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慕雲起其人,在原著劇本里可以說是濃墨重彩的一個主要配角了。
丞相府嫡子,有名的年少才俊,天才謫仙般的人物,20歲時科考高中狀元郎,卻在瓊林宴上被荒唐好色的年輕帝王一眼看中,強擄了進後宮,一朝間功名盡丟臉面全無淪落為帝王的玩物……全劇最慘狀元郎沒有之一。
慕老丞相以死進諫、一頭撞死在帝王寢工門前都未能救回淪落後宮的愛子,最終竟是被惱羞成怒的昱帝一襲草席捲了丟回家了事。慕皇后聞訊后悲憤至極,再加上後宮其他嬪妃的捧高踩低推波助瀾,沒幾天便急病去了。慕家長子、原兵部侍郎慕長風無法咽下昱帝對兩朝元老慕家的這般羞辱,憤而辭官不知去處,有人說是他無顏存活,已然自縊於慕氏祠堂。整個慕家血脈就只留下了在深宮中幾乎發狂的慕小狀元和還未斷奶的三皇子。
要不是他親眼目睹小侄子差點喪命於粗心大意的宮人手下,並且時常吃不飽穿不暖眼看着就要幼年夭折,慕雲起說不定就這樣偷偷結果了自己隨着父親和姐姐去了……
後來,為了保護自己僅剩的親人,曾經才華橫溢傲然挺立的狀元郎,學會了隱忍、學會了假裝、也學會了虛與委蛇,他知道,只有牢牢把握住皇帝,他的侄子才能好好活下去。
這麼忍着忍着,竟然也被他熬出頭了——皇帝的身體健康急轉直下,他趁機攬權,在昏庸帝王癱瘓在床還要看美貌舞女翩翩起舞之時,從皇帝手裏騙取了權利,站在了那個他的父親曾經站過的位置,並且憑藉雷厲風行的強硬手段撐起了搖搖欲墜的昱國!
即使是在昱國原朝政被男主秦子崢推翻后,他也冷靜地收斂了侄子的屍身,聯合最後的保皇黨力量逃了出去,之後還陸陸續續給登基稱帝成立新朝廷的男主角添了不少麻煩,可以說是原劇本中表現非常亮眼的主要反派角色之一了。
慕雲起這人,着實是個人才。
“唔、阿嚏——”想着想着,唐艾倫忽然打了個噴嚏。
夜露深重,唐艾倫現在這具身體太虛,畏寒得不行,坐在溫暖的龍榻上也依舊在微微發抖。
“陛下請用這個吧。”柔軟嫵媚的嗓音,是一種介於男聲和女聲之間的雌雄莫辨,若是往常的昱帝必定會喜愛得不行,但對於頂替了昏庸無道的懦弱靈魂成為了年輕帝王的唐霸霸來說,這故意塑造出來的嗓音就很惹他厭煩了,厭煩到推開了那人體貼遞過來的手爐,還附加一記嫌棄的瞪視。
唐艾倫:“好好說話,捏着嗓子你不累我聽着累。”
慕雲起臉上的笑都快崩裂了,深覺今日的皇帝神經病,卻還是面不改色地柔順回道:“是,奴知錯了。”
這聲音聽着順耳多了。
唐總沉默了一會兒,腦子裏想了好幾個開啟談話的套路,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忽然,他頭頂電燈泡叮的一聲,恍然大悟——
幹嘛要用套路,這既然是他的夢,就沒有什麼需要掩飾的,只說就是了。
於是唐總就直說了:“我不是聞九霄。”聞九霄就是昱帝的名字。
“!!!!”慕雲起心中一驚,立刻抬起頭看向坐在龍榻上那個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確實是聞九霄本人卻又自稱不是聞九霄的人,一時間不知該做何表情。
“嗯,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懶得解釋……”跟自己夢境裏的人物解釋這是一個夢……唐總想想就覺得好笑,乾脆就省略過去了:“也許這兩次打交道你多少也看出來了,我和‘聞九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我不是你們的皇帝,但卻意外成為了你們的皇帝。”
“我現在既然成為了‘聞九霄’,那他的一切就由我來接管。”
年輕的帝王往後靠在墊子上,給了他一個威嚴堅毅的側臉,語氣平淡卻透着不容置疑:“我知道你對‘聞九霄’有很深的怨恨和無法解開的仇恨,但他做的事與我無關,我不想去承擔他造的孽。你就當作是換了個新上司,前任上司的一切作為都與新任上司無關這個最基礎的意識你要明確,今後在工作和生活上我們會有大量合作和交集,我不希望你把對前任上司的怨恨延續到我身上,這會嚴重影響到工作效率和信任度,極有可能會導致嚴重的後果。”
慕雲起垂着頭沉默不語:“………………”
唐艾倫看他這幅模樣,也不知道他聽明白沒,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決定還是安慰一下新接手的‘下屬’:“我和原來的‘聞九霄’完全不一樣,他的那些荒唐事我大概知道些,你放心,我不會……”
“那他怎麼樣了?”忽然,一直沉默的慕雲起抬起頭,定定地看着靠在榻上的年輕帝王,聲音低沉而沙啞,彷彿忍耐着什麼滔天般的情緒,每一個字都帶着明顯的壓抑和顫抖。
慕雲起話里的這個‘他’雖然沒有點名,但兩人此刻都心知肚明是在指誰。
唐總看向他,淡淡道:“誰知道呢,魂飛魄散了吧,畢竟我頂替了他。”
“…………魂飛魄散……他……”慕雲起的神色逐漸扭曲:“你說他,魂飛魄散了?”
“……”唐艾倫看着他的眼睛,這人眼底那隻翻滾咆哮着的巨獸彷彿就要衝破牢籠,把這些年裏壓抑的、隱忍的、深深埋藏的種種情緒統統咆哮出來。
就算唐艾倫自己也不清楚原來的昱帝上哪去了,但本着他的夢境他說了算的原則,唐霸霸很肯定地點了點頭,道:“嗯,他已經化作虛空,魂飛魄散了。”
慕雲起在這個瞬間,愣在原地。
然後,幾乎是下一秒——
“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好!!!好一個身化作虛空,好一個魂飛魄散!!!!!好啊!!!哈哈哈哈——!!!”
瘋狂而尖利的笑聲逐漸脫口而出,那個外表漂亮溫潤、以男子之身寵冠六宮的‘青鸞公子’慕雲起,在龍榻前,在得到一句‘他已經化作虛空,魂飛魄散’的答案后……
笑得涕淚橫流。
唐艾倫知道他經歷過的事情,也明白他心裏壓制的那些滔天巨浪,看着他從一個漂亮溫潤的美男子便成這幅瘋狂尖銳的極端模樣,默默地斂下了雙眸。
該是要發泄出來的。
——
“………………喝口水平靜一下吧。”事情說透之後,慕雲起足足瘋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月上當空,這個已經滿臉淚痕的漂亮男人才逐漸平靜下來。唐艾倫難得體貼,端了杯早已涼透的茶水給他。
披頭散髮的慕雲起默默接過,仰頭一飲而盡。
冰涼的茶水入腹,他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冷意,反而像是從身體最深處湧上來一股暖流,紛紛湧向他的四肢百骸……一想到那折磨他這麼久的昏君已魂飛魄散這件事,就像解開了銬在脖子上的沉重鏈條般,慕雲起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輕鬆快意,嘴角止不住地上挑。
“喂喂,你差不多就行了,別沒完沒了啊!”看他像是又要發作,忍了他許久的唐總煩躁地推了推他的肩頭,沉聲警告道。
慕雲起咳嗽了一聲,又哭又笑地瘋了好一陣,這會兒他說話都有些啞了:“抱歉,雲起剛才太過失態,讓閣下見笑了。”
唐總見他終於是繞過這茬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這事過去就過去了,接下來該怎麼走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來…………”慕雲起楞楞地看着他,像是想要找出他與那昏君到底有什麼不同似的,目光放肆打量着:“接下來可有的閣下忙活了。”
唐艾倫皺眉,不太喜歡這樣被人肆意打量的感覺,卻也忍了:“哦?怎麼說?”
慕雲起似是折騰累了,坐沒坐相攤在龍榻旁,朝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新陛下’笑道:“閣下可還記得,你上一次都說了些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嗎?”
他看起來對自家皇帝魂飛魄散還被人奪舍這事兒接受良好,甚至還對這個陌生的魂魄產生了極高的好感。
一想到是這人奪舍了那個狗皇帝,慕雲起就忍不住想對他笑。於是他的確笑了,還笑得特別肆意:“閣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連下三條諭旨,可把整個朝廷都嚇壞了。”
“嗯?”唐霸霸聽聞,摸着下巴開始反思自己在上一次做夢時說過的那些話,想來想去覺得沒毛病啊:“有什麼問題嗎?”
慕雲起又露出了一個莫名開心的笑容,他懶洋洋地搖搖頭,道:“閣下還是明天早朝時自己看吧,問題太多,雲起實在不知從何說起了。”
唐霸霸皺眉,很不滿:“…………你這是消極怠工。”
慕雲起繼續笑:“呵呵呵~閣下在說什麼呢,雲起無官無職的,唯一的正經差事就是伺候那昏君,後宮不可干政啊,我怎麼就消極怠工了。”
…………他說得好有道理。
但是,不會用人的總裁不是好總裁,清楚知道這貨能力的唐艾倫,完全不打算放過這位能力超群的好員工。
唐艾倫:“明天你跟着我一起上朝,我有份禮物給你。”
慕雲起:“禮物??”
唐艾倫憋着一口氣,不打算告訴他:“你明天上朝時就知道了。”
慕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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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就連我自己都在慕美人的牆頭來回橫跳啊……
還未出場的老顧:快放老子出場啊啊啊啊!!!!。