一想到媽媽那張凶神惡煞的臉龐以及她到現在都還沒通過自己的微信請求，雲小諾很快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來到教師辦公室門口，數學老師和衛擎宇已經走了，辦公室關着門。
雲小諾推了幾下門，門是鎖着的，她只好死心。
走到窗子邊，雲小諾抱着試一試的態度隨手一推，沒想到窗子沒有鎖，而辦公室的窗子沒有欄杆，隨隨便便就可以翻進去。
雲小諾環顧四周，確認沒有人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撐着窗檯翻到了裏面。
她躡手躡腳地在辦公室里來回尋找着，很快就在一個角落裏看到了成沓的試卷，上面擺放着一個牛皮文件袋。
雲小諾打開文件袋，這次月考四門科目的答案全部在裏面！
她呼吸一窒，心臟“砰砰砰”地跳了起來，連忙從書包里掏出筆記本和筆抄寫。
她太專註，以至於都沒有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直到一束明晃晃的燈照了過來，如同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
衛擎宇冷不丁的聲音傳來：“你在幹什麼？”
衛擎宇本來已經離開了，但突然發現自己的數學筆記本落在了辦公室里，而上面記着他今晚要重點複習的筆記，便折了回來。
他一開始聽到辦公室里的動靜，以為數學老師還在，心裏一喜，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鬼鬼祟祟的雲小諾。
“啊！”雲小諾嚇了一跳，筆記本和筆雙雙掉落在地上。
完了，露餡了……雲小諾看到衛擎宇那雙威嚴不容侵犯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他的身後似有風起雲湧的漩渦一般，要將雲小諾活生生吞噬。
雲小諾瞬間全身汗毛豎起，而後才想起時間循環的事情，對着也準備翻窗進來的衛擎宇大喊了一聲：“滾蛋吧，班長大人！”
衛擎宇奇怪地看她：“你說什麼？”
雲小諾才想起自己還沒畫圈，連忙在半空中畫了個圓圈。
就在這時，翻窗的衛擎宇身子一僵，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